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儒商》(14)

　　童掌柜站起来，举杯高声喝彩：“好，妙！保定人听了高兴，‘保’字在前面。京城人听了也高兴，保卫京城，多美！”

　　童素云也站了起来，“为咱们鹏程万里的‘保京大篷车’干一杯！”

　　大家举杯一饮而尽。好菜好酒，大家吃得开心，喝得醉心，聊得对心，一片笑语欢声。

　　饭后，童掌柜和陈怀臻在书房一直聊到深夜。陈怀臻睡在书房旁的客房，回味着和童掌柜的一席肺腑之言。

　　原来童掌柜祖上也是京城殷富人家，后来才落户在保定。难怪童掌柜说话带着京腔，就连这房子也是老北京三合院的规格。童掌柜心里一直在怀念着他的老家。正是怀臻在北京设分店的想法又燃起了他怀旧思乡的热火。他准备废旧利用，立即就装修几辆大篷车，再新造几辆大篷车。不光是用那几头老骡子，再买上几头新骡子，尽快开通“保京大篷车”线路。广安门外设点的事，由柜上派个人带着钱协助陈怀臻去办，建成后再由陈怀臻协助柜上派的人管理。童掌柜一再要付给怀臻报酬，怀臻以“无功不受禄”婉言谢绝。最后采取了个两全之策，先把陈怀臻列入柜上“关饷”(发工钱)的名单，应得的钱先存在柜上，待设点之事有了结果，再进一步完善。没有契约，没有合同，就凭童掌柜和陈怀臻两人的君子约定，这件大事就算正式启动了。

　　可是，童掌柜还有个秘密没跟怀臻说。不是不相信怀臻，还不到时候。童掌柜敢情是满清八旗子弟的后代，原本姓佟。好多人都知道爱新觉罗的汉姓多是金、罗、德、洪等，很少人知道满族佟佳的汉姓是佟。童掌柜的祖父母在北京很是风光过一阵。到了他父母这一辈，家里开始败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佟家还藏有不少古玩古物，名人字画，家里满能舒舒服服地维持下去。没想到，京城一家姓董的暴发户盯上了佟家的宝贝，勾结地方势力，把佟家折腾得家破人亡。最惨的是佟家的一场大火，把童掌柜的父母、原配夫人、小儿子、小闺女都烧死在屋里。童掌柜侥幸逃出了京城，落脚在保定，改姓童，另起名叫仁冬。仁冬，左边单立人，右边一个冬，就是个佟字。他写的“我志未酬人犹苦，东南到处有啼痕”是有所指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在北京有这个分店立足，兴许就是他酬其壮志的第一步。

　　陈怀臻离开保定回北京，童掌柜特意买了火车票。就是想让他亲身体会坐火车的滋味，长长见识，给他们的“保京大篷车”做些参考。童掌柜、童太太、素云小姐，还有柜上准备派往北京的周先生一起送陈怀臻到保定府火车站。童掌柜和陈怀臻走在前面，其他一行人跟在后面。

　　“怀臻，有个想法和你商量。”

　　“您说。”

　　“北京分店没有你可不成。”

　　“我会常去看看。”

　　“光看看，这分店弄不好。”

　　“您的意思？”

　　“你得当分店掌柜的，就是经理。”

　　“经理？”

　　“不用坐班的经理，可是必须得把你拴住。”

　　“您说的是在其位方能谋其政。”

　　“对，就是这么回事儿。”

　　“我答应您。要干，就要干好。”

　　两人开怀大笑。

　　“怀臻，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童掌柜有些犹豫。

　　“有话您尽管说。”

　　“你对我的小女素云印象如何？”

　　一句问话把怀臻闹了个大红脸。

　　“不忙，不忙。”童掌柜给了陈怀臻一个台阶，“以后再说。这个，你拿着。”

　　“这是啥？”

　　“不是给你的报酬。在广安门外设分店，连考察带办事，你总得用钱吧。”

