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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淬火——将军是怎样炼成的》作品选登(25)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6月10日16:23 来源:中国作家网 张新甫

  轻舟靠岸了,老艄公很客气地说:“请三位上岸,一路平安!”三人分别向老艄公抱拳行礼,一个箭步紧跟一个箭步地从船头起跳,上了无名河的坡岸。

  一瞬间,两个蒙面人闪入芦苇丛。随后,李春雨跟踪追去……

  老艄公见三人身轻如燕,十分惊讶:四十多年来,他从没见过这么棒的武功高手。这时,夕阳沉入湖底。他想:不会有人过河了,我不如跟踪他们,看看他们如何斗智比武?如有不平我也要显露几招,帮助弱者。说时迟,那时快,老艄公展开轻功也进入了芦苇丛。

  白衣蒙面人在芦苇丛中穿梭,黑衣蒙面人在后面紧跟,李春雨尾随其后。突然,前面的“嗖嗖”、“嚓嚓”声戛然而止。李春雨止步站在高处俯瞰,只见前面有一片绿茵草地。

  李春雨往前奔跑,到了绿茵草地,他觉得这个地方平坦,能够展开比武。没等他把美梦做完,黑衣蒙面人迅雷不及掩耳从他身后展开攻势。只听得“呼啸”一声,平地刮起龙卷风,将他团团围住。李春雨睁不开眼睛,身子摇晃起来。于是,他两掌运气,双龙下海,像孙悟空紧握定海神针,立定乾坤才没有让龙卷风卷走。可就在李春雨失控的瞬间,他的行囊被黑衣蒙面人抢走了。

  李春雨十分着急,因为行囊里有四件秘史证物:一枚长命锁、一纸血书、一份遗嘱和一本张氏家谱。他把“秘史”视若生命。他想,如果黑衣蒙面人是个歹徒,把他的“秘史”泄露出去了,他就会毁于一旦!想到这里,他像疯了似的,使出神行太保戴宗的本事,在芦花上腾飞,快速地追赶黑衣蒙面人。俩人你追我赶,我赶你追,博弈轻功。黑衣蒙面人轻功了得,她在芦花上如走平地,一会儿腾飞,一会儿落地;她停停走走,走走停停,逗逗李春雨玩玩。李春雨刚刚跑到黑衣蒙面人面前,正要夺回行囊,可黑衣蒙面人向芦花上空起跳,腾飞十几米让他扑了空,最后把他甩得老远。李春雨累得筋疲力尽,败下阵来,无可奈何地瘫软在绿茵草地上直喘粗气。

  老艄公躲在高处观看李春雨与黑衣蒙面人博弈。内行看门道。尽管黑衣蒙面人与李春雨斗了十几个回合,才将李春雨击败,但那是黑衣蒙面人在逗李春雨玩,也是为了教训他,让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因为在摆渡轻舟上,李春雨就没有把两个蒙面人放在眼里,他想上岸后摘掉她们的面纱,让她们显露真相。那一刻,黑衣蒙面人就读懂了李春雨脸上盛气凌人的文章。所以黑衣蒙面人才和李春雨交锋,灭他趾高气扬的气势。

  李春雨哪里知道,黑衣蒙面人历经风雨飘摇岁月,她在苦难中练就了一身炉火纯青的武功。早在湘鄂西革命苏区,她就被誉为“红军侠女”。1944年,黑衣蒙面人“废镖抗丁”,她靠一身武功打败了国民党一二八师一个排的兵力,杀出包围圈,冲出封锁线。后来,她逃到鄂西秭归县三斗坪坛子岭,在一所破庙栖身,又练就了一套道家功。尽管李春雨是军人,练过军体拳,但他哪里是黑衣蒙面人的对手!

