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火——将军是怎样炼成的》作品选登(14)

　　10帖     女侠传奇

　　老三爹抿了一口茶，袁冬英的传奇故事从他嘴中缓缓道来：

　　清王朝崩坍那年——即1911年10月10日，辛亥革命诞生。这天，沙湖镇的柴家、张家、李家、袁家，各家添了一个宝贝婴儿。唯有袁家，生的是一个女婴。四个婴儿，名字依次叫柴春仿、张金堂、李百炎和袁冬英。男孩体态健美，女孩容貌俏丽，个个天资聪颖。四个孩儿到了五岁，一起走进了老三爹的学堂。老三爹教他们《三字经》、《百家姓》和《增广贤文》；后来，又教《大学》、《孟子》、《中庸》和《古文观止》等等。可喜的是，他们读懂了古典经文，以至后来的人生中，学会了如何做人、教人、示人；如何做人妻、做人夫；如何做人母、做人父；如何做人奶奶和做人爷爷。

　　40年代初，柴春仿继承家业成了柴家的掌门人。柴春仿读懂了四书五经、《史记》、《资治通鉴》等古文，明白许多事理、哲理和做人的纲常道德。他常说“不求金玉重重贵，只愿儿孙个个贤。”他与世袭子弟不同，反其道而行之地革故鼎新，让自家的庄园变成了慈善堂。那时，沔阳县的很多富翁对佃户都是采用大斗进，小斗出；而柴春仿，则是平斗进，平斗出，一遇歉年则是小斗进，大斗出。柴春仿豁达开朗，为人正直，抚慰济贫，深得沙湖水乡人的厚爱。张金堂和李百炎家境穷苦，成了柴春仿的租赁农夫。可是柴春仿并没把他们当成下人，而是称兄道弟，以诚相待。一个篱笆三根桩，一个好汉三人帮。柴春仿把家业分成三份：本地的千亩良田由自己耕耘执掌；汉口的盐业和本地的各种作坊生意，全都交给张金堂打理；湖泊的渔业、莲米、莲藕和莲子等生意均由李百炎操作经营。李百炎和张金堂对柴春仿忠心耿直，笃实虔诚。每年除夕，张金堂和李百炎将各人的生意账本、明细表和收支余额等，全都摊在桌面上，让柴春仿审计。可柴春仿连看都不看一眼，立即叫人把账本收起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是我用人的原则。

　　袁冬英是袁炳刚的小女儿，人称老九、幺姑。人说龙生九子，九子九个样。袁冬英天姿国色，聪慧过人。她的秉性与哥哥姐姐们完全不一样。袁冬英刚过5岁生日，家家公、家家婆就把她关在闺房内让她塑成三寸金莲，日后嫁个官吏，当个官太太享清福。可袁冬英不买账，等他们出门后，她就悄悄地解开裹脚布；当他们回家后，她又把裹脚布缠在脚上。家家公、家家婆不知其所以然反倒夸她遵守妇道。入学那天，袁冬英裹着脚，忍着疼痛走进了老三爹的学堂。袁冬英在课桌前就座后，给老三爹使了一个眼色，让他看她解裹脚布。老三爹理解其意，睁只眼闭只眼。因为三民主义提倡放脚，解放妇女。袁冬英在课桌下去掉了缠在脚上的裹脚布，穿上了事先准备好的大布鞋。放学后，她又把裹脚布缠在脚上故意跛着脚回家。过了幼年期，袁冬英彻底地跳出了裹脚的泥坑。木已成舟，袁冬英有了一双能够闯荡江湖的大脚。家家公、家家婆气得捶胸顿足，只好无奈地接受现实。

　　少女时期，袁冬英就不循规蹈矩，静守闺房、刺绣鸳鸯。她像男孩那样，翻院墙、爬大树、掏鸟窝、捉长虫；她上山砍柴，下湖干坑挖藕、捕鱼捉蟹，还学会了耕耘收割，操演作坊、生意运作和金融业务等。袁冬英有武略天赋，她偷偷地拜家里的保镖为师，练拳打脚踢，击剑摆棍，舞刀弄枪，十八般武艺她样样精通。十个八个小伙子一齐上阵，也要败在她的拳脚之下。袁冬英性格外向、施乐行善、广交朋友；她大大咧咧、出走四方、天马行空；她爱打抱不平、闯荡江湖、肝胆侠义。那时，人称她“云梦小侠女”。

　　1924年至1927年，袁冬英在湖北省立女子师范学堂读书，受进步思潮影响，她经常阅读《劳动周刊》、《新青年》等杂志。当时几家杂志社经费拮据，几乎运作不下去，她就把家里存在汉口长江银行的银票取出来捐助杂志社继续办刊。后来，她参加了毛泽东举办的武昌农民运动讲习所。在学习期间，她结识了一位有识之士，此人叫王国章。

