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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河人家》(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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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10月16日15:01 来源:中国作家网 刘荣生

  金水抬手捂了额头那感到生痛的大包半晌,在口角一摸,见是一抹红血,立刻气极,憋一口气跑回家去了。

  张元宝自那日醉得一塌糊涂被车子送回,就一直卧床不起,茶饭不思,好在请来一位老中医下了两服中药,才有了些精神气。当还在病中的他请来“吕半仙”,问得宝贝儿子的命硬,与陆家的那桩婚姻成败就在三天之内时,想到自己已舍出四万两银子,一下着了急,很快择了日,将做媒的王九和自家柜上的钱大掌柜请来商量此事。张元宝边往下服药,边把事情作了交代,说:“腊月初六日子是紧些,近日我身体不做主,就全靠二位里外张罗了。”

  钱大掌柜有些难为情,犹豫半晌道:“张大东家,今日是腊月初三,三天时间,恐怕办不过来,张大东家你说,能不能把日子再往后推推?”张元宝摇头说:“不行不行,这桩喜事三天之内一定得办过门,推后一天都不成!”

  “怎么,张大东家为何这样心急?”钱大掌柜不解地问。张元宝说:“不是我心急,是儿子生得命硬,今年要办这桩喜事,除了腊月初六就再择不出日子了。这大旱之年的喜事,办起来说好办也好办,不必大动,一切从简,雇两班子响器,摆三五十桌酒席,两挺大红轿子把新娘子娶回来不就完了。”

  钱大掌柜这才点头道:“张大东家说的倒也是,不大动一切从简,就省事多了。”张元宝说:“这桩喜事的操办,就全靠二位了。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一应事情,钱大掌柜总管起来,有什么难办之事尽管开口;王二掌柜专管跟陆家接头,赶紧把日子送过去,女方要什么彩礼,拉一个清单回来,交给钱大掌柜尽快筹备。”

  三人商量妥当,钱大掌柜与王九告辞出至当院,蹒跚地走着,就见金水满脸是泪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钱大掌柜和王二掌柜问话都不理,径直往正堂屋去了。

  金水进屋一站到张元宝面前,气呼呼地劈头就道:“爹,您为何要干坏事?”

  一见儿子成那狼狈样质问自己,张元宝很吃了一惊,道:“没有呀,爹干什么坏事了?我的宝贝儿子,谁把你打成那样?快告诉爹,爹找他算账去!”

  “哼,被人打成这样,活该!因为爹干了坏事,害人!”金水说着把头扭在一边。

  “你爹真是没有害人!到底怎么回事,你把话说清楚!看,嘴角的血,来爹帮你擦掉!”张元宝感到自己很冤,他觉得事情有些怪了!

  “哼,你没害人?骗俺!马家儿子元庆跟俺过不去,说爹写密状到县衙门,告大侠叔是闹义和团的逃犯,要官府来抓大侠叔!”小金水一脸的不服气,转头梗着脖说。

  一听这话,张元宝直发急,跳脚道:“爹是那种人吗?你怎么不相信爹是好人?天地良心,爹现在起誓,爹要干那缺德勾当,遭雷击、天火烧!”张元宝正大挥臂膊诅咒,女儿金凤就进来。金凤脸色难看,进门站定就冲张元宝发难道:“爹,你都干些什么了?”

  “你……你……爹干什么了?金水跟爹胡说,你也落井下石,我看你俩是伙同起来想害死爹!”张元宝依然不相信自己干了些什么,气哼哼地分辩说。金凤锐气不减道:“大侠叔仗义疏财,又是女儿的恩师,女儿每日跟大侠叔练拳习武,学到了不少东西。再说,都是孝河人家,喝一河水长大,人不亲还土亲呢,我们张家和马家又都是有名望的西商大户,谁家没用得着谁家的时候,爹怎么会无情无义,一纸密状暗送县衙,告发大侠叔是闹义和团官府追缉的逃犯?”原来金凤跟元民正在习武,就见元庆脸上带事跑了过来,边跑边大声喊道:“哥,大事不好了,有人告发咱爹是闹义和团的逃犯,官府要来抓爹了!”元民、金凤听得大吃一惊,连忙停下习武细问情由,元庆将事情原委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俩。

  听女儿金凤如此刻薄地痛述,张元宝对自己怀疑起来,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疯一般地急步上阁楼那间密室,寻找他写的那封告密信,然而翻遍了几乎能翻的所有东西都未找到。骤然间,张元宝变得异常狂躁,他很懊恼,看着被自己折腾得一片狼藉的室内,一下瘫在了椅子上。这个时候,记忆才隐隐地提醒他,那封打算毁掉的密信,往县衙向胡知县去讨要成化大花瓶时,鬼使神差,自己是带在身上的。

  “造孽啊造孽,我还算人吗?还算孝河人家吗?”

