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国之重器”？
来源：文学报 | 吴子林 2019年05月18日08:53
2016年9月25日，500米口径球面射电望远镜(简称FAST)落成启用，这一具有中国自主知识产权、世界最大单口径、最灵敏的射电望远镜被誉为“中国天眼”；当天，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习近平给科研人员和建设者发来贺信。2017年新年贺词中，习近平主席再次提到“中国天眼”。
2017年9月15日，“中国天眼”的“总工程师”南仁东不幸去世；10月，作为新时代标志性的科技成果，“中国天眼”被写进了党的十九大报告；11月17日，中共中央宣传部追授南仁东“时代楷模”荣誉称号，号召全社会向南仁东学习。
2018年10月15日，经国际天文学联合会小天体命名委员会批准，国际永久编号“79694”的小行星被正式命名为“南仁东星”；12月18日，中共中央、国务院授予南仁东“改革先锋”称号并颁发奖章。
王宏甲接受了撰写南仁东传记的任务后，经过长时间的走访，深入接触FAST二十二年来南仁东不同阶段的领导、同事、学生和至交好友，收集了大量鲜活的一手资料，撰写了《中国天眼：南仁东传》。
为了讲好南仁东的故事，王宏甲得心应手地运用了“抽象阶梯”。在出版于1939年的《行动的语言》一书里，美国语言学家S.I.早川（S.I.Hayakawa）首次提出“抽象阶梯”这个概念，认为所有的语言都存在于阶梯上；最概括或最抽象的语言、概念在阶梯的顶端，而最具体、最明确的话语则在阶梯的底部。作为“叙事新闻”，“非虚构叙事”总是在抽象阶梯的两端同时展开：阶梯顶端的写作是言说，呈现概况，沉思自省，表现宏大主题，让我们不至茫然走过人生的旅途，让我们成为人；阶梯底部的写作是展示，提供具体的例证，萃取日常生活闪光、真实的瞬间，描写分析人物的特征、动机、生活方式与价值观念，引领读者向阶梯上方攀跃，自然而然地从中获取意义。
很明显，王宏甲《中国天眼：南仁东传》的写作，以历史、时代、社会和人性的深度挖掘为己任，集聚了勇气、耐心、谦卑、博学、见识、执着、智慧和感受力，在攀登语言阶梯的过程中，其“向上”的路和“向下”的路是同一的，即在深入认识南仁东及其团队所从事的大科学事业和创造性工作的价值意义的同时，比较准确、完整地了解、理解和阐释南仁东“为什么是这样一个人”，感人至深。
王宏甲谙熟叙事之道，视野开阔，纵横捭阖，独具匠心。他娴熟地在叙事时间轴上自由地前进或后退，不时悠游于故事主线之外，然后再漫步归来。叙述者所讲述的逸闻趣事越多，洞察见识越多，在某个主题上打开的、可让人透视故事与人物的窗口越多，跟某种更大的东西的联系越多，其叙事的效果也就越好。《中国天眼：南仁东传》这种“非虚构叙事”非常成功，可读性极强。
譬如，为了凸显“中国天眼”的意义，王宏甲不吝笔墨地叙述了中国古人在天文学上的第一次革命性的进步，西方哥白尼开启的天文学的第二次革命性进步，还详细叙述了20世纪西方各国在射电望远镜研制中所取得的进展，数次意义重大的天文国际会议，从国内选址到预研究启动，从竞争国际SKA台址失利到国家发改委批复立项自主建造FAST的复杂、艰难过程，还有FAST竣工后的科学探索与发现，及其所引发的经济、社会和文化效应，等等。
又如，“为了更充分地认识南仁东”，作者则不时穿插叙写了吴为山的南仁东塑像，南仁东的中学——大学——研究生的求学历程，五米高毛主席画像的绘制，“向阳”牌收音机、电视发射机、小型计算机等电器的研发，还娓娓讲述了王绶琯、麦克斯韦、“脉冲星之母”贝尔、奥斯特洛夫斯基、凡·高、米开朗琪罗、王选等人的故事，以及FAST建设中贵州省4000多万各族人民风雨同舟、不离不弃、无私奉献，科研与建筑人员艰苦奋斗、攻坚克难、自主创新，南仁东运筹帷幄、身先士卒、鞠躬尽瘁……
显然，在写作《中国天眼：南仁东传》时，王宏甲“从生活后退一步，站得更远一点”（弗吉尼亚·伍尔夫语），让一切过往走进了未来；他带着“意义”整理故事、讲故事、写故事，使得每一个故事都成了阅读旅程中的“路标”，最大量地增扩了传记的内部空间，使之趋于饱满。于是，曲折的故事线，鲜明的人物，引人入胜的场景，生动活泼的语言，逐层展示的事实，错综复杂的观点，跌宕的时代变迁，渗入视线的思想棱镜，“铁肩担道义”的责任意识，一一汇合，引导读者用心灵之耳倾听、感悟、体味这部传记的核心主题：“天眼是国之重器，‘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是我们更加宝贵的国之重器”。
美国著名学者、思想家爱默生说得好：“伟大的人并不是能改变物质的人，而是能改变我们心境的人。”阅读这部“英雄”的传记，在起落转折的叙事律动中，我们的心智得到了无限拓展，生命得到了振拔与增强。
正如王宏甲在《中国天眼：南仁东传》里所揭示的，“天地万物，最重要的并非物的创造，而是人的建设!”斯人已逝，作为新时代中国科技工作者的杰出代表和光辉典范，南仁东留给我们的，不单是远远超越西方、跨越式发展的FAST这“中国天眼”，更是一种精神、理想和信仰的力量，更是能打开青少年眼界、放飞幻想、激励创造的重器——这才是比促进经济发展更为重要的“国之重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