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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发生故事时,万物也在悲喜。世间不止是人的世界,有各类动物,还有在四季变换中的花草、树木、山川、湖泊。 万宁:希望我小说里的故事存有心跳声
来源:中华读书报 | 舒晋瑜  2022年10月21日08:16

《城堡之外》,万宁著,湖南文艺出版社2022年1月出版,49.00元

 

常常有人对万宁讲述自家或是家族的故事,娓娓道来中很多画面、人物都已定格。这是个神奇的过程,在那一刻,万宁似乎触碰到他们的生存状态与生活态度,甚至最隐蔽的内心。

沐上川、郁黄、麦含芳,这些《城堡之外》的主人公,他们的过往甚至具体的形象很早就在万宁脑海里停留,独立鲜活的故事,不同的时空背景……她甚至能看到他们期待的眼光,希望她能把这些变成小说。万宁曾想着用几个中篇单独表达,却总觉得不妥。直到有一天,有个熟人在微信朋友圈里晒出一张森林里存在了几百年的城堡,谁都说不清它的历史。

看着那些坍塌的砖墙,万宁的想象瞬间燃了起来。

《城堡之外》从当下开始,写两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人历经都市繁华,在古罗村偶然相遇相识相恋,并决定在这个风景如画的偏僻村落里安度余年。然而,突如其来的家庭变故打破了他们的平静生活,在故事的推进中,谜底一步步揭晓,两个家族的起伏纠葛也在百年来的时代风云里娓娓道来。

“一般的故事,我们会听到脚步声,而我希望我小说里的故事存有心跳声。”万宁说,她的小说一直跟随自己的心,用心写作是她唯一的追求。她把听来的情节和画面移植到小说里,由它枝繁叶茂,由它生动自在地存活在文字里,散发出应有的气息。

中华读书报:书名为什么叫“城堡之外”,城堡有何隐喻?

万宁:关于城堡,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小说里,城堡是指楸树坡城堡,生活中确实存在着,它是小说开始与结尾的具体场景。小说的开始是蓝青林在黃昏里,坐在一棵楸树下,对着一个坍塌的、废弃的城堡发呆。结尾是发现了一条通向城堡的暗道,这暗道又通向了可以听见水声的城堡之外。城堡有多个隐喻,而城堡之外肯定是广阔的世界,是没有疆界的空间与宇宙,也是无边的想象。

中华读书报:《城堡之外》写了四个家族,每个家庭都有问题,但你在叙述的时候有一种悲悯情怀,能否谈谈你在写作过程中的心态?

万宁:我在写到某个人某件事时,会觉得人其实是渺小的卑微的甚至是无力的,那一刻,我会想,如果是我,在那个时代里在那个事件里,要怎么办? 心会在这刻缩紧,疼痛也会来临。将心比心地对待小说中的每一个人物,似乎能体谅其中的不易。有时又是一种后怕,各种选择与别离,便是各种人生。无法解释时,我们说是宿命,如此,才能释怀甚至变成抚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难与隐痛,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能量来面对,而面对的过程便是小说的内容。

中华读书报:《城堡之外》的故事线条复杂,结构精巧,你是怎么考虑的? 在这部长篇中有哪些是比较难以把握的?

万宁:这种捏拿确实难以把握。要考虑的因素太多,小说中的故事与人物,是要掂量着来写的。哪些笔墨多点,哪些一笔带过,其实还是深思熟虑的。某些人物我故意留白,给读者一些想象与思考,又或者故事发展到这里,屏神静气,似乎不能动弹了,怎么动都残忍,我只能扭过头去,不让文字直视。这样说,也算是回答了一些质问我的读者。

中华读书报:以多棱镜的方式呈现不同家庭以及女性在不同时代所遭遇到的命运,很多细节描写非常真实。另外,对于自然风物和景致的描写在很多长篇小说中有些缺失,但是你的作品表现得很充分。很想了解你怎么看待对于细节和景物描写在小说中的作用?

万宁:这些描写使小说的场景除了有画面感还更显真实。我希望小说中人物与故事更立体更生动一些。人在发生故事时,万物也在悲喜。世间不止是人的世界,有各类动物,还有在四季变换中的花草、树木、山川、湖泊,它们在不同季节不同光线下呈现出不同姿态。

中华读书报:作为女性作家,能否谈谈你对家庭、对于女性命运的理解?

万宁:年轻的时候不觉得,到现在越来越觉得,女性的不容易。感觉负重前行,就是在说世间许许多多的女性。在学校学习在职场上班,女性真的是半边天,与男性一起打拼。可是到了婚姻家庭中,女性除了生儿育女,还要承担各类家务。女性的个体生命意识值得思考与关注。

中华读书报:这部小说中有大量的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作品当中看到你的文化积累非常深厚,能否谈谈你的创作经历? 写作几十年间经历了怎样的变化?

万宁:我在媒体工作多年,曾经作为一线记者,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于写作而言,这是对生活最好的体验。很多的观察与思考从中而来,所写的文字也会自带现场感与时代感。退到编辑岗位,我仍喜欢借采访之名去县里的一些古村落走走,听老人讲古,看古旧的土屋,还有那些窗棂上镂空的图案,与村庄周围寂静的山林,似乎闻一闻那里的空气,回来写出的文字就不一样了。前些天刚从醴陵沩山千年古窑村回来,一年没去,发现那里修了柏油马路,村中洼地里有了一片花海,一位老娭毑坐在自家屋檐下,瘪着嘴望着我们笑,似乎在问,我们村漂亮不? 那刻我好想摘下路边紫蓝色牵牛花戴到她头上。苍翠山林注视着村庄,山林之下裸露的泥土里全是千年前的青瓷碗片。忍不住捡拾几片,对着上午十点的太阳,瓷花上的古远与神秘在现在的时光里静默沉思,而我的心在这刻被看不见的手指抠了抠,写作的冲动似乎又在隐隐作祟。

中华读书报:你的作品总体上写的是南方,但也并不局限于此。你如何看待地域对作家的影响?

万宁:我一直为自己没有故乡而伤感,不可复制的童年及少年,随父母四处流浪,出生地、籍贯只是个抽象的名词,作为写作者这无疑是种缺憾,好在最后停靠在了株洲。每天沿着湘江或者穿越湘江,来来回回奔忙,我喜欢这种感觉,写作时会不自觉的用上方言俚语,用上眼睛看到的风景。细微中现宏大,地域性有时可以成就作家。

中华读书报:评论家彭学明认为,《城堡之外》描写人类命运与时代社会所交织的风雨、风云、风光、风景。人的命运永远被时代和社会裹胁和左右,每一辈都被时代裹胁和推动历史。小人物和大时代纠缠在一起,在表达时代变迁乡村建设上,你觉得完成得怎样?

万宁:人的命运在小说里跌宕起伏,时代与社会紧随左右,读者的目光始终聚焦在小人物身上,小说中的他们做了一些与乡村建设有关的具体事,如筹建村史馆、种千年古莲等,在写这些时,小人物和大时代纠缠在一起了,也表达了时代变迁之中的乡村建设。从某种程度上说,这种呈现是平和的,就觉得他们的日常正做着在别人看来伟大的事,其实也就是这个时代一些人的生命自然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