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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周之星 | 北方:北方的庄稼(2023年第25期)
来源:中国作家网 |   2023年07月28日1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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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栏目主持:邓洁舲

本周之星:北方

北方,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山西省作协会员。作品见《山西文学》《黄河》《山东文学》等,入选《山西文学年度作品选》《百人百首·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作品选》等选本;主编《辽阔是可以触摸的》,获临汾市“五个一工程”奖;散文《大地上的事物》获《文艺报》“窖藏88岁月弥香——我与光阴的故事”征文三等奖等。

作品欣赏:

北方的庄稼

北方大地上,出产山脉河流树木牛羊,出产庄稼。庄稼们在土地上招摇,舞蹈,被收割,深埋,又重生。有了庄稼,养育了人,于是生生不息。

在故乡翟山庄,远山近岭,房前屋后,巷内路边,一转身就是一片庄稼地。庄稼包围着山庄,它们之间的关系,可以用形影不离来形容,可以用耳鬓厮磨来描述,可以用生死相依来表达。不可想象,一个村庄怎么能没有庄稼,庄稼怎么能远离村庄。

唐山地震过后一个月,我家搬回翟山庄,第一顿饭是在大伯父家吃的。那时满地锅碗瓢盆,杂乱无章,等待主人收拾,疲惫不堪的家人实在提不起心劲做饭。正在左右为难,大伯不由分说把我们拽到他家的窑洞里。我一进门就嗅到一股清香,大伯掀开锅盖,哇——!满锅挤挤攘攘全是黄澄澄的嫩稻黍。那是辗转颠簸魂不守舍后的第一餐,我吃得贪婪,顾不得雅相,满头大汗,涎水鼻涕直流。稻黍,我从此深深记住了这个名字。

稻黍就是玉米。大凡在乡村里出生长大的人,都是玉米前世今生的见证者。我也是,并且,相对于其他庄稼,我对玉米抱有非常特殊的感情,它陪伴了我整个懵懂的少年岁月,喂养我的身体,滋养我的精神,驯养我的性格和脾气。玉米是大秋作物,生长期长,从春播,夏间苗,开花孕育,结子,秋收获,要经历一年的大半时间。它们高大丰盈、英俊洒脱的样子,从一开始就感染了我。它们身子舒展,抬头挺胸,摆臂阔步,齐刷刷向上的姿容,跟七八岁拔节成长的我们多么神似。一阵风起,它们勾肩搭背亲密无间的样子,窃窃私语分享秘密的姿态,跟年少好奇的我们多么神似。它们的绿外套,从嫩绿,浅绿,白菜绿,涩绿,到深绿,墨绿,成熟的绿,天然的色彩晕染着我们的心。

能被农民称作兄弟的庄稼,除了玉米,当然就是高粱。它们高大、颀长、挺拔、俊朗,手足相牵,面目可亲,实在当得起这兄弟的嘉许。高粱株距和行距相对于其他庄稼都要开阔宽敞得多,根上也不带豆角等攀援植物,最多间种些绿豆或者黄豆,地垄边植些麻。高粱身子高过玉米,叶子却比玉米要狭长柔软,在高粱地里钻来钻去,并不会如在玉米地里那样被坚韧的叶片划破皮肤,一旦被划破划伤,又被汗水浸湿,又疼又痒的感觉真是让人懊恼。高粱叶子不这样,它们一任我们狼奔豕突,有时还踩倒杆苗,有的家伙不小心或者干脆故意滚翻,压倒一大片。即便这样,高粱们也不以为意,它们轻舒臂掌,温柔以待,叶子抚上脸、脖子、胳膊等裸露的肌肤,凉凉的,柔柔的,如姑娘的发梢轻轻拂过。成熟的高粱低垂着禾穗,仿佛思考者密密麻麻的思想结晶。又仿若恋爱中的女孩,赧红着脸,刘海掩饰着娇羞,双手绞扭着辫子,欲说还休。我们这群糟小子,急切地等待大人们戗掉沉甸甸的禾穗,剩下细长的禾杆,那就是新的乐园。我们迫不及待地刈倒高粱杆,然后各逞所能,造“手枪步枪机关枪”,然后就打仗,攻山头,一个人要“壮烈牺牲”几次,抓俘虏,枪毙汉奸,斗争翻译官。肩扛武器排成队列,雄赳赳气昂昂走过翟山庄,专门往姑娘媳妇堆里撞。不小心被那个路过的多事鬼识破,一声断喝,作鸟兽散。

