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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世俗而多情的苏格拉底

来源:文汇报 | 陈瑜(编译)  2019年05月31日08:50

苏格拉底是公认的西方哲学的奠基者,他的思想主要是由其忠实的追随者柏拉图所传达的。当然,柏拉图的这些著作也塑造了我们传统意义上对这位思想家的认知。“不管好坏,柏拉图的苏格拉底是我们的苏格拉底。”古典文学学者迪斯金·克莱(Diskin Clay)在《柏拉图问题》(2000年)中这样写道。

在柏拉图看来,苏格拉底从一位出身卑微、受教育程度低、其貌不扬的人,成为一位才华横溢、善于雄辩的哲学家,并且和一位以好辩闻名的女人赞西佩(Xanthippe)结了婚。值得一提的是,他和另一位苏格拉底的主要传记作家色诺芬(Xenophon),都出生于公元前424年,他们眼中的苏格拉底(出生于公元前469年)已是垂暮之年。为了保护自己老师的名誉,不受那些最终将他送上审判和处决的罪名“引进新神”、“毒害青年”的影响,他们极力将苏格拉底的晚年形象塑造为一个虔诚的教师、孜孜不倦的思想者,一个致力于追求真理而不近女色的人。

然而,关于苏格拉底的这幅理想化画卷并不是全部的故事,它并没有提供给我们任何关于他思想起源的迹象。对此,从柏拉图的弟子亚里士多德,以及其他古代作家那里,我们或许可以看到一些细节的修正:例如,苏格拉底在十几岁时与一位年长的著名哲学家阿切劳斯(Archelaus)有过亲密的关系;他有过数段婚姻,第一次是与一位名叫米尔托(Myrto)的贵族,并与她生下了两个儿子;他还与米利都斯人阿斯帕西亚(Aspasia)有过一段恋情,阿斯帕西亚是一位才智过人而有影响力的女人,后来成为古希腊奴隶主民主政治杰出代表伯里克利的妻子。

如果相信这些说法,一个迥然不同的苏格拉底就会跃然纸上:一个原本地位就很高的年轻雅典人,他在上流社会的一系列个人经历激发其开创一种新的哲学风格。但我们能相信这些后来的作者吗?他们有什么资格来反驳柏拉图呢?一个理由是亚里士多德可能亲自从柏拉图那里而不是他的著作中得到这些信息,并把这些信息传给他的学生;另一个理由是,在柏拉图学院呆了20年,亚里士多德可能知道柏拉图为了维护苏格拉底的声誉,选择性地排除了某些事实。比如,柏拉图没有提到苏格拉底早期的贵族妻子米尔托,可能是为了尽可能削弱以下印象,即他来自一个相对富裕的社会背景,与他所在社区的高级成员有着紧密联系。在某种程度上,正是因为苏格拉底被认为与在雅典掌权的反民主贵族有联系,他才在公元前399年被审判和处决。

亚里士多德对他老师的“反叛”是众所周知的,当然不仅仅体现在思想上——在《形而上学》中他明确指出柏拉图歪曲了苏格拉底所谓的形式理论。此外,关于苏格拉底的生活习惯和性格的理解,他们也有很大的分歧:苏格拉底声称自己年轻时就有一些声音在脑中浮现,据说他会在公共场所久久伫立,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柏拉图接受了苏格拉底对自己声音的这种描述,称之为“神迹”,并且赞扬了这种令人敬畏的能力,使他能够连续数小时冥想。作为医生的儿子,亚里士多德则采取了一种更为科学的看法,将苏格拉底(连同其他思想家)的这种状况诊断为“忧郁症”。最近的医学研究都同意了这一观点,认为苏格拉底的这些行为与一种称为 “过氧化氢症”(catalepsy)的疾病是一致的,这可能导致早年的他在同龄人中的不合群,使得他走向不同于常人的生活方式。

因此,亚里士多德的证词是一个有价值的提醒:柏拉图所提供的关于苏格拉底的描摹不应被不加批判地全盘接受。更为重要的是,如果苏格拉底在他年轻时的某个时刻确实成为了阿斯帕西亚的伴侣,这不仅可能改变我们对苏格拉底早期生活的理解,而且可能改变我们对他的哲学思想形成的解释。他有句名言:“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一无所知。”但在柏拉图的研讨会上他却声称,自己知道的一件事就是爱,是从一个聪明的女人那里学到的。这个女人会不会是他曾经心爱的伴侣阿斯帕西亚?

真正的苏格拉底必然是难以捉摸的,但在亚里士多德和其他作家的陈述中,我们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更接地气的苏格拉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