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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小斌谈枕边书

来源:中华读书报 | 宋庄  2020年04月17日06:30

问:您的枕边书有哪些?

徐小斌:我最近的枕边书是赫塔·米勒的《心兽》、尤瓦尔·赫尔利的《未来简史》和米歇尔的《追寻拿破仑的足迹》。

问:这些书为什么会成为您的枕边书?

徐小斌:开始注意到赫塔·米勒不是因为她获诺奖而是因为她的一些金句:譬如:“沉默可能产生误解,我需要说话;说话将我推向歧途,我必须沉默。”“无来由的恐惧的瞬间,也许最接近真实的存在。……”这些金句让我对她感兴趣,读了她所有译本。尤瓦尔·赫尔利是近年来很感兴趣的,他的三本书都读了,《未来简史》已经读了多遍。拿破仑那本是随机的,因我非常喜欢凯撒、拿破仑、亚力山大这些战神级的历史人物,凡写他们的书我都要看。

问:您喜欢什么样的枕边书?

徐小斌:不固定。趣味常常变化,界别也差得很远。20世纪80年代就读了本雅明、卢卡奇、荣格、弗洛伊德等人的书,似乎很高深,但这并不妨碍我成为哈迷。人文社第一次出版的《哈利·波特》那七本书我本来是推荐给儿子的,没想到儿子没兴趣,我倒一口气读完了。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的枕边书都是自然科学类的。

问:哪一本书对您有较大影响?有什么书曾激发您的写作欲望吗?

徐小斌:影响最大的应当是《红楼梦》和《安娜·卡列尼娜》。九岁初读红楼,是在一种禁锢的状态下读的,因为年纪太小,只是跳着看,专看宝玉和黛玉的爱情。其实不要以为小孩什么都不懂,孩子的世界经常是成人无法理解的。早读《红楼梦》对文学创作确实有深刻影响,但是对于人生的影响基本上是负面的,比较悲观。初读安娜是在十三岁,读完很震撼,竟然病了一场。这两本、包括后来读的陀斯妥耶夫斯基、梅里美、茨威格、博尔赫斯、卡尔维诺等人的书,都会激发创作欲望。

问:您有什么样的阅读习惯?会记笔记吗?

徐小斌:不会记笔记,但是在当天的日记里会追忆。

问:您最理想的阅读体验是怎样的?

徐小斌:前几年在温哥华,斜躺在半山腰的草地上,草地非常干净,绿得纯粹,周围有不知名的花,在香气氤氲中读卡尔维诺的《命运交叉的城堡》。那些塔罗牌的故事令我浮想联翩。

问:您读过最有意思的书是哪一本?

徐小斌:是《塞菲拉尼抄本》,太怪异的书,前两年国内有卖,非常贵,里面大量图画,文字是作者编的。在杜克读硕士的小朋友直接把图文发在我邮箱里了,我反复研读,越看越有意思,后来有点害怕了,觉得这种书会让人迷在里面,于是撤出来了。

问:您能简单介绍一下这本书吗?为什么您能如此入迷?

徐小斌:《塞拉菲尼抄本》,作者是意大利作家鹿易吉·塞拉菲尼。此书被誉为“另一个世界的百科全书”。塞拉菲尼本人认为他的书是“非语义写作”,他说:“我曾想,也许一段无法解读的外星人文字,才能让我们随心所欲地重新体验童年时那似懂非懂的感觉。”这本书的令人着迷之处,是它让我们还原成不识字的孩子,可以根据那些奇异的图画漫无边际地想象,因为那些文字的确是“无法解读的外星人文字”。

卡尔维诺为这本书写了长序。

问:哪些书对您的思维影响最深?

徐小斌:影响最深的一本应当是控制论鼻祖维纳的《控制论与社会》。此书对我的人生观、价值观都有影响。

问:书架上最终留下来的是什么书?您会怎么处理自己的书?

