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人们的馆》(19)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9月26日16:58 来源：中国作家网（日）折原一 著 吴得智 译

　　“你知道这个人？”

　　“嗯，名字听过。”

　　岛崎有种终于挖到矿脉的感觉。

　　“可是我并不清楚那位小松原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是今天才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

　　知道这个人，却是今天头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对方的话很矛盾。

　　“你的意思是？”

　　“其实，刚才也有一个人和您一样，来调查这位小松原淳。”

　　“咦？在我之前吗？”出乎意料的发展使岛崎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个人上午打电话来表示想借阅一九七二年的杂志，接着是您为了同一件事过来。一天之内有两个人表示想借阅同一期过期杂志，这种事很难遇到吧。”

　　“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岛崎问。

　　“是一名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岛崎想不出会是谁。

　　“大概四五十岁吧。我不是很确定。”村田幸惠推了推眼镜，抬头望向天花板。

　　“她的穿着打扮是怎样的？”

　　“这个嘛⋯⋯她戴着太阳眼镜，一身套装，大概是从事编辑之类的工作吧。”

　　“编辑？”岛崎越听越迷糊了，“那位妇人询问过小松原淳的事之后呢？”

　　“她问了问我们社一位熟悉一九七二年那件事的资深编辑，聊过之后就离开了。”

　　“你知道她的名字吗？”

　　“不知道哦。因为只是借阅杂志，我们不会特别去请教借阅者的姓名。”

　　“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引荐一下那位资深编辑？”

　　“好的，我帮您找他。”

　　村田幸惠离开后，岛崎手指抵着太阳穴，思索着那名早他一步前来调查小松原淳的妇人。四五十岁的女人——岛崎脑中立刻浮现的是淳的母亲妙子，而且从外表和年龄来看，她也是最可疑的。

　　但她是委托岛崎做这件工作的人，为何要抢在岛崎之前做出那种令人百思不解的行径？岛崎怎么都想不透。

　　可是除了妙子，实在想不出其他可能了。更何况打从一开始，岛崎就觉得这件委托相当诡异。

　　这时，会客室的门打开了，一名头发花白的瘦削男子走进来，打断了岛崎的沉思。男子大概五十多岁，皮肤黝黑，满脸皱纹。

　　“您好，我是编辑部主任野野村真治，听说您想询问关于小松原淳的事⋯⋯”

　　从职称来看，他大概已从管理职位上退下，目前应该隶属专职部门吧。这人态度谦逊，感觉很敦厚。

　　“抱歉，百忙之中打扰您。”岛崎起身打过招呼后，立刻切入正题，“因为一些原因，我目前正在调查二十年前的儿童文学奖。”

　　“哦，那件事啊？大概一小时前有一名妇人也来问过。”

　　“请问那位妇人调查了哪些事情呢？”

　　“她问到关于当时小松原淳小朋友颁奖典礼的事。”

　　“这么说，小松原淳的确得了奖？”

　　“可以说是，也可说不是。”

　　野野村真治微微撇了撇嘴，意味深长地笑了。

　　【小松原淳的肖像】3 (续篇)

　　●野野村真治(《儿童文学季刊》前主编)

　　没错，那是一九七二年发生的事，因为印象太深刻了，我至今仍记忆犹新，再怎么说，那可是一名小学三年级的小朋友得了奖啊。那个奖项虽然是鼓励创作儿童读物，但投稿者几乎全是成年人，小松原淳却击败了所有成年人摘下奖项，令当时所有人都讶异不已。

　　我记得投稿总数大约有一百七十篇，当时的主编是我，我还记得当我看到最后进入决赛的五篇作品时吓了好大一跳，因为其中一名参赛者竟然是年仅八岁的小孩。

　　前几年有一个名叫竹下龙之介的年仅六岁的幼儿园小朋友写了一篇《天才小绘里吃金鱼》，获得了科幻童话大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不禁回想起二十年前小松原淳的事。

　　小松原淳的作品标题是《红色娃娃的秘密》，内容长达三十张稿纸。故事情节嗅不出推理小说的味道，在五篇决赛作品当中是水平最高的。我想不管作者是不是小孩子，这篇作品都会得奖吧。

　　评审委员也一致认定这篇为获奖作品，这么顺利地敲定获奖作品可是很难得的。评审结果出炉后，我立刻致电小松原家，当时小松原妈妈不在家，是小松原淳本人接的电话。

　　“请问你是淳吗？”

　　他虽然还是小孩子，却很稳重地回答：“是的，我是淳。”

　　“我接下来要说的事你可能会很惊讶——你的作品得到儿童文学奖了！”

　　“我一点也不惊讶啊，因为妈妈说绝对会得奖的。”

　　他若无其事地这么说，反倒吓了我一跳。这时他的母亲回来了，我便直接通知她淳得奖的消息，她听后的反应先是难以置信，接着或许是太感动吧，她竟在电话那端哭了起来。

　　您想知道这么备受瞩目的《红色娃娃的秘密》为什么没有刊在杂志上吗？

　　其实有很多复杂的因素啊——因为有人怀疑这篇作品可能是抄袭的。就在颁奖典礼那天，一位读过《红色娃娃的秘密》校样的编辑来找我，他说国外有一本少年小说内容和这篇作品一模一样，他还说，那本小说在国内尚无译本，需要的话他可以拿原著给我看。于是我拿来对照一看，两者的确非常相似。我们社内立刻开会讨论，会后结论是——如果在公开授奖之后被指抄袭，我们就毫无反驳余地了；可是既然已通知本人获奖，部分媒体也登门采访了小松原淳，加上得奖者年幼，我们不希望对他的将来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决定低调行事，息事宁人。

　　首先，我们很委婉地告诉淳的母亲这件事，她的回答只是：“哦，这样吗。”并没有反驳，这在我们看来便是对方已经承认抄袭了。之后详细追问她才表示，淳还小的时候她曾朗读这个故事给他听，或许是淳还有印象，才会把这个故事写成童话。

　　由于这个问题相当敏感，于是我们邀请淳和他的母亲前来敝社，在社长室里举行了简单的颁奖仪式。淳本人似乎也对这样的处理很满意。另外，因为先前已有媒体采访过淳，我们担心媒体方面的反应，但幸好这并非芥川奖或直木奖那类大奖项，后来事情的发展几乎没人在意，就这么被世人遗忘了。那篇作品之所以没刊在《儿童文学季刊》也是这个原因，我这么解释您明白了吗？

　　之后我就再没听到任何有关小松原这对母子的消息了，我想那孩子也快三十岁了吧，现在不知道如何了？当初他的名字被从得奖者名单中删除，因此没留下档案记录。我想现今出版界知道这个名字的人也很少了吧。

　　您在调查的是这件事吗？您是想旧事重提？

　　哦，只是纯粹的个人调查啊？哦哦，这样倒是无所谓啦。

　　10

　　编辑部主任野野村真治说完，会客室里顿时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过了一会儿，野野村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直视着岛崎，说：“方才我说的那些话，也和早您一步前来采访的那位妇人说了。”

　　“这样啊⋯⋯”

　　岛崎确信那个女人就是小松原妙子。可明明是她委托岛崎调查淳的事，为何还要背地里做出这些奇怪的行动？

　　“那位妇人是您认识的人吗？”野野村问。

　　“算认识，其实野野村先生应该也认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