　　陈怀臻只好收下了。和大家道别时，在素云小姐面前他满脸通红，满头直冒汗。这趟火车他可坐得不轻松。一是火车慢得就像老牛拉破车。每个站都停，一停就是好半天；二是满脑子都是素云小姐的影子。他纳闷儿，在童掌柜家，他只见到了素云小姐。难道就这么一个女儿？莫非童掌柜是想招他入赘，当个倒插门女婿？还说坐火车考察呢，陈怀臻是越想越乱，瞪着车窗外，可是什么也没看见。就连火车里面到底是什么样，他也没看清楚。素云的倩影和笑容一直陪伴他到了卢沟桥车站。

　　第 五 章

　　回到了北京，他先去了景山东街的北大西斋学生宿舍。一定要问清楚学生入住的规则，弄不好，他可就无家可归了。西斋宿舍管理员告诉他，只要考上北大预科，拿着录取证交钱就能入住。当然，最要紧的还是得考上北京大学。那才能享受离北大红楼特近，离北大图书馆也近的西斋。接着他直奔广安门，“保京大篷车”开设北京分店可是件大事。

　　老北京城有“里九外七皇城四”的说法。

　　皇城四门：南边的承天门，北边的北安门，东边的东安门，西边的西安门。清朝顺治八年，把承天门改为天安门；顺治九年，北安门改为地安门。

　　内城九门：南面正中是正阳门，俗称前门；东边是崇文门，又称哈德门；西边是宣武门，又称顺承门。北面有两个门，东边是安定门，西边是德胜门。东边有两个门：东直门，朝阳门又称齐化门。西边有两个门：西直门，阜成门又称平则门。

　　外城七门：明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又在京城南边建了外城，共有七门：永定门、左安门、右安门、广渠门、广安门、东便门、西便门。

　　广安门又名彰义门。乾隆三十一年(1766年)，因南方各省进京官商经此进京城，广安门城门规格提高，城楼仿永定门进行了改建。附近一带日趋繁华，民间有“一进彰义门，银子碰倒人”的说法。陈怀臻在广安门外找了个小客栈，接连考察了几天也没找到适合“保京大篷车”设分店的地方，不是价钱太贵，就是地场太小。和小客栈店主闲聊，陈怀臻才得知广安门一带原来是辽金时代的市中心。当时并没有广安门，只有彰义门。真正的广安门是直到明朝才兴建的，后来人们把广安门也叫彰义门，其实两个门是两码事。当时广安门周围都是专为皇家种植鲜果蔬菜的菜户。“菜户营”的地名即由此而来。到了民国时期，广安门关厢一带菜农仍占多数。按照客栈店主的指引，陈怀臻雇头小毛驴儿去了关厢。到了关厢一看，搭着天棚的茶馆比比皆是。茶馆外边是用秫秸棍儿扎的花墙。花墙外头拴着小毛驴儿，都是等着拉脚的。陈怀臻进了茶馆，要了壶茶，边喝茶边和周围的茶客搭话。他说明来意后，更多的人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给怀臻出主意。其中有一位五十岁上下的茶客把陈怀臻请到了茶馆里屋的雅座。

　　“您真有此意？”

　　“我一个外地人，要不是真的想在这儿找个合适的地方建大篷车和煤炭分销店，您说我上这儿干什么来了？”

　　“照您说的，停驻拉客的骡车还堆放运进运出的煤炭，这地方不能太小。”

　　“也用不着太大，先把分店建起来要紧。”

　　“看您挺实诚，我有个亲戚一家要搬进城里住，有个菜园子想出让。要不您去看看？”

　　陈怀臻喜出望外，“好。麻烦您了。”

　　“不麻烦，您随我来。”

　　这块八亩地菜园的主人已经在城里谋了个不错的差事，只有他媳妇带着半大的一儿一女在家，正在收拾杂物。一亩地合60平方丈，666平方米。八亩地可不算小了。女当家的说连地带这五间房和剩下的家具一起卖，要是真有意，一次付清款项，价钱好商量。陈怀臻觉得机会难得。离北京到宛平县城和卢沟桥的大道不算太远，又有现成的房子，现成的地，买过来分店就能开张，就是不知道价钱是否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