在北方的庄稼里,有一种植株高大、枝干硬实、叶子阔大如伞的作物,结出的果实去掉硬壳,形如鸟卵,黑白相杂,花丝繁复,圆润如玉,再去一层壳,里面是莹白的果肉,润泽油滑,用来榨油,大人们都说是飞机上用的润滑油。这种作物学名叫蓖麻,我们叫大麻子。它们长相粗壮,枝干硬朗,最适合“七八岁狗都嫌”的孩子们玩耍。大麻子长到秋季,主干足有大人手臂粗,分枝也有小孩胳膊粗细,它在离地一尺左右的地方分叉,顽童们攀爬起来非常方便。于是,它就成为我们的汽车、拖拉机和火车。大麻子株距疏阔,它三支枝叉张得很开,空间大,在枝叉间闹腾,跑来跑去,绕来绕去,竟然不被羁绊阻挡。它的叶片巨大,我们不管不顾地摘下来,顶在头上,当雨伞当遮阳帽。一行顽童排成队列,头戴大麻子叶,在小小的翟山庄招摇过市,引来许多白眼。大麻子果籽裹在绿皮硬壳里,分几个隔间,一个隔间包裹一粒果籽。最初,无所不吃的我们以为这也是美味,饥不择食剥开来,再剥开来,直到露出白仁,心怀疑虑放进嘴巴,眼见几个年龄稍大的已经做出美滋滋咀嚼状,这才放心咬下。啊呸!啊呸!几个贪吃鬼呲牙咧嘴吐出果仁,一脸苦相。一抬头,看见几个家伙一脸坏笑乐不可支,这才知道大上其当。

最早知道五谷不分这个词,是跟四体不勤连接在一起的,用来回击看不起山里娃、说我们是山猫的城里学生。真正了解五谷,却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五谷,简言之即黍稷麦稻菽,黍就是糜黍,翟山庄的人称为软米,稷是谷子,就是小米,菽是豆类总称,麦稻自不待言。我要说的是黍和稷,糜黍和谷子,小时候,对于这两种庄稼,我很长时间都分辨不清,闹了不少笑话。大人们自然可以轻松区别,问,他们又语焉不详,还要引来嘲笑。糜黍和谷子的枝干叶片极度相似,高低相当,颜色也近似,不仔细分辨看不出不同。要到秋深,它们结出沉甸甸的穗子,才能一眼看出差别。糜黍结穗,穗子纷披如头发,低垂着,在风中缓缓摇摆,很优雅,手摸上去,滑溜溜,手感舒服极了。谷子结穗,穗子是独立的一簇,也低垂,摸上去粗糙,它们结籽好像不很结实,不小心就碰落,挺可惜。我们有时就装出大人样子,训斥年幼的跟班:别摸!看蜇了手!也有稗子滥竽充数在其间,稗子脑袋是高昂着的,因为籽粒瘪小,空,在风中摇晃。我们都能够认出,遇见了,随手连根拔出,厌恶地扔下地垄去。等到黍和稷收回到打谷场,脱粒,摊开,翻晒,垒起谷堆,黄灿灿地发亮,我同许多孩子不约而同又傻眼,分不清糜黍和谷子了。

喜欢过一首歌,叫做《垄上行》,是香港歌手张明敏演唱的。几十年过去,那优美的旋律、悦耳的发音依然在耳边萦绕:我从垄上走过,垄上一片秋色……在伙伴们的簇拥下,我投入地哼唱着这首歌,翻坡爬垄、不辞辛苦地游荡在翟山的庄稼地里——玉米高粱谷子糜黍黑豆棉花,落秧子西瓜山药蛋红薯萝卜茄子辣椒葱,无所不往。或者为牲口和猪羊割草,或者是帮着大人去摘豆角割艾蒿,有时干脆只是无所事事瞎转悠。当然有时也目的明确,那就是看见秀气出众的灵凤带领着几个女娃在不远处的庄稼地里忙活,几个小子就像被磁石吸住一样,双脚不由自主往她们那里迈动,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提心吊胆地迂回。因为这个,我们没少被大人们骂过,他们骂的很难听,似乎我们都十恶不赦似的。我们走在地垄上,走在深绿的海洋里,一阵阵秋风送来瓜果蔬菜和秋作物的芳香,心里还有个女孩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不让人陶醉吗?