  忏悔着、号叫着,张元宝左右开弓,抬手竟一气抽了自己八记耳光,然后眼睛盯在房屋后墙的一条横梁上。他想吊肉帘子结束自己的生命,他很快找出一条绳索,搬来一只条凳爬了上去,将绳索拴在上面的横梁上,然后挽了一个死圈套在了自己的脖颈上,狠心一脚蹬倒了脚下的条凳……

  第七章

  鸿门宴马大侠血战“结义楼”  

  马鸿鹏且攻且守且退,至楼梯拐弯处,一个持刀的捕役,猛不防突然被马鸿鹏抬腿重重飞去一脚,从楼梯滚了下去。其余捕役见马鸿鹏身手不凡,都胆战心惊,不敢近前,很被动地随着劫持胡懋钊的马鸿鹏而退至楼下。

  一

  同义泉任家高宅大院的粮仓外,人头攒动,排着一条长龙。这些人或手里拿着或肩上搭着一条口袋,清一色都是衣衫破敝、面黄肌瘦来领取任马两家发放赈粮的灾民,有的已领到背着粮袋往外走,有的正在接手里称好递出的粮食。在另一门外,或蹲或站有三四十个另外一些灾民,此为任家派人通知来多年借了任家粮食附近村庄的穷苦乡民,是来撤销他们的借据的。

  一边站着的马鸿鹏问旁边的任同道:“这次又来了多少泥水匠?”任同说:“四十一个泥水匠,二十个打杂的小工。”马鸿鹏问:“工钱说好了没有?”任同道:“这些人根本不让我提这事。他们说,这大灾之年,他们能有地方寻口饭吃就心满意足了!”

  马鸿鹏点头道:“是的,人到这地步,保命是最重要的。可也不能白用人家,都要养家糊口,完工后,按出工天数、出力多少适当付些工钱,你看怎样?”任同一笑说:“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这么想的,绝不能亏了这些人!”

  粮仓窗口,一位下巴上吊一绺胡须的眼镜先生,在按名册大声喊着领取赈粮灾民的姓名,里面几个年富力强的中年人满头大汗,在忙着称粮发放。见一些灾民挤来挤去,唯恐自己领不上赈粮,任同高声安抚道:“乡亲们,请不要拥挤,粮食有的是,大伙一个一个地来,每户五十斤,大伙放心,都会领到的!”

  秩序按部就班了。任同来到另一门外,候在那里被通知来撤销借据的乡民,看来任同都认识,他不停地跟那些人亲切地打着招呼,然后站在前面谦然道:“让各位乡邻久等了,对不起!”就回头吩咐沈先生,“回屋把那只小皮箱拿出来!”

  沈先生回去很快取来一只小皮箱,开锁打开,里面是一沓一沓的借据,有的纸质已因年久变黄。任同将那些借据拿在手上,大声道:“各位乡邻,这大旱之年,让大家雪上加霜,可大家别怕,我们任马两家,会帮助大家渡过这道难关的!各位乡邻,这些都是大家历年借粮打的借据,从今天起一笔勾销!”

  说完,命沈先生点火,当场将一箱的借据烧得干干净净,在场的所有灾民都很惊讶。任同接着道:“乡邻们,借据是烧掉了,可我知道,烧掉借据也解不了大家的饥渴,不少人家的锅照旧还在窑顶吊着,照旧还是连糠菜都吃不上,不得不拖儿带女出去逃难。这大冬天的,我看到有不少人身上连棉衣都没穿,让人很揪心!所以,我们任马两家还有点小意思,每位送小米两斗,玉米两斗,麦子一斗,棉花五斤,腊时腊月了,让大家回去好过个年,请大家到后面仓库里去领!”

  话音未落,在场的所有人已都骚动了起来,相互议论,称道任马两家大行善举,不少人被感动得热泪盈眶。一位六十多岁的老汉上前连磕三头,感激道:“多谢大东家的救命之恩,任马两家大旱之年大行善举,真似甘霖,浇活了我们这些枯苗,我们至死也忘不了!”跟着,后面那三四十个受到恩泽的乡邻也一个一个跪倒在地,感恩谢德,不知何以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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