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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边”女人的梦与思——评高君长篇《柔情史》

来源:《收获》 | 杨美德  2020年07月29日08:56

作为一名成长于东北小城的女性读者,阅读《柔情史》时感到又熟悉又陌生。有时如在静夜中揽镜自照,幽蓝的皮囊扭杂着欲望和痛楚,有时则像吃了夹生的米饭,几分囫囵难咽。在笔者看来,《柔情史》并非具备完全意义上“史”的广博和深邃,它更像一部余歌未尽的“私人史”,作家鼓起勇气探索女性身体里的密码,笔力之敏锐,甚至探触到某些女性自身都难以言明的晦暗情思。在女老板和小职员的“桃色事件”这一略显尴尬暧昧的外壳里,是一个女人直白得让人心疼的隐秘心事,其徘徊于理想和现实之中寻找自我却最终失败,长久地迷失。然而,这个滞身于多重矛盾中的女人,激起共情的同时,也折射出一种属于男性的“看”,自我探索的双脚需要一副“拐杖”,行走的支点在身体之外。或许可以说,《柔情史》关于一个“城边女人的梦与思”,坦荡的笔是光透进被歪曲、鄙视的“欲”和“罪”,“柔情”裹缠于淫糜的“梦与思”之上,可怜可爱。但与此同时,这“光”与“柔情”没能真正走出城边之上的几尺天空,“城市边缘”使故事得以具备戏剧冲突的要素,也是枷锁锁住了作家关于世界更多的、新的感受和体验,女性似乎只有“被欣赏”才能自我欣赏,而这一行为,在男性作家笔下,难免让人揣测一二。

一、迷失在爱与性之间

王玉梅与白羽的纠缠是作品的主线,作家细腻地探索了在爱与性之间的女性情绪。

初识阶段,白羽首先符合王玉梅的性想象,年轻、帅气,特别是青草味的清爽,统统钻进她寂寞的被窝。“王玉梅举着它(蜡烛),感觉就像看着一个水漂烛,亮处在这个大男孩的手上和一侧脸边,而她整个则隐在暗处,隐在水里。”一个长年压抑性欲又自卑的女人,“偷窥”是王玉梅“看”的方式,无处安放的欲望投射在白羽身上,他甚至像一团丢了实感的朦胧的影。但偏是这种含蓄和端庄,相比于娇俏外放的小艳,就像“一个幽深莫测神秘未知的洞穴”,成就了女人不动声色的诱惑。

作家故意给二人的推举拉扯设置了一层层有形或无形的界限,是“门”,是“老板”和“职员”的身份差距,是小城的风言风语,更是王玉梅内心深处与“欲”相争共存的“惧”,绝大多数女性在“性”面前有着无从回避的耻感。但这些界限被一次次地模糊掉,以“气味”作引。“气味”穿针引线,是欲盖弥彰的情欲的触角。第一场性事初融界限,此时的王玉梅,身体和精神的残疾均被解放,性爱赐予她久违的自由和自我认可。王玉梅的性欲在对白羽天然的渴望之上,还有一层自我救赎的冲动,“她不想很快就失去他,她已经没有本钱再失去”,所以二人间的性事并非一夜绮思,而附着一些粘滞、沉重的期待和算计。当“性”中缠绕了通向未来的心思,女人似乎总愿意在野蛮的掠夺和攻占中挽留一点“柔情”。作家的高明之处,即在于准确生动地探进女人在理想的性爱背后婉转复杂的情思,在老街凄迷的灯火中间,王玉梅揣度着与白羽一夜欢情之后的明天,痴缠的种子种在了夜色中。

