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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蜡光纸上的招摇撞骗》(9)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2年11月13日14:43 来源：中国作家网 ［法］卡特琳娜·兰贝尔著 龚一芳译眼见着我突然空降到《超级明星》，贝特兰相当不爽，不过在听说了我荒诞离奇的上任经历以及毫无专业能力的评价之后，略感放心。他认为我撑不到三个月就会立马走人。毫无疑问他以为自己可以马上拿回这个梦寐以求的职位。可惜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我居然一直撑到了现在。
当他死气沉沉地对我作着夏天工作的报告，当他提交给我等待批示的企划方案时，他会不会想到这些呢？贝特兰，他就好像是《超级明星》杂志社的博利多尔雷蒙德·博利多尔(Raymond Poulidor，1936-)：环法自行车大赛上的“千年老二”。。换句话说，我就如同兰斯·阿姆斯特朗一样忙碌，稍有不慎，就有千万张嘴巴竞相攻击。不过，俗话说得好，对于那些在背后诋毁你的人，索性就用屁股冲着他们吧。
第四章
假期归来的第二天，我和《明星学院》的媒体负责人弗朗兹见了个面。今年是这个选秀节目开办以来的第六年，几天以后即将轰轰烈烈地拉开序幕，大家对此都兴奋不已。《明星学院》是每年大家度假归来的一大盛事。为了争抢最劲爆的娱乐新闻，电视杂志和明星杂志拼杀得头破血流。在这场你争我夺的血战中，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各种卑劣的手段均被派上用场。幸好我向来不乏手段。此节目获胜者的物质奖励极其丰厚，所有梦想成为明星的小毛孩们都铆足了劲，准备好好利用这昙花一现的辉煌，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赚到最多的钱。弗朗兹此行的目的是来向我单独展示最终入围的十六位选手的照片。
我安排他在我办公室单独会面。他先是简单描述了节目预演的情况，而后详细介绍了每一位选手的过去与现在，接着他就需要关注的和即将被淘汰的选手发表了个人看法。我详细记录了他的陈述和观点，询问了接下来几周里可能出现的新闻热点。最后，我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五个孩子身上：一个是金发碧眼的小妞，一个是同性恋，一个是黑人，另外一个是看起来坏坏的男生，最后一个是褐色头发的小伙子，这家伙虽然五音不全，但由于外形俊俏，制作方认为他会是最具人气的选手。电视真人秀节目基本千篇一律，入围的每位选手分别代表法国社会的一部分群体：男同性恋，北非移民后裔，黑人，胖的，丑的，漂亮的，可爱的。这就是游戏规则。鲜有同性恋或者北非移民后裔最终赢得比赛，电视台却自认为问心无愧。去年比赛的冠军得主是一位眼神空洞的胖女孩(底层人民的投票力量不可小觑)，可是她的唱片却卖得很糟。环球音乐唱片公司总裁看到她最终获胜，似乎很恼火，以至于给这个可怜的姑娘出专辑时，专门选取了一大堆极其难听的歌，即使大妈们在洗澡时也不愿意哼！结果就是，这个眼神空洞的胖女孩不得不重新回到她原先生活的郊区，回到她原先的生活圈子。说到底，她压根儿就不该从那里出来。体系运作得再好，也会有缺陷。
确定了名单之后，我邀请弗朗兹去十六区最时髦的慕拉诺酒店喝一杯。这里是俊男美女和大明星的聚居地！如何判断一个地方是否时尚，明星们是否经常光顾？很简单。用手掠过卫生间不锈钢卷纸筒表面，如果发现上面残留一层可卡因粉末，说明此地明星们常来光顾：只要看到所有光滑的台子上都有可卡因粉就可以判断。有些人以为可卡因时代已经过去了，没人再玩这玩意儿了，简直就是胡扯！看看从洗手间出来的那一帮吸着鼻子的明星们(绝对不是因为空调温度开得太低)，我们再来讨论这个问题。抿了一口玛姆香槟，我惬意地听着弗朗兹绘声绘色描述电视台最近的明星八卦……
