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人们的馆》(23)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9月26日16:58 来源：中国作家网（日）折原一 著 吴得智 译

　　“好。只是看看名字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白滨看起来有些吃力地站起身，拉开纸门走进屋里，很快又回到缘廊。

　　“这张就是了。”

　　圆角名片中央印着“尾崎爱”三个字。没听过。名片上既没住址也没电话，也没印职称，就只有名字而已。只有作家会使用这样的名片。岛崎将名片翻过来，发现有手写的电话号码，似乎是匆忙中写的，字迹有点潦草。

　　“她说那个号码联络得到她。”白滨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她说啊，如果又想到什么，就打这个号码找她。”

　　“这样啊，那我来联络看看吧。”正打算背下电话号码的岛崎心脏突然猛地跳了一下，“这⋯⋯”岛崎只说了这个字便说不出话了。

　　“怎么了？”白滨眼睛一亮。

　　“没、没什么。”岛崎慌张地吞了口口水，喉咙仿佛长了息肉，很不舒服。

　　这位名叫尾崎爱的妇人为什么会在名片背后留下岛崎家的电话号码呢？是恶作剧？还是为了妨碍岛崎的工作？岛崎怎么也想不透。

　　“我大概心里有数了，应该是我认识的某位作家吧。”

　　眼前的白滨好歹当过刑警，要是谎言编得不够高明可是会被看穿的，于是岛崎急中生智捏造出这么一句还算像样的谎话。

　　“哦⋯⋯这样啊。”

　　岛崎其实并没有把握，这个解释是否说服得了白滨。而且岛崎递给白滨的名片上就印有岛崎家的电话号码，要是白滨突然想到拿两张名片互相对照，就会发现号码和尾崎爱所写的号码一模一样。

　　“这样，我也不刁难你了，我会把已经告诉尾崎女士的事也全盘告诉你。”

　　“不好意思，麻烦您了。”

　　岛崎将白滨诚之助所说的话录了音，郑重地答谢后便离开了白滨家。然而，在回家的路上，他的背脊又逐渐泛起之前感受过的那种刺痒的感觉。

　　有人在跟踪他。

　　12

　　岛崎感受着背后的视线走进小松原公馆。哼！有办法就跟上来啊！我可是有进入小松原家调阅资料的特权哦，你不过是根据我得手的资料再进行调查罢了。

　　总之，岛崎占了绝对的优势，其实不必那么在意跟踪者，自乱阵脚只会让对方乘虚而入，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

　　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能确定的是，她并不是要袭击岛崎或妨碍岛崎的工作，只不过⋯⋯无论如何，岛崎在采访白滨诚之助之后便决定尽可能亲自保管、携带资料。

　　一如往常，岛崎跟在宫野静江身后走进玄关，上到二楼，接着便在淳的房间里查阅资料。

　　好不容易才调查到小学高年级时期的档案，还不到全部资料的一半。想到这里，岛崎整个人都提不起劲。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项工作呢？尽管接连遇到令人惊奇的事，以工作层面来看的确很有趣，但自己的心理负担越来越重也是事实。

　　岛崎开始翻阅小松原淳十一岁的档案夹。

　　他发现了一张已退成红褐色、破破烂烂的纸。破掉的折线部分还贴了胶带修补，然而陈旧的胶带也已脆弱不堪。岛崎小心翼翼地捏起这张纸。

　　展开一看，是一张油印报纸，上头以幼稚的字体写着“六年一班班报”，及大大的“追悼小松原淳同学特辑”字样。

　　“淳死了？！”事情太出乎意料了，岛崎不禁惊叫出声，“怎么可能！”

　　若真如此，他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调查的小松原淳又是谁？

　　“不可能。如果小松原淳在那个时候就死了，那一直活到今日的淳又是谁？”

　　后面不是还有中学时代和高中时代的档案吗？如果主角在小学时代就死了，这根本讲不通啊。

　　“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岛崎痛苦地呢喃着。

　　我到今日为止所做的一切努力算什么呢？

　　【小松原淳的肖像】5——葬礼

　　小松原淳·年表(十至十一岁)

　　一九七四年四月(十岁)

　　淳升上小学五年级了，成绩依旧保持全年级第一名，却仍然无法与班上的同学融洽相处，总是独来独往。放学后都是一个人紧锁在房里热衷于创作，同时拼命地阅读江户川乱步、梦野久作、小栗虫太郎、芥川龙之介、谷崎润一郎等作家的作品。

　　一九七五年六月(十一岁)

　　淳升上小学六年级。班上流行“幸运信”，淳被怀疑是始作俑者的寄信人，之后便收到大量的幸运信。淳将来信一一撕破，不幸开始降临到他的身上。

　　这段时间里淳不断遭到欺负。

　　竟有人举办淳的葬礼。

　　《试胆》或许成为其遗作？

　　●三宅浩一郎(昭和小学同班同学，二十八岁)

　　那时候我是淳最要好的朋友，我们两个的身体都很虚弱，家又住得近，或许这就是我们合得来的原因吧。

　　是啊，淳常被欺负。他上课从不听老师讲课，都在做自己的事，成绩却总是第一名，大概是因此遭人嫉妒吧。

　　我想老师一定觉得淳很难管教，因为他老是看一些连老师都不看的书，对汉字的认识程度也到了高中生水平。有一次老师发现淳在上课时间读小说，就把小说没收了。

　　“小松原，你在读什么？”

　　我们的年级老师叫峰松正彦，是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性，课上得很无趣，班上同学都瞧不起他，他可能是想扳回一城吧，便挑了淳当牺牲者。峰松老师没收了淳的书，接着将书封亮给全班同学看。

　　“大家看，小松原在读这种书哦。”

　　那是一本很厚的文库本，虽说当时我们都看到了书的标题，但还是不大懂那是什么意思，现在回想，应该是谷崎润一郎的《痴人之爱》①吧。

　　“这不是黄色小说吗？你这小鬼，不准看这种书！”

　　峰松老师破口大骂，当场将那本书从正中央撕成两半。何必呢？结果你猜怎么着？淳满脸通红站起来说：“太过分了，老师没有权利这么做！”说完淳突然朝老师撞了过去。老师没料到淳会反击，一屁股摔倒在地，头还撞到前面学生桌子的桌角。

　　“你这个混账！”老师一气之下抓着淳的衣领，使劲举起瘦巴巴的他，“你以为你在跟谁讲话！”

　　教室里的每个人都在屏息等待接下来的发展。

　　“老师也有错啊，不对吗？”淳毫不退让。

　　“你这家伙，敢跟老师顶嘴？！”峰松老师放下淳，接着勾住他的脖子，一直把他拖到黑板前。

　　“你给我在这里站到下课！”

　　淳咬紧嘴唇，忍受着屈辱，头垂得低低的，手臂止不住地颤抖。

　　“我看你太自以为是了，不准回座位，给我乖乖站在这里！”接着老师对其他同学说，“大家不要像他一样，光会读书！这种人将来不会有出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