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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夕何夕,科幻难舍

来源:科普社(微信公众号) | 姚利芬  2019年03月17日21:48

作为从90年代初创作至今的科幻“新生代”代表作家,何夕在中国科幻领域具有巨大的影响力。他自幼爱好科幻,1991年开始涉猎科幻小说创作,其创作以软科幻为主,主题专注于对宏观科学未来及人性善恶的探讨。他的多部作品,如《光恋》、《电脑魔王》、《平行》等获得银河奖。中间曾停笔一段时间,何夕以前发表作品时用的是“何宏伟”这个名字,自1999年复出后改署“何夕”之名,取“今夕何夕”之意。按照他的道理,也是为了“顺带抒发自己面对时间这个永恒命题时的迷惑”。“惟因科幻是自年少时即有的爱好方相守至今”。现为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代表作如《六道众生》、《伤心者》等。

他的作品常常以自己的名字“何夕”为主人公,关涉科学前沿的设想和中国当下的残酷现实背景,将不断探索和追寻的人物置身其中,追问和思考其所遭遇的命运,投射出耐人寻味的美感。何夕作品涉及诸多科学领域,包括物理、数学、生物、医学、信息等,使用的故事类型亦涉及爱情、侦探、悬疑等诸多类型,内涵丰富。

与科幻的“爱别离”

姚丽芬:为何选用何夕这样一个笔名,有何寄寓?

何夕:最早出自诗经:“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后来杜甫《赠卫八处士》又有诗句:“今夕复何夕,见此灯烛光”。我原本就姓何,正好诗经里有这个“今夕何夕”,所以拿来做笔名。“何夕”有种时间意象,我想拿来写科幻也不错。

姚丽芬:有人说您是“中国言情科幻第一人”,您怎么看这一评价?

何夕:这个标签贴的可能大一点,我言情科幻写的不是很多,像《伤心者》这种大家喜欢,但它写的不是爱情,是亲情。

姚丽芬:能谈谈您是怎样走上科幻写作道路的吗?

何夕:我觉得还是喜欢吧,与科幻就是一种缘分。像我们几个人,我比较一下,王晋康一开始也不是写科幻的,他也写过科幻之外的一些作品。像刘慈欣以前没有写科幻的任何东西,大刘他自己都说没写过科幻,这个就不好说了,可能都是因为我们喜欢科幻这种形式。当时还不觉得很难,但后来我觉得越来越难,因为科幻那个时候读者的要求也不是很高,现在读者的眼界越来越高。所以对作者的要求也就越来越高,现在有的作者写出来以后就骂声一片,有人叫好,有人叫不好。但是现在比例,说不好的人越来越多了,因为现在读者的欣赏水准越来越高了。国外的也不断引进,国内的就像《三体》这种非常优秀的作品也有了,可想而知,读者的眼界也越来越高了。当时《一夜疯狂》这个作品还是很幼稚的,但是当时《科幻世界》也想培养新人,就这样发表出来了。1991年发表的,二十岁,很幼稚,很青涩的。

姚丽芬:你的作品集想象力,哲理与曲折精妙的故事于一身,不知主流文学如何在你身上发生作用和影响的,能谈谈对你影响比较大的主流文学作品吗?

何夕:我喜欢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那个作品我看的时候觉得很喜欢,不光对我,其实他对中国现在的一些作家影响也非常大。现在我们国家的这些作者,学到的就是这些东西,包括语言之类的,所以我觉得很好。但是我现在看的主流的作品不多,我感觉他们现在形式化的东西太多了一些。比如,我看过一篇得过茅盾文学奖的《你在高原》,看了一部分,它的作品400多万字,里面有大量的类似于“天空飞过一只鸟”不说一只鸟,他要说这只鸟的学名,要去把这个学名查阅出来,“地上有一株草”他要把草的名字写出来,所以他花了很多时间去写这个东西。他可能觉得这是一个创作创举,但是我觉得这些东西不写出这是一只什么鸟对表达故事有什么影响呢?没有影响,我觉得他在这方面花了很多功夫去琢磨怎么样去出奇。但是我觉得他的故事内核并不怎么关注,“文以载道”在主流文学那方面可能有点衰微了,反而形式的东西很多了。就像书法一样,书法应该看字本身写的怎么样,现在有的人不用手写字,用嘴写字,或夹着笔写字,这个东西多用技巧,就有点喧宾夺主了。

姚丽芬:谈谈工作经历对科幻创作的影响?