紧邻我们的桌子坐着博尔纳·皮卡尔，某家公立电台早间节目的明星男主播。整个夏天，他因为女友的事情被传得沸沸扬扬。他的女友，号称前超级名模(只不过凭借几分姿色，在十七岁时当选了帕拉瓦斯帕拉瓦斯(Palavas)：法国南部的小渔港。选美小姐)，最辉煌的战绩是十年前在卡米芾卡米芾(Camif)：法国女装邮购品牌。秋冬时装秀上秀了一把内衣。这个女人两个月前大模大样高调劈腿，投入了前“男孩组合”乐队一位歌手的怀抱，任凭谣言满天飞。狗仔队拍到了两人大量的亲密合影，有的是在圣·托佩斯沙滩上，有的在福门特拉岛福门特拉岛(Formentera)：爱琴海域最小、最安静的岛。海边的摩托艇上，还有在博尼法乔博尼法乔(Bonifacio)：科西嘉岛最南边的城市。的夜总会亲密地跳舞。不过我们也得谅解这位过气的“克劳迪娅·希弗”克劳迪娅·希弗(Claudia Schiffer，1970-)：德国超模。，毕竟她投怀送抱的这位歌手年轻英俊、肌肉发达，而她的男友皮卡尔早已年老色衰，顶着个硕大无比的鼻子，外加可怕的一头染发，模样可笑而滑稽，只有六十岁以上的老太太们才会对他感兴趣。狗仔队甚至拍到他穿着短裤，露出的双腿细如竹竿，真是可怜。巴黎所有人都把他当成了笑柄，暗地里拍手叫好。谁让他在台内树敌太多，谁让他为人太过虚伪，明明是个贪图名利的家伙，却假装低调，刻意不上杂志封面。(真正原因是没杂志邀请过他！)事实上，他极其渴望引起媒体的关注。两年前，在他遇到现在这个金发碧眼的女友时，就屁颠屁颠迫不及待地跑去多维尔电影节卖弄。别人采访他的时候，他全力配合，从他俩相遇甚至性爱的细节，简直是和盘托出。所以说现在，这个不择手段的家伙是在自食其果。
这些日子，为了挽回形象，他指责媒体夸大其词。没错！他也不瞧瞧他的女朋友，亲自打手机通知狗仔队告知自己的行程安排。毫无疑问，她已经下定决心离开她的老搭档，趁还有点儿姿色时多赚点儿钱。设计好了场景通知别人来拍，接着对媒体宣称被狗仔队算计，还有什么比这更简单的事儿呢？这俩人均靠曝光私生活捞钱。代价是全巴黎人民津津乐道：皮卡尔是个戴绿帽子的家伙。听到这里，我建议弗朗兹再干一杯！惹得他扑哧笑出声来，继续有声有色地大谈内幕，还不停朝我点头示好，弄得我不好意思，只好抛过去一个“会心的”微笑。
不过，我取笑皮卡尔干吗呢？我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自从我回到巴黎，没有维克多的任何消息。他的沉默让我很愤怒。我恨他怎么这么快就把我给忘了。可是如果让我委曲求全给他打电话，我宁愿横尸街头。反正他还有一些东西和家具留在我家，迟早他都得和我联系。每天晚上，我反复咀嚼着失恋的屈辱，千百遍想象着复仇计划，然后在安眠药的帮助下，昏昏沉沉睡去。
见过弗朗兹的第二天，召开编辑部会议的时候，我收到了好朋友西碧的短信。她刚从伊奥里埃纳群岛伊奥里埃纳群岛(Iles oliennes)：意大利旅游胜地。度假归来，无精打采。短信内容如下：
我的小甜心，最近怎么样？我的情绪很低落。没认识什么新的男人！今晚在巴奇餐厅和吉尔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我禁止记者们在编辑部会议上开手机，可我自己却总是无法遵守这个规定。要我关手机？简直等于要米歇尔·乌勒贝克米歇尔·乌勒贝克(Michel Houellebecq，1958-)：法国当代小说家，著有《基本粒子》等。在他的小说里写乐观向上的东西。于是我假装收到了一个紧急的短信，迫不及待地回复起来：
没问题，我会去的。虽然我厌倦了巴奇，不过这次就这样吧！
调成振动模式后，我习惯性地把手机放在了两腿之间。果然手机马上又振动了起来。
还是西碧……
你说得对！下次我们去马提斯。
我快速触按手机键盘回复着短信，而团队其他成员却正绞尽脑汁寻找有关帕里斯·希尔顿的新颖话题，这位问题女星将在下周抵达巴黎为专辑作宣传。
下次去慕拉诺吧。我正在开会，求你别给我发短信了。大家都看着我呢。
西碧真让人受不了，亏她还是我最好的朋友。这家伙能连续十天不回我电话，却在惦记我的时候连发十二条短信。
一刻钟以后，会议还在继续。大家正在讨论“明星着装”这个专栏，这个对开版面是最受读者欢迎的栏目之一。为了这一期，某位记者花了一周时间调查了某女明星的衣橱，总结了其品位的高低：这个专栏是可以嘲笑明星的大好机会，也从另一个侧面指明了当前的流行趋势。大家正在传递梅格·瑞恩梅格·瑞恩(Meg Ryan，1969-)：美国电影女演员，主演过《西雅图夜未眠》《电子情书》等。的照片，笑成一团，照片上她的嘴唇性感到一看就知道是填充了骨胶原，而且活脱脱一副无家可归者的模样。正在这时，我的手机又振了起来。我迅速瞄了一眼屏幕，发现是一条语音留言。我暗自咒骂西碧，不知道这家伙又拿什么事来烦我。她和我一样轻率任性，做事情随心所欲。维克多就受不了她，认为像我们俩这样的怪胎在这世界上简直绝无仅有。他笑称我们俩是灾星。回过头来想想，他说这话时语气也并非完全在开玩笑……
我走出会议室听留言，手机里报的居然不是西碧的号码，而是维克多的。当他那充满磁性的嗓音从手机里面传来，我差点儿激动得晕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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