后来,我远离村庄,为讨生活进入小城。一次走过玉峰街,忽然一家门店里面传出酸溜溜的鸣唱,醇厚绵长,自由无忌,鲜亮明快。我驻足,倾听,惊喜又感慨。门口矮凳上坐着的可能是老板娘,旁边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我问,里面是酸溜溜吧?是。几只?三只。果然。哪里逮的?村里人捉住送的。本想进去到笼子跟前看看,可是里面有几拨客人在,我还是拔腿离开了。身后母女俩在笑。逮?她们可能不理解这个字。我走着,思绪一下子扑进翟山庄的庄稼地里,这个季节,正是酸溜溜的主场演出时间,它们是山野里的歌者,优雅的钢琴手,尊贵的流行音乐家。但要捉住一只心爱的酸溜溜,却要大费周章。除非你在庄稼地里遇到它们,庄稼有行距和株距,尽管也长得密不透风,到底是舒朗开阔些,酸溜溜蜒附在枝叶间,很容易捉到。问题是,聪明的酸溜溜大都藏身在酸枣刺遍布的荆棘丛中,酸枣刺也是庄稼地垄上的土著,它们跟罗罗蔓丁香丛野白蒿都是亲戚,你不离开我我不离开你,弄得我们伸出的手投鼠忌器,又欲罢不能,到底还是被刺出血珠,被划伤皮肤。要想逮住一只鸣声清越铁锈色雄壮的酸溜溜,除了流汗还要流血。当然了,酸溜溜也是庄稼的好朋友,它们有个鲜亮的名字,叫蝈蝈。

我家院子里的小块地是母亲亲手垦植的菜园,倚着院墙,用暗红色的机制砖围起,我用脚步丈量,南北四大步,东西七大步有余,算起来不足三十平米的样子,母亲打理得很精心。这当然也是一块庄稼地,细数过去,玉米上藤藤蔓蔓爬满开着白色喇叭形花朵的豆角秧,鲜艳夺目的西红柿、垂首深思的茄子、队列整齐的大葱、耳坠一样的青红辣椒点缀其中,几垄香菜芫荽韭菜油菜,几株攀缘到车棚上面去的南瓜秧,黄色的花朵,招招摇摇,一直探头探脑到邻居院墙那边去了,墙里坠着五六个海碗大小的青皮南瓜,竟然都没把秧子喊回来。母亲对其视同儿女抚养,翻松、平整、拣离破碎砖石、施上家粪、购回菜种,然后静等一场春雨。下种、出苗、除草、施肥、间苗、打倔芽,这些劳作大多在我们看不见的时候完成,瘦小的母亲将她的菜园精心打扮,贡献出一个秋天的丰盛。菜园里本来结着瓜果蔬菜,儿女们隔三岔五还要带来自以为新鲜的超市菜,母亲不断把采摘的蔬菜送给左邻右舍,儿女们临走时再强塞进他们的包裹。

“人间无限事,不厌是桑麻。”这是农耕时代里的怡情自洽。如今,故土上原住民们远走他乡,乡愁游离无依,所能寄托者,只剩回忆。我们离养育自己长大的庄稼渐行渐远。无意间的“偶然逢故旧,小坐说桑麻”,苦涩,言不由衷。每日里吃着粮食蔬菜,有许多是故里亲人辗转着送来,谁家办完婚丧嫁娶,糯软香甜的枣米蒸饭是断不可落下的礼物,那里面的红枣红豆,刺激着味蕾也刺伤着良心。每次回村,车辆后备箱前后排座位上,都是挤挤挨挨的土豆红薯萝卜南瓜,这是土地上的出产,曾经养育过你,你离开了,仍然追随着你。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不再关心物候和天气,无视雨水和霜降,漠视墒情和种子,不再过问庄稼和收成。扪心自问,即便故乡的消息扑面而来,你又听到了几分庄稼的吟唱?特别在秋雨缱绻的时刻。