彼此一次次理想的占有和抚慰催“性”至浓,性到浓处女人的母性占了上风,“我的天啊,我的小孩……他就像一个刚刚从子宫里诞生出来的婴儿,安卧在她身旁,如同安卧在母亲身旁……”女人此时仿佛生出柔软的铠甲,情欲荡漾在温柔的胸乳,男女间的欲一旦糅进女人出自母性的保护欲和占有欲,“爱”便悄然滋蔓。“爱”生依赖,不再满足于单纯的“性”,但“残疾”的王玉梅唯恐留不住“自由”的白羽,“她这种幸福”,和那些因爱交付软肋的女人一样,“是一种空落落极不踏实的幸福。”于是,患得患失的“爱”为了重寻可羁绊的“实感”,催生了更激烈的疯狂,此前在“性”中获得的自由变相成理想的魔镜,映照出偏激的幻梦。在“性”中找到的自我,又因“爱”迷失,“她只恨自己,恨自己现在这样,而不是想象中那样”。深陷“爱”里,女人控制不住地自卑,谄媚,迎合,以更极端的“性”缓解求“爱”不得的苦,欲望跃出身体却变成重负“吓跑”了热爱自由的男人。女人愈求愈远,忍无可忍,最终,心上长出吸食一切的黑洞,以共死求永恒平等的“占有”。“爱与性”拧成一股闪着圣光的绞绳,同洁同污,同生同毁,极乐极痛。王玉梅或是个略为夸张的代表,残疾和多年的压抑令她长久地亏空,一旦感到睫毛划过皮肤的痒,就卷起一股战栗的浪。但在爱与性之间,她也是千千万万女人真实或臆想的情绪缩影——试图做一个摆渡人,却被乱流带向无边无际的深海。

王玉梅最终没能下手杀死白宇,理由是“不想再背负第二条人命”,看起来浮士德向魔鬼要回了灵魂。但作家对结尾的处理颇值得玩味,迷失的王玉梅从法藏寺回来后,仿佛放下了一切,“仿佛整个人都变了,变得仿佛透明了一样,从内而外。是一种说不出来的静,静得就像一汪水,很深,很清澈,是剔除了烟火气的那种静和安详。”然而,作家似乎不愿她就此遁去空空之境,非要燃起一把火,以一种近乎惨烈的方式结束一段纠缠,留下不可言说的灰烬。白羽或伤或死都将是王玉梅精神上的又一次重创,未愈合的伤口再被刺穿,“残疾”是宿命般难消的疤痕。

回溯一切的开始,王玉梅和白宇的相遇只是蝴蝶轻振了一下翅膀,却引发女人体内的一场龙卷风,“爱与性”失衡,旋转移位,界限模糊。

二、迷失在香与臭之间

爱与性的矛盾是女人在两性关系中的迷失,香与臭的纠葛则对应同样复杂的同性关系,私以为后者与前者互为因果。

“逐香”是王玉梅锲而不舍的自我斗争。她对整洁、干净近乎病态地追求,“她开始洗,窗帘、被罩、床单、枕巾、枕套等等,最后连被瓤和枕芯都洗了”,清洁是一场关乎重生的洗礼,从“只属于夜晚属于她自己的地方开始,完全彻底地干净一次。”王玉梅似乎是成功了,离开了令人作呕的大垃圾场,成为芬芳文化用品商店的女老板,体面又干净。但实际上,“臭”是如影随形的一把枪,她无时不刻担心着被一枪毙命。“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她披头散发地萎在墙角,一下紧似一下地吸溜着鼻子,然后就彻底呆住了,那异味越来越浓越来越浓了,是那种让她害怕极了,以为早已消失掉,从垃圾里散发出来的臭味儿。”于王玉梅,香与臭的界限总是模糊的。

究其原因,笔者以为,在于王玉梅始终无法摆脱对母亲的厌恶,“这个体态臃肿、邋里邋遢;这个粗枝大叶、蓬头垢面的女人,这个弄脏了一切又弄残了她一条腿的女人,她就像一个令人讨厌,恶心的臭垃圾箱,一个让她无法选择无法逃避的长长的噩梦。”母亲是子女最初的生命样板,主动的割裂导致强烈的自我厌弃,寻找自我成为永恒的课题。因此即便她疯狂求“香”,也如同断线的风筝飘荡在偌大的天空,赐予她自由的风也是无处不在操控她的线,飞翔的姿势更像一只无头苍蝇。她曾落脚在白羽身上,但性爱并不能从内而外地洗涤灵魂的伤口,被赞美的“香”更像外界的恩赐,主动寻觅、打开自我的激情在最烈时突然怔忡,王玉梅重又复归到无所适从的梦魇中去,“看到了吧,那个声音说,人就是这个样子,半疯半魔,半邪半恶,半畜半兽,半人半鬼。连脸都不要,还有什么体面和干净?说罢,朝着她就把一个大垃圾箱铺天盖地倒扣下来……”性爱只是一味治标不治本的药。