何夕:我先学的电气自动化,后来又做与计算机相关的工作。搞计算机我觉得还是对科幻有帮助的,因为计算机需要逻辑,所以说我们现在写科幻还是讲究逻辑上的严谨,科幻虽然故事上是虚构的,但是还是需要把道理说清楚,像《天年》吧。其实我这个解释不是主流的,但是我找各种各样的,至少要把它在逻辑上能够自圆其说。后来又做行政,其实我的经历也是很普通的,也没有经过大起大落。

我现在还在公司,所以时间不像那些自由作者,我推掉了很多活动,要把时间集中在配合杨总主要的活动上了,有些活动我都推掉了。我出席的活动占被邀请的活动可能五分之一都不到,确实没有时间,没有办法。

从言情科幻到大场面科幻的书写

姚丽芬:《天年》广获好评,读起来感觉像史诗一般的作品,能感觉到你的知识量之广杂,正如韩松评价《天年》时所说,“天年涉及的知识量巨大,生物学、环境科学、理论物理、天体物理、历史学、政治学、宗教学,每个领域作者都并非浅尝辄止,而是贯注了自己独特的思考……”董仁威也称《天年》为“一部关于未来的百科全书式史诗”。《天年》从构思到成文写了多长时间?你如此庞大的知识量从哪儿来的?在创作中如何对这些可能涉及到的知识进行准备的?

何夕:里面是几个人物几条线,江哲心是背景式的人物,他后来没有出场。书中设计的三个人物都和错误有关系,江哲心曾经是一个很成功的科学家,他研究的东西与国家的利益很吻合,全球支持,美国人是反对的,是不签字的,他成了国家英雄。但后来他发现自己的东西可能是错的,所以后来有一个情节就是哥本哈根开幕式那天,12月7日,这个很巧,我的生日也是12月7日,后来我就假设他的私生子也在这一天出生。当时他开完会魂不守舍,得到了消息他的爱人要临产了,开完会跑出去……。最后,他下定了决心,以前走错的东西,现在终于要和真理相会,还是决定追求正确的东西。第二个就是伊万,伊万这个人他也是曾经很接近一个正确的东西,但是后来他谋杀了一个下属,那个也是描述错误的故事。所以人应该怎样对待错误,就像伊万形容自己,我说错一句台词,这是一个小错误,但是为了掩饰它,就犯了一系列越来越大的错误,随后使得人生过于荒诞和毁灭。第三个就是孔青云本人,他其实是一个剽窃者,原本是一个天才,但是《天年2》里他要为他的错误付出更大的代价。你说这本书庞杂,的确是,它不仅写了气候的科幻,也写了一些社会上的东西,反映了社会问题。

姚丽芬:这是科幻小说现实性的问题,以残酷事实去夯实科幻小说的真实感?你的创作立足当下,在努力而认真地将自身的生活经历融入创作。你创作的所有故事几乎都发生于当下现实或不远的未来,所变化的只是某一个具体的技术或设想,以对读者所熟悉的现实进行入侵,从而制造冲突,读来“地气满满”,能谈谈您对科幻小说现实性的考虑吗?

何夕:我觉得这也可能是我的感受,我自己也喜欢看科幻小说。我比较推崇的科幻小说也就是这种与现实有联系的小说。也可能与中国人的观点有关系,你看西方有的作品写的太空科技那种,可以一下子架空到一个银河系星球上去,这种可能也有人喜欢吧。但是我觉得中国人还是喜欢与现实有关联的,从现在写起,写到近未来这种,《三体》就是这样做的吧,虽然《三体3》已经到了几百亿年后了,但是能带着读者跟着走,这种能让读者接受你的小说,慢慢能进入作者营造的那个世界里面去。如果你完全脱离现实,天马行空,有的人可能喜欢,但是我自己对这种小说不是很认同,我还是喜欢有现实基础的东西。而且,科幻也可以批判现实。比如《天年》里的那几个错误,我觉得很有意思,伊万这个人的故事串联起一段历史,可以引发读者的一些思考,这种方法就挺好的。

姚丽芬:感觉《天年》是一部有野心的作品,从时间跨度和空间广度及哲思的深度来看,都有种试图将整个宇宙囊括在内的雄心。像以宇宙为背景下人类拨弄的琴弦,但真正的弹奏者是作者,而你似乎想尝试一种多声部演奏,能谈谈这种“复调”式设计的初衷吗?

何夕:有人很关心《天年》的续篇,有人说《天年1》都已经写的这么大了,在我的计划里,如果《天年2》能出版的话,《天年1》就是一个很小的范围了,还要把《天年2》推到一个更高程度,《天年》很多秘密大部分是隐藏着的,因为《天年》这个东西对它进行更深度的挖掘之后,会有很深的问题。比如说为什么我们人类会降生出来,因为《天年2》中会有外星人参与,这个外星人是做对照的,与人类进行对照,当不同的宇宙文明放在一起的时候,能够看出更高的东西。所以这个还没出来,不好深说。但是我还是希望把《天年2》写成一部比一部更深入、层次更高的作品。

姚丽芬:创作《天年1》大概用了多长时间?

