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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青年儿童文学名家青岛论坛:写好“中国童年精神”是儿童文学的关键标尺

来源:文艺报 | 王杨  2017年11月27日06:56

“童年精神是让童年大放异彩的最本质的精神力量,它属于儿童文学审美世界中最“原点”的部分,也是最富创造性、最难抵达的部分,体现了作家的整体素养和能力。

畅销书对出版社起着巨大作用,但如果出版社过于依赖畅销书,会对儿童文学创作带来一些负面影响,比如出版社过分追逐畅销作家,会导致重复出版,作家写作质量下降,也容易忽视对于新人新作的挖掘和培养。”

10月26日,在党的十九大刚刚闭幕的热烈氛围中,中国作协儿童文学委员会年会在青岛召开,来自全国各地的中青年儿童文学作家、评论家与会,共同探讨了儿童文学中的现实主义写作、中国传统文化对儿童文学的滋养、书写童年精神和文学原乡、儿童文学创作观念的新变以及出版市场对儿童文学创作的双重影响等话题。

走进生活深处写作

文学与现实的关系是一个经典又常新的话题。在考察近年来儿童文学创作成就时,李东华发现,儿童文学作家在试图表达厚重的历史、时代经验时,经常把笔下的任务放置于具体的时代中,让他们扎根于现实生活的土壤之中,用生活细节而非空泛的演绎来支撑人物的行动逻辑。她认为,越来越多的作家更加自觉地选择了朝向经典品质的写作,立足于深厚生活体验,兼具世界眼光的创作将为书写好中国式童年开辟更多可能性。

“我也能写甜蜜温馨的文字,但我总是觉得还有生活得更艰难的孩子,我想寻找那些蜷缩在黑暗中挣扎的童心。”作家韩青辰的这份渴望源于她作为警营记者的身份,多年来,这一身份带领她一次次走进生活的深处,看见各种各样极端的生命,或者崇高,或者罪恶,其中最令她难忘和难以面对的就是战友的牺牲。同事的孩子在父亲牺牲后的变化让她倍感痛心,由此写出了《因为爸爸》,“我写过的50多本作品都来自于真实的生活。为什么?我想可能是因为我太渴望用文字呼唤、修补、重建更为美好、安详的生活”。

提起童话,人们经常会为其中瑰丽的想象所打动,有评论家把童话比作一只幻想鸟,不停向上飞翔。但作家陈诗哥认为,幻想是童话的手段,但童话的本质仍与现实、与哲学有密切关系。童话归根到底要落实到生活,这并不是说童话干预、改变现实,而是通过一种童话精神对现实进行内在的转化。在童话创作中,他追求在日常生活里书写非日常之奇,也在非日常之奇里书写日常生活的本质,在他看来,加强童话与哲学、与现实的关系,应该是加强了童话的骨骼和肌肉,让它如大鹏般展翅高飞。

立足传统书写中国故事

除了以深入生活、准确把握时代脉搏为基础,要讲好中国故事,立足传统、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汲取养料也不可或缺。作家赵菱认为,优秀的中华传统文化饱含智慧,顽强地凭借生活经验一代代相传,融入我们的血液,不需要费心寻找。中国传统文化中有无数值得挖掘的宝藏,大到浩如烟海的优秀古典文学作品,小到每个人小时候都耳熟能详的童谣、传说、戏曲等,都蕴含着传统文化特有的丰富韵味,比如很多儿歌都显示出幽默、幻想、童真和荒诞等儿童文学特征。赵菱心中的中国故事还具有特有的文化、风俗和地域色彩,传统的手工艺术和非物质文化遗产鲜明地展现了中国艺术之美,每一个工艺背后都有一个精彩的故事,她把这种传统的馈赠带到自己的作品中,“我感觉到,不管艺术形式怎么改变,人们对文学作品中传达的真善美的追求是不会变的,历经时间的淘洗而传承下来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更值得我用一生去探索、去研究、去传承和弘扬”。