似乎只有“逐臭”才能代表王玉梅对自身真正的接受,她的确做出过努力,尽管有如生硬的表演,但戾气的言语里有心事被戳破的尴尬,“难道在自己面前,就只有一条跟老太太走的同样的路了吗?”王玉梅依旧是排斥的,她却意识到母女间天然的联结无从回避。预感在母亲近乎惨烈的去世后达到顶峰,“她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儿,仿佛一股巨大的气流从脚下盘旋升起,……就像一个神秘而又不安的影子,朝着两只黑魆魆的大垃圾箱飘去……”此时,是整篇故事里王玉梅第一次彻底地“摆脱”拐杖,第一次身轻如燕地“行走”,走向母亲,获得短暂却极度放松、雀跃、安全的自由。只是,无论王玉梅愧疚几何,她与母亲间始终是一场得不到原谅的决裂,这是最为悲壮痛苦的“解脱”,代价是事与愿违的“惩罚”——尽管藏起污渍斑斑的拐杖,也掩盖不了“臭”的源头,她残疾的那条腿,一直踩在垃圾堆里。

在一些文本细节中,作家还有意将“女人”与生养万物的大地联系起来,渗透着对“母性”的迷恋。“母亲”是生而为人的根,或是作家有意为之,王玉梅的腿疾恰使她失去一条与大地联结的血脉,就连开篇的老残柳,似乎也具备双重隐喻。又老又丑、被砍断很多根须的老残柳让王玉梅感到同病相怜,有意味的是老残柳呈一种保护的姿态遮掩着芬芳文化用品店,就像鸟的羽翼遮盖着脆弱的窝巢。小屋里的王玉梅爱欲绮糜,树下的王玉梅却“仿佛听到一种深埋日久却永难逝去的声音”,过往与未来汇聚于此,模糊的声音有了答案。这难道不是王玉梅内心深处冥冥的期待吗?是否早在无意间,她已受其“生命之根”的安抚和点化却不自知呢?可惜,被“香与臭”逼得无所适从的王玉梅,一直挣扎在“失根”的迷茫中,没有找到它。

三、迷失在钱与命之间

“城边”是一切故事发生的背景,爱与性、香与臭的矛盾都起于王玉梅与周遭环境的冲突,甚至“城边”本身就是一条暧昧不清的界限,割裂着城与乡不同的视野和文明。在这撕裂的地带,种种二元对立的关系最终都指向生活本身,指向钱与命。王玉梅所代表的城市边缘人的尴尬境地,是无法在“个人尊严”和“永恒的交易与算计”中找到平衡,“钱”换不来真正的体面和自由。

城边环境的恶劣,刻进王玉梅最初的生命底色。生在哪儿是“命”,但邻里的鄙视、唾弃乃至谩骂则是被动承受的耻辱。“她们用最恶毒的话咒骂这些害人的玩意”,“脸色铁青地骂女人是大粪池里的石头,连大粪池里的石头都不如,简直就是大粪!这院子整个就是一个粪坑!”王玉梅的恨在这片肮脏混乱中蛇一样吐着信子,“她好像从四五岁开始就能真真切切地体会出——害臊、羞耻、无地自容这些词的含义。是从别人的眼神和话里懂得的。”更何况她“后天”残疾,扎偏了针是“命”,却仿佛一场黑色幽默揭开生存环境的荒诞。如此,王玉梅“过分”的清高和疯狂的逃离也不算矫饰,“自尊”是必然的自我保护和珍视。与乡下男人许强交往前夕,王玉梅已然意识到不完整的自己是一块被算计衡量的筹码,于是更为自洁,端出甚至有些伤人的矜持。“命”此时于她是立于世的骨,冬梅傲雪,人如其名。

