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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周之星 | 叶之秋:薛家洼的故事(组诗)(2022年总第49期)
来源:中国作家网 |   2022年12月30日15:56

“本周之星”是中国作家网原创频道的重点栏目,每天经由一审和二审从海量的原创作者来稿中选取每日8篇“重点推荐”作品,每周再从中选取“一周精选”作品,最后结合“一周精选”和每位编辑老师的个人推荐从中选出一位“本周之星”,并配发推荐语和朗诵,在中国作家网网站和微信公众号共同推介。“本周之星”的评选以作品质量为主,同时参考本作者在网站发表作品的数量与质量,涵盖小说、诗歌、散文等体裁,是对一个写作者总体水平的考量。

——栏目主持:邓洁舲

 

本周之星:叶之秋

本名薛小平,马鞍山市人。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冶金作家协会会员。诗歌散见《诗刊》《绿风》《诗歌月刊》《上海诗人》《诗探索》等,入选多种诗歌文集和年选,曾获第五届上海市民诗歌节诗歌奖。

 

作品欣赏:

薛家洼的故事(组诗)

 

李白与薛家洼

 

我一直怀疑,与薛家洼有渊源

只是家谱里,没有记载这一段

能确定的,我的先人

会酿酒,从这里弃船上岸

 

在滔滔江水里,李白

举着落日的酒杯

站在薛家洼的归痕里

江心洲的渔歌唱晚中,不停地

冒着仙气

 

我想,李白第一次来薛家洼喝酒的时候

也许不知道,桃花潭的万家酒店

薛家自酿的酒香,像久逢的老友

嗅一下,就会打湿他

唐装的衣襟

还会打湿采石矶的月光

 

只是,在他踉跄的脚步中

被他扯过的酒幌,随口一吟

江面上,就升起一片孤帆

 

 

父亲与钢铁

 

我确定,离开薛家洼

去钢铁厂的,父亲不是第一人

 

高炉旁的马鞍山

山脚下的金家庄,金字塘

重新点燃的炉火,映红了江

也映红了父亲走的幸福路

 

父亲的背影,只在

鱼肚白的晨光里

或是落在锦鲤般的夕阳中

村里人说,我是火车司机的儿子

自豪的眼神,就会淹没同龄人

 

有时,我也会戴着宽大的柳条帽

缠着父亲,问火车,问高炉

他古铜色的脸庞,不出声

嘴角的烟头,火一闪一闪

前额的轨道上,就会飘过一缕烟

 

偶尔,也能听到火车的鸣笛声

我会爬到人头矶,眺望大高炉

看火车拖着鱼雷罐

从铁厂到钢厂,喷出的蒸汽

像渔船剪开江水的花

 

其实,我更喜欢

骑着一个芦苇杆,手举着芦花

或推着铁圈,在江堤上奔跑

嘴里吐着喔喔声

想象父亲开火车

 

那时,我并不知道一块钢铁

与一座城的关系有多大?

直到那年,火车退休了

父亲也退休了

我才知道,“江南一枝花”的茎叶下

静静地,住满一代人

 

 

我与矿山

 

我相信,从薛家洼到凹山

接我的山风,走了一程又一程

 

一个在长江边长大的孩子

去凹山采场,开电铲

山水的秉性,早已融在血液里

我喜欢石头的新名词——铁矿石

与江边的鹅卵石不一样

沉甸甸的小身板,有着执拗的一股劲

 

有时,感觉挖矿像捕鱼

立地旋转、扬臂,探身

撒网的要领,重复在每一个动作里

 

常常一个人在采场,看日出日落

惬意的时候,会用铲尖的铁笔

顺着陡帮的岩壁,写下皎洁的月光

 

闲暇的时候,我会打开控制室

除尘,加油,检测

让懈怠的大绳绷绷紧,追赶太阳

偶尔,我也会发发呆

看一层层的掌子面,像折扇

运矿的电车在穿梭,钻机在扬帆

仿佛山体,每挖下去一厘米

一座城的翅膀,就会长出一公分

 

当凹山,真的变成一座湖

在这汗水与雨水汇集的河流里

我也像一尾小鱼苗,找回自己的家园

 

 

重回薛家洼

 

在望江亭,看江景

我要向长江道个歉

就像小时候在母亲的白围巾

滴了点黑墨水

今天,我要用每一滴纯净的水

作诚意,欢快的江猪在低鸣

幸福的河豚在鼓掌

 

在休闲亭,我要向李白道个歉

薛家酿酒的秘方失传了

渔船拆卸了

采石矶的酒还在,茶干

换成下酒菜

一垄垄湿地的芦花雪

织成的新唐装

穿在“碧水东流”诗句上

下一句会不会更妙?

 

我要向薛家的同宗道个歉

曾经的老屋变绿地

一路的银杏树,镶金边

生态修复的脚步里,我和父亲没能

为故乡植一片绿

却把生态福地盛开的花

续写在家谱里

 

最后,我要向薛家洼道个歉

洼儿的故事,我写不好

还是你让大家来看看吧

 

 

本期点评:

想到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几乎人人都有话可说,有故事可讲。毕竟,那里的风中雨里留着欢声笑语,也可能留着血印或泪滴,以及跟一个人的梦与醒、生与死有关的情感记忆。当人们说起往昔,就会发现与自己的肉身和心灵有切实关系的题材内容,才能够说得“踏实”,说得“有感觉”。例如,杜甫写《茅屋为秋风所破歌》,艾青写《我爱这土地》,叶芝写《当你老了》,阿赫玛托娃写《最后一次相见的歌》……很明显,虽然时代不同,这些好诗人以诗歌方式去表情达意,都相当顺手,有人做到了一气呵成,写成了一个字、一个标点符号都不需要改动,其原因在于诗人想说的话早就在内心准备好了,只等“脱口而出”了,反之,就难免把话“说”得很勉强,磕磕巴巴,味同嚼蜡。从叶之秋《薛家洼的故事(组诗)》来看,写得“有感觉”的是《父亲与钢铁》《我与矿山》,写得没意思的是《李白与薛家洼》。父亲离开薛家洼进马鞍山钢铁厂工作,“他古铜色的脸庞,不出声/嘴角的烟头,火一闪一闪地冒”“我会爬到人头矶,眺望大高炉/看火车拖着鱼雷罐/从铁厂到钢厂,喷出的蒸汽”。父亲因工作而走上了“幸福路”,他“退了休”,“我才知道,‘江南一枝花’的茎叶下/静静地,住满一代人”。后来,“我”这个“在长江边长大的孩子”,子承父业,“去凹山采场,开电铲”,有了采矿场工人的身份,有了相应的生活体验,才获得感知、理解父辈在钢铁厂劳作一生的资本。正因为如此,诗人说起他和父亲的生活、命运,以及时代,语言才显现质朴、真诚的一面,话语状态才显得比较从容,有底气。例如这样的句子,就写得比较生动、形象:“有时,感觉挖矿像捕鱼/立地旋转、扬臂,探身/撒网的要领,重复在每一个动作里”。相比之下,诗人对自己的矿场生活的了解,对父亲和父亲那辈人的生活以及那个时代的理解,自然比他对“李白与薛家洼”的了解和理解多得多,并且切实得多,因此诗作的语言质量相对高了许多,读起来也多了入心感人的力量。这样的写作经历,这样的表达上的得与失,又一次为我们的创作提了一个醒:要重视“有感而发”,切莫“无病呻吟”。

——符力(《诗刊》社中国诗歌网编辑)

 

了解叶之秋更多作品,请关注其个人空间:叶之秋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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