徐小斌:留下的书很多啊,各个领域的都有。很多偏门儿的,连炼金术、符号学什么的都有。已经捐赠多次了。但还是有很多书实在舍不得扔掉。

问:您常常重温读过的书吗?反复重读的书有哪些?

徐小斌:《安娜·卡列尼娜》反复读了四次。重读最多的是《红楼梦》,数百次,里面所有的诗词歌赋几乎都会背,最后我只好把它锁起来了。

其它的书都没怎么重温。单篇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重读过几次。

问:有趣,居然把《红楼梦》锁起来——如果不锁起来,会怎样?

徐小斌:哈哈,因为我是个自我控制力很差的人,但是理性告诉我,不能再读了!再读就中毒了。

问:对您来说,写作最大的魅力是什么?

徐小斌:避开现实,在作品中塑造各种各样的王国与人物。

问:如果要在您的小说中选一本改编成电影,您会选哪一本?

徐小斌:《羽蛇》。不少导演和我谈过改编的事,但没有一位可以谈拢的。

问:为什么没谈拢?

徐小斌:简单地说,是他们不太理解此书最内在的表达。

问:如果有可能,您希望谁来导演?或者,您觉得具备什么样的条件才能理解并做好《羽蛇》的导演?

徐小斌:华语导演中我一直看好李安导演。另外导“白丝带”的汉·内克是个很善于用电影语言精确并有力量地描述人物内心的导演,但是这些导演都够不着,所以我的愿望不过是梦想而已。

问:所有您见过的作家中,对谁的印象最为深刻?

徐小斌:罗伯·格里耶。2005中法文化年,格里耶来了。当时我问了他两个问题:

第一,作为法国新小说的代表作家,我注意到你的写作是不考虑读者的,包括你做的新浪潮电影,都带有某种实验性质,并不考虑观众。但是诺奖授予了另一位新小说作家克洛德·西蒙,这件事对你有影响吗?他回答:毫无影响,他的获奖也是对新小说的肯定。多年以来,我游历了很多国家,我认为一个作家的创作过程远远重于他的结果,另外,一个真正的作家,应当始终坚持自己,不受任何外部干扰。

第二,“我在读你作品的时候,常常想到一位美国画家霍伯的画,也是那样冷淡的、客观而又精致的对物的描述,所有的物似乎都毫无关联,但其实又有某种联系。描述本身并不神秘,但是描述的背后非常神秘。”他说:你这么认为吗?对的,在西方,很多人把霍伯的画和我的小说作比较!

事后我才知道,我这两个问题其实是冒了很大的风险——他是个很有脾气的人,据说,对于那些他认为不合适的提问或者不恰当的比较,他竟然可以当面拂袖而去。

我很庆幸。

问:如果您有机会见到一位作家,在世的或已故的,您想见到谁?您希望从这位作家那里知道什么?您曾经给他写过信吗?

徐小斌:不知《时间简史》的作者、物理学大师霍金是否能算作家,如果算,我最想见到的是他。2016伦敦书展我特意跑了一趟剑桥,希望“偶遇”,因为听说他偶尔会到剑桥大学附近的小酒吧,当然没见到。后来我托一家英国出版社的社长带了一本我当时刚出的书送他,《任性的尘埃》,签名并写了一段话。其实我是看完电影《万物理论》后才喜欢霍金的,那个天才学霸,如此聪明如此幽默又如此不幸,小雀斑把他演活了。我想从他那里知道,是什么样的奇特力量让他在身体完全垮掉的状态下保持着对宇宙和人生的浑厚兴趣的。

问:如果您可以带三本书到无人岛,您会选哪三本?

徐小斌:《命运交叉的城堡》《博弈论》《时间简史》。

问:假设您正在策划一场宴会,可以邀请在世或已故作家出席,您会邀请谁?

徐小斌:必须是安吉拉·卡特。让她在宴会上讲那些吓人的黑童话。

问:如果您可以成为任意文学作品中的主角,您想变成谁?

徐小斌:我想变成《羽蛇》里的金乌。或者司汤达笔下的法尼娜·法尼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