可“命”,并不总是为人所令。许强和小黄毛误打误撞的背叛再一次扯开生活的遮羞布,怒和妒针一样扎向王玉梅心里最脆弱的角落,血水上涌让她尝到生活的苦。一个残疾的女人加上一栋房子的价值,也不一定比得上一个健全人,只有“钱”能赐予糟糕的世界一点浪漫。“钱”是依靠,是腿,是将来的尊严。与许许多多勉励喘息的城市边缘人一样,王玉梅用“钱”买“命”,芬芳文化用品店的成功经营最能体现她的坚持,精巧的装潢处处匠心,又洁又雅。但王玉梅并未因此满足,“饱暖思淫欲”,“钱”再度敲响内心的空寂,老生常谈的发展。

新意在于王玉梅与白羽的关系,为什么有了“钱”,王玉梅仍然抓不住自己的“命”?答案看似很简单,我们可以任性地说:“因为还不够有钱!”的确,王玉梅的钱不够织出金羽翼让她自在穿行于繁华路里,可这断言属实傲慢,看不到她的难,“这年头啥都在涨,小到柴米油盐,婚丧嫁娶,大到地皮楼盘,钱赚慢了等于没赚。”王玉梅本就是一个“残疾”人,又是“捡垃圾的”女儿,在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压迫下她没有更强悍的赚钱能力。因“命”赚“钱”,“钱”却救不了“命”。其实王玉梅足够清醒,她知道自己“永远比别人慢半拍”,只是“恶意”若只来自体外,那还能硬碰硬地鼓起肩膀,可一旦发现内里腐坏,勇猛和刚烈就是碳做的花架子。“钱”与“命”无休止的争端在王玉梅身上留下无法愈合的伤口,这对一直唯恐失洁的她来说,更是颠覆性的打击。她仅有的一点浪漫都寄托在白羽身上,但得到性,却得不到爱,还失去了曾最为珍视的脸面。“无根”的自由也不是真的自由,在一次充满希望的自我清洁中,“她感觉已经迈出了右脚,下一步便是左脚,可她却没能迈开它”,像一只“弄折了翅膀的大鸟一样,朝前扑去。”水流出来,如颜料,实是泥沼,是王玉梅拔不出脚的死循环。

借助“钱”的力量与“命”抗争的王玉梅,最终不仅失去了赚钱的欢欣,也看清了“命”的卑微。她去法藏寺自救,归来后又烧起一把宿命般的火,何去何从?就算看淡情爱,看轻面子,她就真的能走出城边,大方地走进富丽堂皇的“喜来登”吗?她不愿做芬芳笼子里的鸟儿,可开了笼,她又能飞去哪里呢?那些许许多多和王玉梅一样的城市边缘人,那些不同因却同果的伤口,何时才能痊愈呢?

尽管远方有光也有诗,但被命运戏弄的“城边人”,在理想与现实之间,还要走很远。

四、“又见”一帘幽梦

《柔情史》的故事逻辑是自洽的,王玉梅内与外的双重迷失情绪是整篇故事起承转合的推手,以“城边”为背景,梦幻交织现实,大胆但细腻,无理却合情,一个稍显“老套”的故事生出新意。可以一个女人为绝对主角,探寻女性隐秘情绪的书写,在关于“女性”的讨论敏感又火热的当下,总期待更复杂深邃的文本出现。笔者带着这种略为“苛求”的眼光再读文本,感到几处观念上的冲突和不适,新锐的尝试似乎再度走向可预感的结局,“城边”女人的梦与思仍旧是熟悉的配方。但笔者并非也无意脱离文本作“社会学”上空而泛的强词,只想提出故事进程中几处或有失调的叙述和动机,以供探讨。

