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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红儒商》(12)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10月22日15:25 来源:中国作家网 陈嵩生

  “北京大学本科和预科每年收费都是二十元(银圆),再加二元体育费,每年合计二十二元,其中包括在北大西斋的宿费,但不包括伙食费。每年分两次交。”

  “预科要读多久?”

  “报考北大的学生来自全国四面八方,程度参差不齐,预科每年都有一次会考,考过了就可进入本科。考不过,只好再读一年。当然,也有学生中途辍学的。”

  “多谢您的指教。”

  “应该的。你在北京有没有住处?要不要帮忙?”

  “多谢您的好意。我已有安排,一个月后我再来。”陈怀臻恭恭敬敬地给老者鞠了个躬,转身走去。出大门时还和那个汉子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多亏北京大学是国立大学,学费便宜多了。可是这二十二块大洋,当时能买六百多斤麦子,也是个大数。在雁门,得多少山坡地才能打下六百斤麦子啊!陈怀臻后来才得知,比起北京大学,诸如协和、燕京、辅仁等教会大学的学费还得贵上几倍。最贵的,每年学费高达一百六十大洋。

  陈怀臻说自有安排,主要是想去长辛店留法勤工俭学预备班看个究竟。第二天,陈怀臻问好了道儿,心急火燎地直奔长辛店。初来乍到,他不知道怎么坐车,也不敢坐车。兜儿里倒是有钱,可谁知道坐车得花多少钱。他心想从雁门到京城这么长的路都走过来了,还怕这点道儿。没想到天刚蒙蒙亮就起身,走到了晚上还没摸到留法勤工俭学预备班的去处。又饿又累,怀臻只好在路边找了个小店住下。向店主打听,店主也不清楚,只知道在长辛店工厂附近有个铁路中学,让他到那儿问问。转过天一早,怀臻按照店主的指引,摸到长辛店铁路中学。歪打正着,留法勤工俭学预备班就在这所中学的一个小楼里。

  “你可真不简单,千里迢迢找到了这里。”一位戴着近视眼镜的老先生和蔼可亲地接待了他,“我带你先看看我们这座小楼。”

  据老先生介绍,留法勤工俭学预备班用的是京汉铁路局火车房总管郭长泰的私宅旧址。1918年夏盖了这座两层的法式小楼,作为留法勤工俭学预备班的教室。报考者不要求学历,不需要证书。除了学习法语外,学生们还到附近的工厂打工,学一些铸造、焊接等本领。一方面挣些钱作为去法国路费的补充,一方面学点儿本事到了法国好打工上学。

  “实话实说,我们这里的条件和课程安排比不上你去过的保定育德中学预备班。”这位先生很实在。

  “您客气。”

  “不是客气,那里办得确实好,已经送出去好几百人到法国勤工俭学了。”

  “您看,我能入班吗?”

  “按你说的情况,完全可以。只不过要等下一班。”

  “下一班?”

  “中途不好插班。要再等四个月。”

  四个月?怀臻没吱声。说话之间,一位身穿西服打领带的长者走了进来,看样是位教师。

  “对不起,您这里有客人。”

  “您来得正巧,这位年轻人也是来报考预备班的。”

  “你好,我姓薄。”

  “您好,薄老师。”

  管事先生向薄老师简单地介绍了陈怀臻的情况,“您请坐,给参谋参谋。”

  薄老师显然对这个步行千里进京赶考的青年人很感兴趣,一边落座,一边说道:“与其等四个月,我看你不妨去北京大学试试,那里的法文科可是全国顶尖的。”

  “总比干等四个月强多了。”管事先生极为赞同。

  “你要是有意,我在那里正好有个朋友,我可以写封信给他。”

  “那可太好了,”怀臻激动万分,“真不知怎么感谢您二位才好。”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薄老师就在管事先生的办公桌上写好了这封信,“请问,你怎么称呼?”