  黑衣蒙面人在芦苇丛里将行囊解开,一边查看四件秘史证物,一边观察李春雨的行动。

  李春雨养了一会儿神,从草地上坐起来。他从芦苇丛的缝隙窥测到了白衣蒙面人。他想,这正是他对她出手的大好机会。他立即起跳,穿梭芦苇丛,飞速地来到了白衣蒙面人的面前。正当他伸手去抓白衣蒙面人的面纱时,谁知白衣蒙面人早有防备,来个鲤鱼跳龙门,身子突然弹起,让李春雨扑了空。李春雨急了,使出李家太极迷踪拳,主动出击,准备降服白衣蒙面人。谁知白衣蒙面人功夫了得,伸手与李春雨对垒。俩人腾空而起,在芦花上空斗招。他千手佛立,她金猴分身;他如来灌顶,她菩萨扶莲;他双龙下海,她罗汉背山。俩人又跳到草地上比武。只斗得茅茸飞舞,天昏地暗。不知斗了多少个回合,俩人竟然分不出胜负。

  李春雨从博弈中醒悟。原来,黑衣蒙面人、白衣蒙面人和他使出的武功,都是李氏太极迷踪拳,出自一个祖师爷——李仙鹤嫡传。所以,进攻和防御的招数套路,他们都了如指掌,都能相生相克。想到这里,李春雨变换招数,使出人民军队军体拳。这套拳法果然见效。经过一番格斗,白衣蒙面人乱了方寸。何况她是女性,体力透支,渐渐处于下风。眼看李春雨占了上风,白衣蒙面人只能应付,没有进攻的招式了。李春雨正准备双龙抱柱,伸手去抓白衣蒙面人的面纱。刹那间,只听见“哧哧”两声,几道弧光在李春雨的身上闪烁,李春雨的身子瘫软,倒在了白衣蒙面人的身旁。白衣蒙面人立马明白,原来是黑衣蒙面人帮忙,使出道家阳指点穴功,将李春雨的手三阴、足三阴和喉音三个穴位点中,致使他的身子不能动弹,声带也发不出声音来。李春雨瘫软在草地上,仰面朝天地望着白衣蒙面人,抑制不住心中的情爱,泪如雨下,不住地向白衣蒙面人点头……

  白衣蒙面人认为,黑衣蒙面人对李春雨使出绝招点穴功,就会来相认她。可是,黑衣蒙面人没有动静,也不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稍许,白衣蒙面人明白了黑衣蒙面人的禅意。

  李春雨被黑衣蒙面人点中穴位后,瘫软在绿茵草地上,既不能动弹,也不能言表,而且失去了触觉,他只能仰视白衣蒙面人。白衣蒙面人立即俯身下来,倚在他的身旁。这时,俩人四目对视,弹出泪花,以泪洗面,明白了对方的爱恋密码。

  白衣蒙面人想揭开面纱,显露真相,奏响爱情畅想曲,把她的爱心掏出来,亮在李春雨的面前,让他养心养眼养神养爱。可“黑五类”出身问题,忽然在她脑子里闪烁,警告她不能以这样的爱情方式去爱自己心爱的人。于是,白衣蒙面人启用了让人难以理解的情爱举动:她沐浴在爱河里,蒙面低垂,一边用嘴唇把那层被泪水浸湿了的面纱,当着隔膜亲吻,反复地亲吻李春雨的脸蛋、胸脯和四肢,一边用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肌体,她把非常爱献给了他。可是,李春雨却不能像白衣蒙面人那样用亲吻和抚摸的方式来回报对她的爱,因为他的四肢瘫软了。可是他知道,这是黑衣蒙面人对他们创造的另辟蹊径的爱情方式。

  李春雨的膻中穴、玄关穴依然畅通,他神志清醒。于是,他采用心通功能把对白衣蒙面人的爱泄露到面颊、眼神、嗅觉和感知上,来回敬她对他的爱。他的这种特殊“心通功能”,也许是黑衣蒙面人有意留给他向白衣蒙面人泄露情爱的特别表达方式:雨儿,你要放弃对柴夏的追恋。因为她是“黑五类”,你是“红五类”;你们是两种出身、两个阶级、两条路线和两条道路上的人。部队不会批准你和她结婚!此刻,李春雨完全明白了黑衣蒙面人的禅意。想到这里,他双眸闪烁,溢出泪花,既像涟漪,又像太阳,向四面八方辐射;他心知肚明,目光传情,意在告诉两位蒙面人,他完全理解了她们的苦心,他要听她们的话,另择“红五类”女人结婚。