　　袁冬英是热血青年，胆大包天的天不怕地不怕。有一个夜晚，她跟着王国章，与《新青年》杂志社思想进步的几位青年一起扮成工人混进了汉阳兵工厂。他们乘警戒人员松懈之机溜进了枪支弹药库，盗走二十多支汉阳造步枪、六支德国造驳壳枪和几百发子弹。他们巧妙地收买了开车的驾驶员，将枪支弹药运到洪山脚下埋藏起来。几人不露声色地依旧回到讲习所和杂志社，该学习的学习，该工作的工作，该上班的上班。事发，汪精卫动用警备师在武汉三镇到处搜查，稽查人员来到讲习所和杂志社，分别提审他们，可他们镇静自若地闯过了鬼门关。后来，他们士气更足，胆子更大，又在一块合计，决定要把天捅破。

　　一天，表妹金年英来汉口向袁冬英哭诉：“表姐，沔阳县令吴才听说我长得美若天仙，他垂涎欲滴特意扮农夫到金桥私访。他说我的秀美，比人说的有过之而无不及。于是他托金桥的绅士金三角媒妁，要娶我做三姨太。定于八月十五成亲。我爹我娘气得昏厥过去。那天我把婚约请柬，撕个稀巴烂，丢到火里烧得一干二净；又把他送来的彩礼，全都扔到茅坑里去了。婚约人抱头鼠窜地回到县衙，禀告吴才。吴才扬言，好狗不受人抬举，十天后抢婚成亲……”

　　“年英妹，祝贺你，你要当县令的三姨太太了。从今以后你就有佣人了，肩不用扛了，手不用提了。栽秧割谷，锅前灶后，洗衣做饭全免了。哈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袁冬英开起玩笑来。

　　“表姐，我遇到灾乱了，你还幸灾乐祸！不然，我把你抬出来，叫你去顶替我。你的美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吴才老色鬼要是看见你了，他一定会追你，一定会追得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着！我看，你当他的三姨太，再好不过了。如果你同意，我去媒妁，成亲那天，我当你的伴娘。”金年英也开起玩笑来，边笑边说边用小拳头击打袁冬英。

　　“好！就这么定了！”袁冬英说。

　　“是真的吗？”金年英疑惑。

　　“那还有假！”

　　姐妹俩哈哈大笑，你逗我，我逗你，在小屋里闹翻了天。

　　闹腾一会儿，袁冬英找来王国章，三人一起研究将计就计的“抢亲”对策。一切都策划好了，就等“抢亲”那天。

　　八月十五这天，袁冬英一大早就来到了金年英的家，她换上年英表妹的衣服，便到棉花地里边锄草边等“抢亲”时刻。中午过后，前呼后拥的八抬花轿在鼓乐、土铳、鞭炮的声响中抬进了金桥湾。抢亲的衙役们跑到金年英家搜索一番，扑了一场空。金三角提供情报说金年英在地里锄草。于是，几个衙役便跑到了田间地头。袁冬英装得极像，她发现抢亲的衙役们，立即丢下锄头就往河堤边跑。衙役们穷追不舍，很快地追上袁冬英了。他们三下五除二，强行在她的头上扣上红盖头，就将她扔进花轿里，抬着她就往县城里跑。

　　沔阳县城张灯结彩，花轿抬进了县太爷的衙门。鞭炮齐鸣、火铳燃放、唢呐奏乐。县内文武百官、绅士地霸、富豪商贾齐聚婚宴厅，都来恭贺新禧。此刻金年英混进娶亲队伍当了袁冬英的伴娘。典礼开始，人们欢声雷动。吴才身穿结婚礼服，头戴七品县官帽，左肩右斜地身披红绸授带，大肚子上托着一个红色大彩球，笑逐颜开地走到花轿前。金年英打开紫金锁，开了花轿门，将袁冬英牵出与吴才并肩站立。一对新人三叩首，拜天拜地拜父母，行结婚大礼。

　　婚宴至黄昏，人们渐渐离去，一对新人入洞房。金年英退出洞房，与室外的王国章汇合，准备里应外合地救出表姐袁冬英。

　　吴才喝得酩酊大醉。他走到新房门口看见两个衙役站在门旁，生气地骂道：“你们师爷搞什么名堂！我新婚燕尔，还派岗哨跟踪我，这不扫我洞房花烛的兴吗？你们这两个孽障，赶快给我滚开！”

　　两个衙役自讨没趣，灰溜溜地夹着长把柄刀跑开了……

　　吴才关了新房门，他看见袁冬英头顶红盖头，端端正正地坐在方凳上等待他的到来。吴才十分高兴地对她说：“到底是良家美女遵守妇道。年英妹妹，委屈你了，今天将你抢来成亲，实在不成体统，对不起你了。”

　　“夫君，我已经是你的人了，还谈什么对不起。今后你对我好就是了，对我家好就是了，对我爹娘好就是了。”

　　“请你放心，我一定对你好！一定对你家好！一定对岳父岳母好！”

　　吴才说完，一手将袁冬英头上的红盖头揭掉了。袁冬英的美貌叫吴才惊喜万分：“年英小妹，你真美，比我那天在地里偷看你时更美、更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