  “陈怀臻。耳东陈,心怀的怀,臻至的臻。”

  薄老师称赞:“好名字。心怀臻至,大事必成。”

  陈怀臻拿着信,面对两位素昧平生的长者,感激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怀臻另有安排的第二个打算就是瞻仰1918年落成的北京大学红楼。红楼就在沙滩,也叫北京大学一院。1917年初,蔡元培出任校长,提出“循自由思想原则,取兼容并包主义”。对北京大学进行了改革。原属京师大学堂的分科大学,被军队占用无法收回。于是向比利时贷款兴建了这座标志性建筑,并定为一院,位于四公主府的原京师大学堂为二院,北河沿原译学馆为三院。

  这座呈“工”字形,地上四层地下一层的红楼,既有中国传统的红瓦坡顶和红砖建筑,又有西洋近代古典风格。陈怀臻在大楼外驻足良久,看到人群进进出出,没人阻挡,也壮着胆走了进去。门厅北部为主楼梯,两翼各有楼梯通往后院。北京大学图书馆就设在这里。当时,李大钊先生任图书馆主任,毛润之在图书馆任助理员。许多著名学者和思想家如陈独秀、鲁迅、钱玄同、刘半农、杨昌济、胡适、马叙伦、马寅初、李四光等都先后在这里工作过。在北大红楼,鲁迅曾讲授过中国小说史。陈独秀曾任文科学长,就是文学院长。陈怀臻除了读过鲁迅先生的《狂人日记》,在《新青年》杂志上还读到过陈独秀、刘半农等的文章,对其他学者久慕其名,未见其人。要是考上北大,有这么好的图书馆,能亲耳聆听这些大家的教诲,该是何等幸运的事。陈怀臻另有安排的第三个打算就是再去保定看望童掌柜。这是他早就答应了的。另外,要是考上北大,花钱的地方可就多了,而挣钱的机会可就少而又少了。一是要念书,没那么多闲工夫;二是京城里哪有那么多代写书信、誊写文稿、清理账目的机会。积攒的这些钱,花一块少一块,可不够花销。陈怀臻预感到了压力,不小的压力。“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是济渎庙私塾陈法培老先生给他出的考题。他不能光说不做。所谓“预”,就是要尽早有个想法,有个主意,试试看。临阵再磨枪,可就来不及了。这次去保定,陈怀臻就是要把他在进京路上观察到的一件事再认真仔细地考察、琢磨,兴许能给童掌柜出个扩大店里业务的好主意。

  陈怀臻的这个想法是从调查城里的人出行以何代步的历史和现状开始的。和早先平民靠步行,富人坐轿子不同,从乾隆年间开始,骡车开始流行。骡车车架车身一般使榆木、柳木或桦木,为了显示身份还有的用红木。车篷装饰也比驴车讲究。当官的用大骡车,老百姓坐小骡车。骡车有自用的,但多是出租的。到了民国初年,城里的人力车和三轮车逐渐多了起来。人力车,北方俗称洋车,南方又称黄包车,较长时间成了城里的主要交通工具。就以北京来说,洋车过万辆,拉洋车的得有几万人。到了1913年,北京有了少量出租小汽车,可只有富户人家坐得起。

  从北京到外地,尤其是到保定,得先从火车说起。1897年,就是陈怀臻出生那年,卢汉铁路(后称京汉铁路)的卢沟桥至保定段于4月开工修建。慈禧太后怕修铁路冲了清朝朝廷的龙脉,不准在北京城四十里内有动静。离京城四十里的卢沟桥就成了通往保定这段铁路的起点。这段长二百六十五里的铁路于1899年1月完成铺轨,2月1日正式通车。旅客列车只在白天行驶,天一擦黑,旅客下车找地方过夜,第二天再上火车继续赶路。一直到1913年才实行昼夜行车。由于资金不足,铁路工程质量差,外国产的蒸汽机车什么型号都有,从保定到北京要走五小时,而且车票还挺贵。对普通老百姓来说,往返保定和北京除了火车,无非是步行、骑驴、坐骡车。步行太远,骑驴太累,坐骡车虽然贵点儿,可是几个人结伙搭车,分摊费用,还是比坐火车便宜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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