  白衣蒙面人在李春雨身上不停地亲吻和抚摸。由于情爱达到高潮,白衣蒙面人的肌体上散发出了一股又一股的女人特有的荷尔蒙香味,其味道宛如盛开的玫瑰花,从清香、淡香到浓香,芳菲地飘逸在李春雨的周身。李春雨欲仙欲死,反复地闻,享受着这独特的情恋芳香。与此同时,白衣蒙面人也独具匠心地感觉到,李春雨的身上也在散发另一种爱恋芳香,刺激她的性神经。白衣蒙面人知道,这是李春雨对她想做爱而又不能实施的情形下分泌出来的男人特有的荷尔蒙香味,用以回报她的特殊爱恋方式……

  情恋中,白衣蒙面人闻到了李春雨身上散发的荷尔蒙香味中,还夹着丝丝淡雅的火药味,她触景生情:李春雨在战火中掩护战友谢虎成受伤时的情景就像电影在她眼前闪烁。她用双手触摸他的肌体。他除面颊外,几乎遍体鳞伤。她知道,他被越南的阿妈、阿妮救活,又顶天立地站起来了。尽管他身上失去了光滑洁白具有弹性的肌肤,留下了许多凹凸不平的伤痕伤疤。但是她觉得,他的身体经过战争淬火,锤炼得更加壮实,更加健美了。他壮得肌肉发达,美得阳刚帅气。她认为,李春雨是中国军人的一代天骄。这时白衣蒙面人的泪水,宛如甘露化雨,一遍又一遍地洒在了李春雨的肌肤上,她要用泪水修复他的伤痕伤疤,让他返璞归真。

  黑色蒙面人百感交集,她有意放空当,让李春雨和白衣蒙面人尽情地爱恋……她利用这个空隙,查看了李春雨行囊中的一枚长命锁、一份血书、一纸遗嘱和一本张氏家谱。她泪流满面地哀愁叹息:这四件秘史证物,儿子已经收藏在身,明白了他的身世。她想,社会在进步和发展,历史将会除旧布新,今后就由他去寻觅亲人,圆一个家族的团圆美梦。她欣慰地站起来,将四件秘史证物放入李春雨的行囊,立即跃出芦苇丛。这时,她看见白衣蒙面人和李春雨柔情绵绵地黏在一起,不禁春心涌动地换位思考,仿佛他们就是她青春年华的爱情缩影,她不免为他们的爱情惋惜起来。啊!这又是一对“两种出身、两个阶级”爱情的牺牲品。但是,她立马想到:他们的情爱连绵的时间越长,爱就会越陷越深,爱就会愈来愈不能自拔。于是,她使出秘籍内功,先是盘腿打坐,双手结印;然后打出莲花手印,口中念念有词;最后排山倒海地推掌运气。刹那间,白衣蒙面人身上的穴位,全被她点中了。白衣蒙面人失去触觉、知觉和感觉,瘫软在李春雨的身旁。

  顿时,一对恋人都瘫软在绿茵草地上,泪如雨下。

  黑衣蒙面人来到了李春雨和白衣蒙面人的身旁。她想,他们聪慧过人,知道她(黑衣蒙面人)是他的母亲,知道她是她的未婚婆婆。由此,母爱油然而生。黑衣蒙面人双目闪烁,眸光四射;她挂着哀愁,泪水汪汪,想立即摘掉面纱,解开李春雨和白衣蒙面人的穴位,面对面地相认儿子和未婚儿媳,倾诉她的难言之隐。但是,她的手颤抖起来了,觉得这样不妥,因为时机尚未成熟。于是,她强忍母爱的巨大悲痛,吞噬泪水和苦楚,她不能向他们诉诸,更没必要让他们来承受。因为毕竟是两代人,既有代沟,又有时代命运落差。想到这里,她的眼神闪出希望之光,抑制激动的母爱,没有去摘脸上的黑色面纱。

