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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蜡光纸上的招摇撞骗》(11)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2年11月13日14:43 来源:中国作家网 [法]卡特琳娜·兰贝尔著 龚一芳译

  好吧,可能这些都不算什么,但是我们真的善于制造晚会气氛,这也是我们参加晚会的目的。如果是去某个英国庄园就餐,我们能表现得如同奥斯卡·王尔德奥斯卡·王尔德(Oscar Wilde,1854-1900):英国作家、诗人、剧作家。一样风趣幽默。前提是不能让吉尔喝得太多,否则他就会失控,胡言乱语。有一次参加某位朋友的婚礼,他居然喝醉酒,吐在了新郎嫂子的蒂埃里·穆勒蒂埃里·穆勒(Thierry Mugler):法国高级时装品牌。裙子上。他不仅没道歉,还指着那女的鼻子说她不仅长得丑还体臭(酒后吐真言,这话一点儿不假)。西碧和我连忙小声叫他闭嘴,可他却说如果在场的人都没有幽默感,那他也无能为力了。那女的丈夫简直气炸了,抡起拳头就要过来揍他。预感到场面即将失控,新娘恳求我们把这个醉得不省人事的同性恋哥们儿拖走。于是我们急急忙忙架着他走人,甚至没来得及和大家说声“再见”。接着吉尔开始转而攻击我们,说我们的床上功夫简直倒人胃口……此类事件不胜枚举,可我们谁也没把这些当做一回事。

  在巴奇的那顿饭,我们一致得出结论:我们的确让人无法忍受。既然后果如此严重,当务之急是要改变自己。

  至少也得尝试一下。

  过程真是痛苦。

  接下来的几天,我坚持没有接维克多的电话。可是我心里奇痒无比。他留言要我尽快把猫咪取回。我有一种复仇得逞的小得意,继续对他不理不睬。为此他气愤地打了好几次电话,为了显示是我故意不愿意接,每次我都在手机响了三下之后再按忙音键转为留言,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很残忍,把可怜的小猫咪当做了牺牲品。可我有什么办法。谁让现在是非常时期。维克多和那个老女人正舒舒服服躺在游泳池边晒太阳,而我却可怜兮兮在巴黎公寓里悲痛欲绝,一想到这里,怨恨就久久不能平息。虽然不太清楚自己这么做到底想得到什么,可我就是见不得他生活得太舒服自在。

  有时,我也会深层次地思考:

  我和他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吗?

  我是不是该忘了他重新开始?

  我的悲伤是真实的,还是我神经错乱的大脑制造出来的?

  喝了香槟能让我头脑清醒吗?

  还是更不清醒?

  我又把可卡因藏哪儿了?

  我还能和别人上床吗?

  我是不是该去打一针肉毒杆菌?

  明天路易·威登晚会穿什么衣服?

  新款高缇耶高缇耶(Gaultier,全称Jean Paul Gaultier):法国高级时装品牌。包包卖多少钱?

  我如果变成女同性恋会怎样?

  几点了?

  下一期的《超级明星》封面做什么?

  维克多,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第五章

  烦人的工作。因为对方的经纪人过于难缠,助理给我安排了一个推不掉的午餐,对象是共同主持晚间一档脱口秀节目的两位主持人。这是一档黏糊糊令人讨厌的节目,估计在巴黎也就我一人喜欢吧。

  在这档名为“全民总动员”的节目里(广告里宣称自己是“救国委员会”),一些丑男丑女带着他们失败的爱情故事走到台前,向众人展示他们对另一个丑男或丑女的爱慕。节目最后,站在帷幕后的那位来宾要决定是否揭开帷幕,来接受或者拒绝继续这失败的爱情。此节目吸引了无数法国底层观众。不可思议的是,尽管节目残酷,参加者却挤破门槛儿,很多人愿意在三百万电视观众面前赤裸裸地公开自己的爱情。节目最后,如果幕后来宾选择不拉开帷幕,主持人就会假装讶异地凑近被羞辱的幕前来宾说:“来吧,我们俩至少握一个手吧?哦,看来不太愿意,好吧,我主动拥抱你一下吧!”于是全场掌声雷动。颜面尽失的那位勇士,在凄惨的背景音乐中灰溜溜地下场,沮丧的神情绝不亚于在拉瓜迪亚机场拉瓜迪亚机场(La Guardia Airport):纽约最小的机场,美国所有机场中晚点和取消航班最多的机场。转机的乘客。

  当其他杂志主编睡眼惺忪地观看法德频道播放的德国-波斯尼亚合拍的关于阿塞拜疆的某纪录片时,我却兴致勃勃地在观看这个节目,而且特别想对参加节目的蠢货们说:“我可不想成为你们中的一员!”

