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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河人家》(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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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10月16日15:01 来源:中国作家网 刘荣生

  隔了一天,陆家商铺里院从一扇月亮门过去,元民住所门外,玉秀又遇到一个穿一件桂红色绸缎上衣的陌生女子,玉秀把注意力放在了那件衣服上,她觉得那衣服很好看,后来才发现,眼前这位陌生女子就是那天遇到的那位。

  那陌生女子声音脆响地问玉秀说:“请问一下,您看到元民了没有?”

  玉秀看着那陌生女子的眼睛,说:“没有看到。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呃,什么也不是。”

  “你来找他有什么事吗?”

  “也没有什么事,我只是要给他一样东西。”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金凤。”

  ……

  四

  立即动手修复灌渠的事已定,接下来的就是抽丝剥茧,一件件地去做。一是资金问题,一是赶快做出全工程的规划和经费预算。工程的规划和经费预算,任同与沈先生聊了大半夜,让沈先生尽快粗略地出个方案,这不难解决;唯有资金问题,让他心下发愁不已,为此事昨天他已跑去找了张家见到张元宝。张元宝见他上得门来,热情招待。二人先是边喝茶边聊两家生意上的事,后来说到想联络张家出点资修复孝河灌渠的事,却被驴脸张元宝不冷不热地回绝了,他说手头银子不宽裕,他做不起这件事。

  对于资金问题,一向胸有成竹的任同这回真的犯愁了,他忧心忡忡,焦虑不安,虽然故作从容,但还是让刘氏看出来了。

  刘氏问:“他爹,你昨天到张家什么情况?”

  任同说:“别人说铁公鸡就是铁公鸡,一毛不拔。不过这也是我意料中的事,我只是抱着一试的想法去的。”

  刘氏想了一下说道:“我看资金问题实在不好解决,那就把事情往后放一放,待明后年生意好转再说。”

  任同没有回答。他不是默认,而是把刘氏的话当成了耳边风。刘氏也是大家出身,介休的娘家在明代时已成当地巨富。任家在介休生意兴旺,名声显赫,刘家觉得门当户对,又瞧当年的小伙任同有点牛气,把如花似玉的女儿许配给了他。任同是个牛人,事情越难办,越是要做。三十万两银子,是个不大不小的数目,要在以往,这对于任家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眼下就不同了,京津两地的生意如同马家一样,被洋人付之一炬,而今生意萧条,庚子赔款致使税率猛增,到头来官府衙门还要吃大户,加之各方面的社会赈济,已让他在资金上如同瞎子牵驴,松不得手了。

  沉默半晌,任同似乎在自言自语:“这件事,我已蓄志两年,这些天都实地察看几回了。大旱之年,孝河灌渠修复不了,有水用不上,真是愧对祖先,愧对乡亲们,我任同死不瞑目。”

  任同来到沈先生屋里。沈先生年近而立,清末举人,才气纵横,被任同赏识,请做管家和私塾先生。沈先生正在教小树旺识

  《 千字文 》,见任同进来,让小树旺在一边自己念书,把工程图纸什么的仔细交给任同看。任同看后非常满意,当下又领沈先生来到孝河两岸察看了一番。

  两人说到工程投资问题,沈先生说:“这么大工程,三十万两银子绝对下不来,少说也得四十万两。”任同吃惊地说:“三十万两我都把头愁大了一圈,四十万两,更能把人愁死!”

  沈先生说:“这是一个长久的福利事业,修复起来之后,河道两边的乡民受益,羊毛出在羊身上,银资自然应由两边受益的乡民出,至少也可筹集一部分。”

  任同摇了摇头说:“我不打算这么办。这几年,官府压下来各种名目的税收很重,大旱之年,庄稼连续两年都没有什么收成,乡民们大多数人家吃糠咽菜,有不少人家已外出逃荒讨饭吃去了,我哪里忍心再给他们雪上加霜!”