在传统文化的诸多形式之中,幻想类的文学和艺术形式为我们提供了极为丰富并且颇具特色的资源。崔昕平分析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童话和神话资源,认为这两种深厚的文化资源都未得到应有开发,由此呼吁儿童文学的寻根之旅,呼吁开拓具有中国特色的本土原创幻想文学路径。她认为,中国本土丰富的幻想资源及其所传递的传统文化价值观念,加之原始思维与童心思维的天然亲近,与儿童文学的艺术追求有诸多共通之处。民间童话和神话中对原始野性精神的张扬,对神奇瑰丽、大胆夸张的浪漫主义手法的运用,对返璞归真的民族属性的承继,是一笔宝贵的创作财富。但在漫溯传统文化精神之源、以当代作品传递古风新韵的艺术实践中,也需要创作者对传统文化资源的深研精读;同时不违背文学创作初衷,在情感表达与精神气韵上追求与神话艺术资源的相通相映、自然圆融,警醒简单臆断式的解读以及可能由此造成的文化戕害。

今年,作家萧袤出版了三册《山海经童话》,其创作灵感和很多角色原型都直接来自于《山海经》,为儿童读者提供了扎根传统文化的新奇的阅读体验。萧袤说,《山海经童话》是他对中国传统文化的致敬之作。他认为《山海经》就是一座文学的富矿,而自己就是辛苦开矿并从中提炼宝石的人。萧袤把写作过程比喻成“面粉发酵”,他从经典文学作品和当代儿童生活中收集“面粉”、“水”、“糖”或“盐”,而传统文化就像“酵母”,经过创作过程的积累和发酵,最终成为有营养的“粮食”。在创作过程中,萧袤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有了更深一层的领会与顿悟。为了激发孩子们对于传统文化的兴趣,萧袤在写作时甚至有意向“民间故事”靠拢,用民间说故事的口气、方式来讲新的故事。

童年精神和文学原乡

弘扬中国精神是新时代文艺的主题。对于儿童文学来说,“中国精神”就独特表达为展现童年维度的“中国童年精神”。李利芳认为,“童年精神”是一个“核”,凝聚了作家对童年问题的所有发现、思考与判断。童年精神是让童年大放异彩的最本质的精神力量,它不仅显示“童年”自身的存在,而且将这种存在延伸、辐射到社会其他领域,产生不可替代的价值。它属于儿童文学审美世界中最“原点”的部分,也是最富创造性、最难抵达的部分,体现了作家的整体素养和能力。李利芳说,“中国童年精神”来源于儿童文学创作实践,也是指导、引领、彰显儿童文学艺术水准最关键的标尺,是儿童文学维度文化自信的源泉。作家陆梅在创作过程中一直在思考“儿童文学如何彰显一种更自信的童年精神”这一问题。她正在创作的一部小说中的“作家妈妈”经常思考为孩子写作的问题,这也是陆梅自己在创作中常常追问的:“为孩子写作的动力在哪里”?她认为,作家要在内心深处知道自己的来处,了解先行者的足迹,才可能建立自己的坐标。作家为孩子写作,也在为辽阔的心灵世界写作,立足于此,才是有筋骨、有道德、有温度的写作,作家才有能力做强烈个人化的表达,进而彰显独特深刻壮阔的中国童年精神。

每个写作者的创作都源于心灵的召唤,是为了寻求精神的寄托而创作,儿童文学作家也不例外。作家书写自己熟悉的生活,就是在书写故乡——让他的精神有所寄托的文学的原乡。毛芦芦认为,文学原乡是中国文学的永恒母题,作家的写作愈是最深地回到灵魂的原乡,愈是能抵达别人的精神家园。她认为,在儿童文学领域,文学原乡更多地表现为童年时代留在作家心中的记忆。她谈到自己给农民工孩子讲故事的经历,以及这些鲜活经历对自己创作的滋养,认为写作者要抵达文学的原乡,就要不断地去汲取生活的营养,同时要集中全部的精气神,避开自己的写作弱点,发挥自己的写作优势,朝着目标坚定前行。

书写童年,离不开回忆。作家张吉宙用3年时间创作的3部长篇儿童小说《青草湾》《燕明刀》《孩子剧团》都与童年回忆有关,有的是自己的,有的是历史年代中的孩子们的。通过这些回忆,张吉宙发现很多故事就藏在岁月的褶皱里,而写作就是一次次重返故乡和历史,以文学的方式让回忆和历史重新焕发生命的光彩,将远去的笑声、歌声以及成长的价值、生存的意义从岁月的深处抖落出来,展现给今天的孩子。