  黑衣蒙面人爱李春雨爱得无可奈何,她怕失去这个机会再也见不到他了。于是,她隔着面纱,泪如雨下地俯下身来,用血管暴突的手轻轻地抚摸李春雨的身子,以此倾注母爱。因为他刚刚满月那天,她为了让张金堂逃出抓壮丁的虎口,不让他被保长抓去当人质,她就把他送给了李百炎和赵苟姑。后来,他被移花接木成了真的李春雨。此后她就沦落天涯了。直到24年后的今天,她蒙着面纱来见他……

  李春雨的身子虽然不能动弹,但他尽情地享受着伟大母爱的抚摸。自从他明白身世后,他就想立即见到娘。可是,世界如此之大,他到哪里去找娘?他知道,尽管娘沦落天涯,但她每时每刻都在想他,都想见到他。可是他搞不明白,娘今天见到他了,却提心吊胆,慎之又慎;还蒙着黑色面纱与他格斗,并将他身上的穴位点中,既不让他言语,也不让他动弹。他仔细思虑后,才理解了娘的苦心。因为娘有“历史反革命”的帽子,现在“文革”又成了“牛鬼蛇神”。娘怕暴露自己,影响他的戎马仕途。因此娘不得不采用这种独特方式——与他格斗,与他相会,与他团聚,以此独具匠心地倾注母爱。

  李春雨仰望着娘,泪流满面地读懂了娘脸上的无言母爱书。

  白衣蒙面人被黑衣蒙面人点穴后,她瘫软在李春雨的身旁。但是,她心明眼亮,记录了黑衣蒙面人倾泻的母爱场面。她泪如雨下,理解了人世间的伟大母爱。过了一会儿,黑衣蒙面人以同样的心境,同样的爱慕,同样的眼神,同样的姿态,像对待李春雨那样,抚摸她的肌体,倾注未婚婆婆的母爱。她让她明白不要与李春雨结婚,否则,就会断送他的戎马前程。其实白衣蒙面人早就明白她的禅意。不然她为什么与她不谋而合,打扮成蒙面人与李春雨格斗会面?为了让黑衣蒙面人放心,她也像李春雨那样,含情脉脉地点头应允,示意读懂了她脸上的无言母爱书。

  黑衣蒙面人见白衣蒙面人非常聪颖,理解了她的无言母爱书的内涵,她的眼神里映出欣慰之光,立即解开了白衣蒙面人的穴位,便扬长而去。白衣蒙面人站起来,泪流满面地向李春雨告别。刹那间,白衣蒙面人消失在芦苇丛中了……

  两个蒙面人和一个军人以格斗相会,倾注情爱的场面,让老艄公惊讶和感动!世上竟然有如此的母爱和情爱。他看见两个蒙面人分别施展轻功后消失了,便来到这位军人的身旁,他惊鸿一瞥:发现这位军人身上的穴位依然锁着,四肢不能动弹。老艄公在疑惑中拿起两张信笺过目:

  第一张,军人通行证:

  各地党、政、军团体(各级革命委员会),兹有我部军人李春雨回家探亲,至时,请准许通行。截止日期:1968年10月10日至31日。

  老艄公一愣,这位军人的探亲日期,后天就要到了,他应该迅速地返回部队。于是,他将通行证亮在这位军人的眼前。

  李春雨眼神闪烁,意在告诉老艄公爷爷:我不能延迟假期,耽误军务,我要归队!

  第二张:

  艄公兄,你是江湖高人,什么都瞒不过你。余下之事,就劳驾你了,日后重谢!

  英妹拜托

  1968年10月27日

  老艄公什么都明白了。他惊叹不已地自言自语:果然不出所料,黑衣蒙面人就是40年前的“红军侠女”——袁冬英!随后,老艄公亲切地对李春雨说:“解放军同志,此刻,你明白你娘的苦心了。我给你解开穴位,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李春雨满面泪花,点头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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