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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永远忘不了那个夜晚》:在虚拟与现实间翱翔

来源:文学报 | 龚军辉  2019年08月03日09:42

黄孝阳就像一只精灵,他在自己用虚拟与现实搭建的多维空间里,执著甚至执拗地翱翔,书写着自己的精彩。尤其在阅读他的新著小说集《我永远忘不了那个夜晚》时,我既觉得有马尔克斯的那种魔幻扑朔、怪诞荒唐迎面而来,又觉得有贾平凹似的沉静质朴、绵里藏针刺痛骨头,我起初颇觉怪异——这两种迥异风格完全不搭调甚至相互背离,怎么会同时产生呢?但读完之后,恍然大悟:黄孝阳把自己一颗赤热的心用黄土包裹起来,却又自觉捧到虚拟与现实的三味真火上去烤,因而其作品呈现出坦率而模糊、真实而蜃楼、典型又游离的表层对立,内潜却统一的特质——我的这种错觉或迷惘并由此催生的思考与反省,正是他意欲达到的效果。

黄孝阳首先是位好建筑师,他搭建的自由空间既是有边有角的,又是空旷无比甚至涵盖天地的。作为孤独的精神历险者,他把人当作唯一的而又绝对的奇迹,他的所有故事、所有冒险都是有关于人的,因而他的翱翔空间也仍是用人性与理智、信仰与基因、描摹与重构的二维砖石建筑的,他的艺术空间里填充的是人性的真善美与假恶丑的冲突,是人性与兽性的斗争,是精神饥饿与物质丰裕的现实材料。我很赞赏《我永远忘不了那个夜晚》这个短篇,小说中的主人公在充满异域风情味的旅馆里,因为情欲泛滥而放纵,却最终变成了一场精神的冒险和对人生来往、真假共生的艺术探索,极具寓意。再譬如《阿达》,不管是“父亲”的逃狱还是“我”的探狱,或者“父亲”留下的未完成小说与“我”的奇遇,也都是一个寓言:生活充满了无数可能性,所有的假设都是虚幻的,忠诚地坦露自己已经颇为艰难。读黄孝阳充满寓意、密布想象甚而有点天马行空的小说,不必在乎其情节构造,也不用去思索他的情绪表达,只需对他的表达结构进行审视,小说的内核就一览无余。

黄孝阳其次是位飞翔爱好者,他爱好在艺术的空间展翅高飞,但又常常不由自主俯视人间。他向马尔克斯所学的,是他自觉意识到用人性、智慧、信念、艺术等砖石构建的小说艺术空间,本身的结构也是可疑的,其二维可以打破、融合,乃至自我构造为多维。他的虚拟文字带有显然的现代主义色调,因而无论是中国传统小说中用到的科学幻想、断案推理、逻辑叙事,还是如今网络小说中使用的重生改运、戏剧多向,都被他借体托生。于是,我们看到了《却把青梅嗅》写实中的轻淡而沉重、《阿达》魔幻中的合理与混乱、《开始》实验中的多维与单一。黄孝阳相信用技术写作的小说才具有艺术可赏性,小说家的使命与责任是对现实碎片进行梳理与排列,他努力拾起生活中的各色砖石打造自己的想象空间,这是十分可贵的。但是,他又是一个很中国化的作家,他的艺术基因还有所受熏陶、环境造就,都注定了他的行走只能是中国式行走,他的尝试也只能是中国化尝试。他从贾平凹小说中吸取的力量,主要是一种平朴的农人意识,即使用全新的知识体系进行包装,其叙事结构与策略里所渗透出的,还是对土地的依附、对群族的认同、对个体的包容和对生命的尊重。《小说三幕》的情节逆转里都是对爱的真诚、护佑与祝福,《我永远忘不了那个夜晚》的虚构叙事里贯穿始终的仍是过往经验、知识积累和回环技巧。

黄孝阳用开放视野、中国情怀雕琢的中短篇小说,将西方现代小说技术和中国经典表达合二为一,既显示了其中西融汇的知识储备、学习与继承,又展现了当代小说家建筑自我天地、塑造崭新艺术空间的探索潜质,这正是李敬泽、韩少功等评论家、小说家对其寄寓厚望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