本期点评1:

缱绻的时刻

——北方作品读札

从微信上略“搜一搜”,便能得到许多“北方”的诗。“北方”,一个从山西乡土里长起来的诗人,在北中国这块大地上,默默写了许多年。他写落日,把落日写活,落日按住村庄的心跳,熄灭人眼里的火焰,“落日多么羞惭/每次离开/总是满脸通红”。他写尘世中漫游的人群,他们面目模糊,对生活漫不经心,“仿佛随处落生的种子,自备着雨水”。他写年轻的爱情,那些“心形的嘴唇”顺流而下,可又横眉竖目、泪眼生怨,“青春是多么仓促的句子呵……有太多的尘埃,让她蒙冤”。这些诗句算不得多么惊艳,但和大多数写作者相比,已然站到了文学的门槛上。

《冬事杂忆》《抱愧麻雀》《北方的庄稼》,从北方近来的投稿中,我们发见在诗人形象之外,一个散文家的身影开始从他身上跃动起来。北方的散文是质朴的,贴合着固有的生命经验,他的笔尖触摸着脚下的土地,字里行间闪烁着对乡土生活的热恋。

散文《冬事杂忆》包裹着一个完整的北方冬天。热量退却到南方之后,“细细碎碎的黄金叶子均匀地铺在我家门前”。冬天起源于深秋的落叶。作家北方写童年记忆中“冬事”,按照时序的变化娓娓道来,较为巧妙的是,他的关注点除了单独的“事”和“忆”之外,还有容易被忽视的声音。深秋高远辽阔的天空里尚不见冬日的影子,“我们都知道,它在等待一声呼哨,这呼哨只有翻山越岭过来的西北风。”以及隆冬时节打铁的声音。打铁的手艺人带着“叮叮当当的声音”穿过雪野,打铁声把冬天里的死气沉沉点燃了:

师傅翻动铁块,一边用小锤子引导,小锤子敲在哪里,大铁锤砸在哪里,大铁锤砸铁块时,小锤子在旁边的位置,很有分寸地敲击出点子,听起来就是“叮叮——咣,叮叮——咣”,非常有节奏感,伴随着火星子四溅,惊得我们躲开远远的。

这种声音也与人有关,听到铁匠师傅“大声喊叫,气急败坏:小毛!铁角!”,年幼的北方也和同伴们也跟着互开玩笑,齐喊“小毛!铁角!然后笑成一团……”打铁声、交谈声、笑骂声、整齐的音浪声互相交错,你中有我,形成了独特的情感记忆。声音规范且厘定着真实的情绪,把那些如“流星一样一闪而过”的生活永远镌刻在个体生命里。北方的冬天故事写到这里也就有了温度,声音里隐藏的生机萦绕着他的童年时代,又穿梭在当下和记忆之间。《冬事杂忆》一篇在末尾处,写到严冬将近、春节来临前夕的场景:热乎的豆腐脑出锅,想象中的美味佳肴被大盆白菜土豆取代,西北风押送走枯草和玉米叶子。就在“我”看着这一切发生的时候,“从那边坡走上来一个人,越走越近,越近越熟悉的身影,哦,是父亲,他从太原回来团聚过年了。我一时不知怎么办,仿佛被钉子钉住,莫名其妙的委屈,忽然就涌上心头,眼泪就止不住地流满了脸颊。”莫名的泪水里是孩提向少年阶段的过渡,是旧岁新年交替时被凸显出来的人性成长过程中的复杂。文章到此打住,末尾处的寥寥数语,让这篇“杂记”体现出散文文体的自觉性。

同样是对童年往事的追忆,《抱愧麻雀》一篇就没有那么温馨了,更多地带有重审记忆般的自省意味。在物资匮乏的年代,北方和同伴们捕食蜣螂、青蛙、天牛、蚂蚁,作为果腹或者尝鲜,其中最上乘的吃食自然是麻雀。北方细致地回顾了童年捕鸟的过程与细节,并在书写中开始反思多年前的行为,究竟有多少麻雀殒命于孩童的嬉戏,又有多少为无米下锅缓解了燃眉之急?显然,还处在年幼阶段的“我们”对于猎食的游戏性大于实用性。文章后半部分,陆续出现了几处潜伏的杂文笔法,作者写到,“这是一场屠戮”,“人类的丑恶本性首先反映在对弱小者的态度上”。北方隐隐将笔触指向更深层,感叹“灭四害”中麻雀的尸横遍野何其无辜。不过,由于文章言尽于此,并未能展开具体地讨论,我们无法基于这里进行更多地阐释了。“麻雀”这一意象在作者笔下,也就与其中潜伏着的时代象喻擦肩而过。