儿童文学创作观念的新变

当下中国社会对于少年儿童人格塑造和精神需求的高度重视,对儿童文学提出更高的期待,客观上也提供了宽阔舞台。同时,儿童文学作家队伍老中青梯队完整,且不断有优秀成人作家和新生力量的加入,作家在创作中的不断探索求变,为中国儿童文学带来了充满丰富性和层次感的发展。其中,儿童文学文本风格的多样化表现引人关注。刘琼认为,可以从文化观、儿童观和技术观三个方面来看待这种对于文本风格的美学探索。首先是不忘本来、开放、开明的文化观。文化观是文学作品的灵魂,它是人物思想和价值观念的表达,文化观的一个重要表现是对于“人”的认知。塑造什么样的人,提倡什么样的价值,体现了文学写作的境界,也决定了将塑造什么样的儿童,有什么样的未来;其次是辩证、健康、相对成熟的儿童观。儿童观事关儿童成长教育的理念观念,近年来的儿童文学作品,在儿童观方面有特别明显的探索;第三是古典和现代两种风格并行的技术观。刘琼认为,近年来,中国传统美学观念和风格的写作成为儿童文学作家的自觉,用中国式讲法讲述中国童年,识别度大、表现力更强;同时,也有作家的创作体现出明显的现代风格,在文本的实验性和开创性上有所突破。

赵霞谈到,多元的艺术传统构成了写作的重要资源,但写作者也面临挑战,要在一种主题下写出新经验,并将其推向新的艺术和精神高度。对于儿童文学的艺术发展来说,这种向“新”的追寻不可或缺,因为文学本身既是在传统的承继中、也是在新变中不断走向艺术的高处和深处。儿童文学应当思考如何从传统中突围,写出具有当代性的“震撼的撞击”。赵霞谈到,从传统中突围的写作探索的核心意义有二:一是故事层面,为传统的话题提供新的、更具当代性的艺术和阅读的经验;二是在文学的情感和思想层面,应该将创作提升到关于世界、人生的更通透深邃的认识、理解和体验,拯救某类模式化的传统书写。

市场是把“双刃剑”

新世纪以来,儿童图书繁荣发展,出现了“黄金十年”,市场的繁荣推动了一批优秀作家、优秀作品和畅销作品的涌现。但越来越多的有识之士也认识到,市场的繁荣在促进发展的同时也带来一些隐忧。刘海栖提到了“畅销书的陷阱”,他认为畅销书对出版社起着巨大作用,但如果出版社过于依赖畅销书,会对儿童文学创作带来一些负面影响,比如出版社过分追逐畅销作家,会导致重复出版,作家写作质量下降,同时,也容易忽视对于新人新作的挖掘和培养。他说,出版社在儿童文学发展中具有重要的引导作用,希望出版社能够把目光放长远,有做长线产品的战略眼光,投入更多的力量去关注新人,关注现在还不太被重视而应该被重视的产品,这样儿童文学会走得更好更远。

董宏猷说,同样是文学领域,成人文学始终将纯文学的文学品格作为主要价值判断标准,不同取向的作家们自得其所,文学品格的大旗始终高高飘扬。但一段时间内,在儿童文学领域,“童书”的概念无形中取代了“儿童文学”的概念,商业化运作的属性和规律与文学创作本身的价值与规律混淆不清。童书出版与文学创作形成了对话错位,随之而来的便是儿童文学应该坚守的文学品格的淡化和流失。他谈到,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后,党中央采取了一系列措施,遏制和扭转了出版界只讲经济效益不讲社会效益的不良趋势。中国儿童文学作家的原创作品逐渐成为出版的主流,儿童文学的文学品格与审美标准逐渐得到尊重与弘扬。

论坛上,作家、评论家翌平、王林、徐妍等还分别就英语世界青少年文学的发展与流变、近年来儿童小说的题材开掘以及如何塑造当下新型儿童形象等问题发表了自己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