  沈先生轻轻点了点头,心悦诚服地看着任同。任同顿了顿,接着说:“这四十万两银资,我们任家里外十多个庄口都打紧些挖肉补疮,马马虎虎地只能凑至二十万两,那另外二十万两的来路,办法还真不好想。”

  “银子就是命门,年景不好,另外这二十万两银子,筹集起来是煞费周折的。”沈先生依然看着任同,他似乎在试探任同的软硬。

  任同想都没想,说:“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任同做事,向来是滚石下山,一砸到底,再难筹也得去筹。”

  马鸿鹏正在城中聚仙酒楼里低头喝酒,突然他的对面坐了一个人,连招呼都没打。

  马鸿鹏有点不高兴,觉得这人怎么这样没礼貌。他正要抬起头来看看这人长啥模样,却听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向他说道:“这位老弟,这座位是空着的吗?”

  马鸿鹏抬头看时,一下愣住,满脸的惊诧,惊喜道:“旭东兄!”

  旭东是任同的字。任同同样无比惊喜,眼睛里充满激动的目光看着马鸿鹏:“想不到会在这里跟大侠不期而遇,真是庆幸,庆幸!”

  “我也正要找你,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真是天意啊!”

  五年了,两个志同道合之人会不期而遇,怎么能说不是天意呢!

  马鸿鹏说着站了起来,紧紧握住了任同的手。一别五年,两人都想知道对方的情况,尤其是任同,他对马鸿鹏后来的情况,除知道义和团被洋人和清廷反手剿杀外,几乎是一无所知。他眼里的马鸿鹏,现在已瘦了一圈,不再是当年那么胖而高大的模样了。

  五年前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也就是义和团起事的那年,同样是在此酒楼。马鸿鹏从天津急匆匆赶回,带回震惊世界的义和团反帝爱国运动的消息,之后他又往返于家乡与京津之间几趟,传播义和团“扶清灭洋”和振兴中华的进步思想,为家乡竖起了义和团的旗帜。任同记得,当时马鸿鹏邀了他,来到此聚仙酒楼,畅谈国事,两人直喝到深夜。

  马鸿鹏喊来店小二,又添了几个菜,二人相对而坐,边饮边聊起来。

  马鸿鹏把自己这几年的情况很简单地讲了一下,说自己在走“背运”,一言难尽,却只字不提当年闹义和团和被官军和洋人剿杀的事。

  任同看了看周围,忍不住小声问:“大侠老弟,你不是逃关外去了吗?”

  “怎么不是。想不到打着‘扶清灭洋’的旗号,跟弟兄们在京津杀洋鬼子,会遭到如此下场,亏得兄弟逃到关外,才保住这条命。”马鸿鹏眼睛里闪着悲愤的光芒痛声说道。

  任同也不由心情沉重起来,却一句话戳在了马鸿鹏的痛处:“这年头,内忧外患,天灾人祸,一样不少,能挺过去活下来,就是万幸,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他妈这条老命活下来有什么用?为国家、为民族伸张正义,连一双儿女都搭进去了!这段历史,屈辱啊!是我们国家和民族的屈辱!”马鸿鹏开始骂娘,心情异常激动。

  任同忙道:“小声点大侠,我们不说这些了。来,吃菜!”

  二人沉寂下来,开始吃菜喝酒。酒过三巡,话入正题。

  任同说:“有件事想跟大侠兄弟商量。这大旱之年,我想为乡民办件实事,把孝河灌渠修复起来,好让乡民们明年秋后多少有点收成,度过灾荒。”

  马鸿鹏精神振奋了一下,一拍大腿道:“真怪道的,我也正在谋划这事,都三天三夜没合眼了,想不到咱兄弟俩会不谋而合!”

  二人意见一致,认为不能误过明春下种用水浇田,决定很快就破土动工。接下来,任同把实地察看的情况简要说了一遍,并说工程施工方案他已出台。马鸿鹏欣慰地与任同碰了杯酒说:“看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这东风,就是银子。”

  说到所需资金问题,任同说:“根据预算,这二十多里长的两条灌渠,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一切从简,单工料费两项,少说也得四十万两银子。”

  马鸿鹏一愕,道:“四十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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