《北方的庄稼》是作家北方投稿散文中最具赤诚的一篇。“北方大地上,出产山脉河流树木牛羊,出产庄稼。庄稼们在土地上招摇,舞蹈,被收割,深埋,又复活,重生。有了庄稼,大地上也便出产人,于是生生不息。”《北方的庄稼》里那些作物和人事,是典型的北中国的风土人情。庄稼稻作、婚丧嫁娶、物候天气里辗转有北中国式的人情世故,它们随着人口的流动迁徙到四处,从黄土高原到江河入海口,寄托在乡镇、县城、地市又或省城里,又在无数个“缱绻的时刻”次第复活,完成着“农耕时代里的怡情自洽”。这不仅是作家北方的文学经验,也是乡土中国的文明惯性。可是,借用最近常被提起的一句话来说,“故乡那么辽阔,为何还要远行”?传统乡土里那些缱绻的时刻分外迷人,但也因此更值得警惕。毕竟,最后的浪漫主义者早已在机械复制时代来临前悄然告逝,所有有抱负的写作者都难以满足于沉沦“永远的浪漫主义”,或者说,拒绝做农耕时代最后的抒情诗人。乡土文学中被寄存的单调的抒情太多了,写作者何不尝试把过期的底片封存进宝葫芦,然后抬头朝前看。新时代的文学景观呼唤更具主体性的文学动能,更有文化底蕴的文学传承,更能反映情势变化的文学表达。正是从这个意义上,我认为前述两篇文章特色相对鲜明,拥有可塑的潜力,展示出作家北方丰沛的情感和扎实的写作功底,而《北方的庄稼》一文则较为平庸,尽管它如此真挚,不容怀疑。当然,这种苛求也更像是批评者刻意的矫情,毕竟当下的现实生活已经如此纷杂,乃至于可以间歇式地沉沦都显得如此难得。

——陈泽宇(中国作家网编辑)

本期点评2:

这是一篇结实的散文。结构、情感、言说、体验等等都结实,读来,文章也带了庄稼一样的可亲面目,具备了果实一样的饱满和光泽。

庄稼,一个亲切的词,不论在北方还是南方,它的温和、光亮、色泽在人类生存求索和梦想追逐中从不曾也不能消逝和减弱过。民以食为天,这亘古不变的道理,全寄存在“庄稼”二字中。在中国这个农业古国,民生大计,家国安宁,也离不开每一季庄稼的春华秋实。作者从北方一个叫翟山庄的小村庄入手,对故乡土地上的玉米、高粱、蓖麻、果蔬,以及地里的虫类生灵,用入神入情的言说和修辞,进行了深深的致敬。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同为大地上生生不息的生灵,作者一言一词中的庄稼也不是无情草木,而是难兄难弟、是左邻右舍,人与它们的情分不仅是从果腹喂养开始,还有天灾苦难、顽皮童年、少年憧憬、青春萌动的见证和包容,庄稼以默然的姿态完成了对肉身的喂养、人心的抚慰和精神的塑造,因此字里行间充满了人与自然、人与土地之间的道义情谊。正如“乡村经济”之父费孝通先生在《乡土中国》中定义的“乡土性”一样,“乡下人离不开土地,黏着在土地上的农业人定居是常态,移动是变态。”而我们体会到,正是庄稼将根须从土层中抻探过来,与世代居住在村庄或者游离于村庄的人们的”根须”紧密地连接和缠绕在一起,生生不息,血肉相连。作者以母亲精心耕耘的小块菜园所呈现的情态和世态,生动地阐明了这一点,更加能引起读者的共情共鸣。

——陈丹玲(贵州省铜仁市作家协会副主席)

了解北方更多作品,请关注其个人空间:北方的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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