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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湘《暗涌》:漂泊者之歌

来源:文学报 | 李西闽  2019年12月27日09:08

每一个文学新星的出现,都是没有预兆、不确定的,而所有的文学大师,都来自于横空出世的文学新星,他们像流星般照亮了夜空,留下了不朽的篇章,让永恒的文学精神得以常新和发扬。2019年,中文写作重要的收获,就是出现了两颗文学的新星,一个是20岁的内蒙古少女渡澜,另外一个是旅居美国的青年作家二湘。前者用七篇短篇小说惊艳文坛,她奇诡和充满想象力的文字证明了她的天才写作,未来可期;后者和前者不一样,二湘在文学界已经有了影响,发表过大量的文字,而她今年出版的长篇小说《暗涌》,像一颗宝石,璀璨夺目,让我惊喜。

两年前,我去南极,邮轮穿过德雷克海峡时,看到了在西风带逆风飞翔的漂泊信天翁。漂泊信天翁仿佛一生都在逆风而行,不屈不挠,阅读《暗涌》时,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漂泊信天翁,它优美而又坚韧不拔地逆风飞翔的样子,挥之不去。以至于,我在读完这部36万字著作的过程中,觉得作者二湘是逆风飞翔的漂泊信天翁,小说主人公钟贵林也是。

《暗涌》写的就是漂泊者钟贵林的故事。我跟随着钟贵林,从美国来到了阿富汗的喀布尔,从喀布尔回到美国的硅谷,又从硅谷来到上海、深圳,然后从深圳走向埃塞俄比亚的亚的斯亚贝巴。这十年的漂泊,波澜起伏,让我欲罢不能,有种隐秘的力量,一直推着我在波峰浪谷之中游动,也许那就是暗涌,也是二湘文字的魔力。

小说开篇就像磁铁般吸引住了我,战争状态下的喀布尔,注定了钟贵林会在此地发生许多不同寻常的故事。充满死亡气息的氛围,并没有让我陷入绝望的情绪,却总有丝丝缕缕的微光在从容的叙述中闪现,然后出现更多的漂泊者,美藉越南人华勇、风尘女子圆圆,以及桃姐、林大厨等等。每个漂泊者,都有自己的故事,这些人物纠结在一起,又生发出新的故事。故事本身不管多么曲折动人,不是我最想要的,只是带我探寻每个漂泊者心灵世界的路标。而作者也并非要给读者讲述猎奇的故事,她其实也是在探索漂泊者的精神世界,倔强地生存或者毁灭,就像逆风飞翔的漂泊信天翁。

钟贵林其实就是一代中国移民的象征,与故乡藕断丝连,可永远也回不去了。二湘让我佩服的是,她没有写一个功成名就衣锦还乡的淘金者,也没有写一个流落异国的失败者,她写出了人的复杂性、漂泊者的复杂性,这使得钟贵林这个人物有血有肉,十分可信。哪怕伤痕累累,他也遵循自己的内心活着,不停地寻找自己的道路。人可以用不同的方式生活,漂泊也是一种,但漂泊注定没有安宁,也没有归宿,所谓故乡,只不过是模糊的底色,所谓亲人,也不过是漂泊过程中的安慰剂,在残酷的现实中,有时不值一提。

我十分认同冯唐所说的,《暗涌》是一部开先河的小说,我也赞同许多评论者所说,《暗涌》是一部具有全球化语境的小说,所谓的国际视野,是作家眼界的开阔,思维的开阔,而这正是中国作家少有的,哪怕是写一个村庄,也需要有大格局。只有开阔的视野,才能真正抵达人的心灵,而这个人,不是狭义的某个地域的人,而是整个人类。二湘无疑达到了一个高度,她是从人类学的角度,来关照现实世界,从而使她的小说具备了国际性。这种高度和她本身就是一个漂泊者有关,我对她是陌生的,但我还是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她的经历,或许也充满坎坷,她在漂泊的途中,一直在追问和思考,漂泊的终极意义。如果没有追问和思考,就没有发现,就不可能站在高处,写出震撼人心的《暗涌》。

归根结底,爱就是救赎,爱对漂泊者而言,尤为珍贵,有时说再见,就可能永不相见。同样的,历经风风雨雨的钟贵林,一直渴望一份真实的爱情。因为女儿月月的死,妻子离开了他。也是因为此事,他才离开硅谷,去了喀布尔。在战乱的喀布尔,他遇见了圆圆,和她发生了关系。离开喀布尔后,他以为自己这一生,再不会与之相见,没想到后来在深圳,又碰到了她。尽管她是个风尘女子,钟贵林却无法放下她,最终他们还是走到了一起。这个两个饱经风霜的灵魂的相遇。在小说结尾部分,圆圆从深圳飞往亚的斯亚贝巴,让孤独落寞的钟贵林,有了相依之人。爱是《暗涌》的一抹亮色,也是小说的升华部分,让我跟随小说主人公钟贵林一路漂泊之后,找到了一丝安慰。

(《暗涌》二湘/著,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9年9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