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人们的馆》(16)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9月26日16:58 来源：中国作家网（日）折原一 著 吴得智 译

　　“如果是侦探小说迷应该会注意到这一点吧？”

　　“很不巧，我的目标是纯文学读者。”岛崎搔了搔头，“那么，你提示这点是⋯⋯”他催促小雪说下去。

　　“在小松原淳的生活中，小松原雪尚未登场，就是这么回事儿。简单明了。”小雪将酒杯举到嘴边。

　　隔壁桌的两名上班族似乎很在意小雪，不时偷看她。

　　“我不大懂你的意思。”岛崎说。

　　“我想，等你查阅到小松原淳小学时代的资料时，自然就懂了。”

　　“你不能现在就告诉我吗？”

　　“不能。自己调查不是更好？那样比较有乐趣呀。”

　　“你真小气啊。”

　　“对，我就是个小气鬼。”小雪低头嘻嘻笑着。

　　“好，那我就好好加油，赶快调查淳的小学时代吧。”

　　“是啊，这样最好。”

　　作为甜点的冰激凌送了上来，两个人很快就吃完了。小雪签过账，正要起身离开餐厅，她突然压低声音说：“先坐下，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快点儿。”

　　“发生什么事了？”

　　“你背后有个人鬼鬼祟祟的。”

　　岛崎正想回头看。

　　“不行！不要乱动！”小雪严厉制止，“是个中年妇人，从刚才就一直在餐厅外面偷偷朝这边看呢。”

　　“中年妇人？”

　　会是谁呢？曾有中年男子跟踪过他，可如果是中年妇人，他想不出会是谁了。

　　“她什么打扮？”

　　“茶色风衣、太阳眼镜，好像还戴了假发。”

　　岛崎再也忍不住了，转头去看。

　　“啊，不行！”小雪说这句话的同时，岛崎已回过了头。

　　只见浅茶色的大衣一闪，那个人旋即消失在了转角处。

　　“就是她吧？我们去追！”岛崎站起身。

　　小雪的手放到了岛崎手上。

　　“别追，搞不好是我误会了。”

　　“可是⋯⋯”

　　岛崎心想，之前就有人在跟踪自己，这么说来果然有人不希望小松原淳的故事被挖掘出来。

　　妇人朝着小松原公馆方向离去，岛崎两人步出餐厅，走到那处转角时已不见她的踪影。

　　“让她跑掉了啊。”

　　“那还用说，早逃得远远的了。”小雪仿佛在责备岛崎的轻率举动，一脸不悦。

　　两人走回小松原公馆后门，一路上小雪始终沉思着，不发一语。

　　“你说还要两个月，对吧？”小雪突然开口。

　　“什么？”岛崎惊讶地看着小雪。

　　小雪颈上的汗毛在阳光的照耀下变成金色，闪闪发亮。

　　“接下来的两个月，岛崎先生还会持续来我们家，是吧？”

　　“也可能需要更久的时间。”

　　“太好了，这样我们就还可以见好几次面了，对吧？”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好事，不过应该还有很多机会碰面。”

　　“你工作的时候我在一边也无所谓吧，我不会干扰你的。”

　　“无所谓啊。”

　　“我们要当好朋友哦！”

　　小雪边说边低下头通过长满了青苔的后门，旋即朝主屋方向小跑步而去，她那光泽亮丽的长发随风飘动着。

　　岛崎好一段时间呆立原地，陶醉地目送着小雪，直到她的身影仿佛被屋子吸进去般再也看不见了。

　　【独白】3

　　洞穴中的我半梦半醒。我将一小片巧克力塞进嘴里，让它在口中慢慢溶化，唯有这香甜的气味在嘴中扩散的片刻，我得以沉浸在幸福的气氛中。

　　意识渐渐模糊，我在梦境与现实的交界，宛如马戏团演员般踩着钢索前进。我梦见了与她共度的快乐时光。

　　她脸庞的特写出现在眼前，笑容如花般绽放。啊啊，可爱的你。

　　然而那张脸却突然丑陋地扭曲、崩坏，接着肉体融化，露出白骨，没多久便成为一具骸骨。

　　她的眼中写满愤怒，嘴里吐出令人不寒而栗的诅咒，没想到一个女孩子竟会说那样恶毒的言辞。她那腐烂到只剩骨头的嘴张得大大的。

　　“你这个浑蛋，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我想捂住耳朵，声音却仍钻入耳中，震动我的鼓膜。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是有意拖你下水的⋯⋯”

　　突然间骸骨消失了，这次浮现的是母亲的脸庞。

　　母亲充满慈爱的温柔笑容将恶毒的骸骨逐出视野。

　　“啊，是妈妈，你来了，我一直在等你啊！”

　　“对不起，我来晚了，都是我迟到了，害你被折磨成这个样子。”

　　“没关系，我只是受了点冻。”

　　“你待在那儿别动哦，我马上过去。”

　　听到母亲的声音，我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母亲站在洞穴入口，虽然因为背光看不清楚她的脸，但那姿态和体型绝对是母亲，错不了。

　　躺在地上的我抬起头，我想爬上前去迎接母亲，然而，就在这时，洞穴入口处的砂土突然崩塌，瞬间掩埋部分入口，母亲的叫声仿佛切掉了电源的音响，突然中断。

　　“啊啊，妈妈！”

　　砂土飞进我的口中，夺走了我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那具骸骨发出的、响彻整个洞穴的尖厉笑声。

　　“我认输了，我斗不过你啊。”

　　绝望笼罩下的我放弃了。

　　那野兽般的笑声正好呼应我的心情，在洞穴中久久回荡。

　　“快来救我啊——妈妈，我好冷⋯⋯”

　　这时我醒了过来。从外面吹进来一阵阵湿冷的风，我无力抵抗，整个人缩得像个干瘪的老太婆。我只能默默承受这个悲惨命运了。不论梦境还是现实，对我而言都是无比残酷；无论睡着或清醒，都是一场噩梦。

　　要从地狱般的煎熬中解脱，唯有死一途，然而我却连了断自己都办不到。

　　一面听着现实中雨滴敲打地面的声响，一面在心里诅咒这严苛的命运。

　　8

　　岛崎润一向小松原妙子领取了下一个档案柜的钥匙，开始着手调查淳小学低年级时期的经历。小雪说的那番话一直留在岛崎脑海，他现在最在意的是小雪会在淳的“历史”中何处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