  因为《超级明星》的销量不错,我甚至因此获得过一笔奖金——销量好到连我也觉得匪夷所思——维克多认为正是因为我喜欢看这种愚蠢的大众节目所以才能成功做好符合普通大众口味的杂志。他说得不无道理。自从我来了巴黎,这十五年间我基本都在巴黎的前八个区巴黎共有二十个区,前八个区属于比较富裕的上流社会区域。活动,这类普通老百姓,我基本再没接触过。

  所以说,我现在正坐在奥图广场的某家餐厅里,与这两位善良的节目主持人周旋。估计我是几周来肯与他们共进午餐的为数不多的记者当中的一个。因为他们的经纪人殷勤过度,每两分钟就给我倒一次香槟。这两个家伙,已经开始中年发福,长着一副“达尔蒂”商店吸尘器推销员的模样,看起来却不怎么坏。他们试图与我谈论一些严肃的话题,我假装努力地听。交谈的时候,只要无聊,我就拿出百试不爽的杀手锏:每隔三十秒点一下头,装作在认真倾听;每隔三分钟抬一次眉毛;每隔一刻钟说一句“这太让人吃惊了”,然后趁机转换话题。可是,我再怎么能接受个人观点,他们也不该滔滔不绝地把个人政治观点强加给我吧,似乎他们的脑神经在这方面特别灵光。谈到最后,好不容易进入正题:他们可不可以上《超级明星》杂志封面?凭借他们节目的人气和名气,他们以为这肯定不成问题。我不好意思当面拒绝,不敢告诉他们不够上相的人不可能上杂志封面,所以我只能和颜悦色地回答:“当然,为什么不呢?多好的主意!我今天下午就和我的下属商量一下!”事实上,我什么也不会做。

  车子载我回杂志社的路上,我睡着了。

  晚些时候,“终结者”亲自过来向我介绍新到任的市场总监,这是自我上任以来《超级明星》杂志的第六任市场总监。“终结者”露出大大的牙齿满面春风地踏进我的办公室,后面跟着一个长着招风耳的侏儒。我根本不把那侏儒放在眼里,不过还是虚情假意地热烈欢迎他的到来。居然又来了个外省的蠢货来教我怎么工作!我一边带领他参观编辑部一边暗自思量着。这个外省来的蠢货叫做苯波。他长着一副银行职员老实的模样,小小的领结上面顶着个圆圆的大脑袋,和这个名字简直是绝配,“笨”波。出版社里总是有数不清的市场总监。我觉得雇用他们简直是浪费。但是新闻传媒的投资者们对记者们一直放心不下,觉得只有公文包里塞满了各种数据和调查报告才能安心。

  与初来乍到的入侵者相处不到两分钟,我就意识到这家伙难搞定。其他人初到杂志社都是带着一套套理论想来建设杂志的,这位仁兄却一脸讪笑趴在我耳边灌蜜:“您要知道,我来这儿只是想理解你们的工作方式。”我立马嗅到了危险。没有比想来理解的人更危险的了,这是所有独裁者的经验。想来破译这个系统的人一般都是混乱的制造专家或者潜在的叛乱分子。最好在他进行破坏之前就先把他监禁起来。一旦我们听取了这个乡巴佬的观点或意见,就将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一边思索一边点头,抛给他一个捉摸不透的微笑:“那好啊,加油干吧!”然后转身自顾自走开,留下那个可笑、丑陋的侏儒傻傻地呆立在那边。

  让-吉跺着脚焦急地在一旁等我。今晚他要陪我去看麦当娜的演唱会,充当我的护花使者。对于能不能准时到场,他显然比参加每周五早上的编辑部会议还要担心。

  “主人,可以出发了吗?”他不耐烦地问,阴阳怪气的腔调有点儿让我光火。他色眯眯地瞄了一眼苯波,指着他问:

  “这人是谁?新来的?长得真可爱,他应该再长一对大屁股,好配他的招风耳……”

  “闭嘴,让-吉!”我确信苯波听到了我们的对话。

  “噢,天哪!玩笑都不能开吗?难道是你的老朋友来了?”

  “让-吉,我警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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