《柔情史》全篇采用故事中人物视角叙述,可无论以男性亦或女性角色的口吻,都表现出略有冒犯的男性的“刻板”态度。白羽初遇王玉梅时,恰逢张目向王玉梅讲桃色新闻,“他觉得两个女人背地里要是一块儿玩起粗口,或说起黄段子来,一点儿不亚于男的,甚至远远胜过男的;另一方面,她们要是在背地里琢磨起男的来,不光能把男的给琢磨透,没准儿还能把男的给琢磨死,甚至让他们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联系下文对王玉梅“不搭腔”的欣赏,指向的“思”是对温婉和顺的传统女性形象的赞美和想象,但更不适的并非内容,而是那几分鄙夷、傲慢的语气。“所有男人都是嫖客,却没有女人愿做妓女”,“男人本身不过就是一架破播种机,而女人则是一片芳草地”,这些描述里有对女人的同情和尊重,但本质是“征服”与“被征服”的逻辑。男人是自由的鸟,女人则是等待鸟儿临幸的大地。王玉梅被邻家男人嗅遍身体的情节也被赐予绮糜的美感,女孩不自知的、主动的“诱惑”掩盖了男人“侵犯”的卑劣,丑陋的汤匙在鲜美的汤汁中旋转,熬出色泽动人的欲与罪,时隔多年,王玉梅竟仍品其味。

女性对男性的评价也透着对男性思维的“迎合”。王玉梅的闺蜜张目更早地看清“城边”女人的处境,“妈的,(男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男的都现实,结过婚的更是”,可直白的愤怒在张目“杀死情人又自杀”后悲哀得惹人发笑,怒斥“猎手”自己却是最可怜的网中鸟。张目看似与王玉梅形成对比,实际是其镜像。只是王玉梅的“自卑”动机充足,张目则是一个不算饱满的功能性人物,仿佛王玉梅眼中挥之不去的暗影,共同完成有关“迷失”的单向度的强调,她本能拥有更多选择,并非所有女人都将飘零在爱欲之海。所以,服务于故事情境的张目同时失去了复杂性,增强了戏剧感却少了新意。妹妹小黄毛的结局也没能走出窠臼。小黄毛与王玉梅完全相反,悲壮地、孤注一掷地大胆追爱,尽管最终没能挣脱大环境的锁链,也洋溢着“戴着镣铐跳舞”的痛与美。与许强的交合却让人又感困惑:为什么小黄毛掀开许强的被子后,“竟连一点儿反抗的意识都没有”?“两腿一软先坐在床边,不到一秒钟,全身就像筛糠似的抖作一团,然后就像一堆沙子似的堆了下来”?这是否隐含着对原始的男性力量的崇拜?不美却勇敢,能独立养活自己的女人,为什么不能成为第二个“简爱”?

在《柔情史》目前设定的框架下,或许这三个女人的处境都可以“大环境”中不自知的牺牲品作解,但笔者不禁期待,作家是否可以赋予笔下的一个人物以不同的“思”,让她的“梦”做得再大一点?能否大胆地囊括更多的素材,塑造更复杂的情节变化,拓宽故事环境,构建不同的结局走向?这并非提倡饮一碗空洞无物的励志鸡汤,而是鼓励更大气宽广的写作格局。“自我迷失”可能是每个人必经的生命阶段,“重建自我”也是人生必修课,那么过程的顺遂与结果的幸福与否只是表象,关键在于借以修复的力量来自体内还是体外,是釜底抽薪还是扬汤止沸,是历经沧桑后的通彻还是镇定剂下的平和。从这个角度来说,《柔情史》戛然而止的结局同时也可以是意蕴深厚、无限可能的开始,暗蓄着女性在人生的征途中内在觉醒的力量。再进一步,也是希望,在未来书写女性的文学作品中,读者能看到更包容、更具同情的视角。

故而,笔者以为,作家以具有先锋意识的笔法回归到传统的中式审美,但“城边”以外的天空“喧哗与骚动”更盛,在“爱”与“死”之间进入一个故事,文学应超越现实,具有“大能”。因此,就《柔情史》而言,“柔情”是砂石上明亮的风,吹向过去,也要吹向未来。在通向人性深处的路上,这个“城边”女人的代言,还需要时间变得更加饱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