何夕:《天年1》比较久,因为可能与我缺少时间有关系。我自己的解释是就像妇女生孩子,第一步要难产,后面就好办些。希望是这样吧。《天年2》在时间上比原来充裕一些了,长篇是需要大块的时间的,不像短篇有几天就写完了。长篇来说,举例子,比如写了一段,因为工作忙,太长时间回来以后就接不上,甚至要去重读一次,去找连贯感,所以长篇需要大块的时间。

姚丽芬:《天年》准备写三本是吗?

何夕:第三部我不敢说,第二部肯定没问题,有续篇,但有没有第三部我不能说,因为不知道。原来是想一稿完,但实在是完成不了,而且有人和我说在读《天年1》的时候,感觉有点地方好像故意把节奏放慢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原本想一遍稿写完,但是它是倒序的写法,从1200年之后写起,那个时候进入这样一个时代,一帮人在维持人类基地的运行,但他们是工匠,不知道核心是怎么来的。过1000多年了,怎么可能知道这个问题?他们有人在摸索,有人怀疑为什么世界会这个样子。找到了以前留下来的书籍,对以前的世界有些猜测,在摸索这个,以他们的视角一步步逼近发生在我们这儿的故事,这是原来的构想。但现在调整了一下方法,在创造一部之后,发现一部完成不了,只有把这部分裁掉,放到第二部来写。所以用正序的方法来写,有这样一个过程。

姚丽芬:你觉得写《天年》和之前的中短篇最大不一样的地方在哪里?有什么困难吗?需要突破的瓶颈在哪里?

何夕:区别太大了,因为驾驭长篇的话,科幻内核和内容要多一些,原来短篇不是原来一个点,而是半个点,比如一个小小的触动,就可以写成一个短篇或中篇,但长篇的话,就需要多个点来支撑。所以《天年》是面,除了运用“太阳坠落”的点子之外,还用了各种各样的点子,这样才能支撑一个长篇。第二个就是人物的发展,首先人物会很多,但是我不太喜欢写得太戏剧化,比如这个人一直碰上什么什么事情,但又不能写的太散,写的太散的话关系就不好找了。所以里面出现一个范哲,以他作为一个核心,把人物都带起来。他首先接到了一个奇怪的任务,他也很迷惑,为什么国家宗教政策发生变化。但是原稿里原本写的是香港教会,后来,因为香港现在比较敏感,于是就改成了特使,然后与韦洁如发生一些联系,但他不知道。之后,他做为卷入者的元素……,等等诸多线索到了结尾太阳坠落的时候,孔青云剽窃来的技术,杜原听见再发现再猜测,最后在一起形成一个结尾高潮。一开始这些线索有些乱,后来慢慢把它理出来,形成一个基本完整的故事。《天年》这个作品就我个人而言,还是基本满意的,但是肯定有遗憾,基本达到了我创作的初衷。至于遗憾,包括我得到的读者反馈,都会在《天年2》中加以考虑,去把遗憾补上。

姚丽芬:长篇结构的架设对初写长篇的人是一个考验,《天年》的线索有点像百川归海,线头比较多。

何夕:它有几个独立的线索。我看读者平台上说,《天年》就是三个剽窃案,一个就是杜原剽窃了江哲心的身份,国家的安排,因为现在真正的拂石已经不能说话了,于是找一个来代替他的身份,杜原任务是剽窃江哲心的身份,代表国家利益去和美国谈判;第二个是伊万,伊万那个也不算是剽窃,有点类似于他的下属发现了一个新东西,他把他隐藏起来,把它瞒过去,其实也是一种学术上的不正当的手段,最后走向了谋杀,这是第二个;第三个就是孔青云剽窃少年天才的的想法,也算是一个剽窃案,这三个东西最后会汇在一起怎样应对“天年”,就是像你说的这样几条支流汇在一起。

姚丽芬:《天年》里面涉及的知识量特别庞杂,我不知道你在准备的时后,是怎样准备的?

何夕:我们现在原本就生活在知识爆炸的年代,知识资料的获取比较方便了。但是,正因为这个东西才对我们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举个例子,就像以前科举时代,有两种选拔人才方式,一种大家都知道选进士,还有一个是选自明经,明经这个就是活字典,有句话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三十岁考中明经就太老了,都是国家组织的考试,而且有有时候比较高级的,如果五十岁考中进士就是比较年轻的了,说明了明经是很有知识的人,四书五经就不用说了,还包括一些很冷僻的知识。像皇帝问,“我想起一句诗,上句是……”,明经就得说,禀告皇帝,下句是什么,就相当于皇帝的搜索引擎。那些人有很多知识,知识量很大,就像数据库一样,他们就是这样的人,几乎没有什么名声,相当于知道分子,不是知识分子。但是像这样的人多了也是坏处,作者写出的东西还是需要自己去组织,就像垃圾堆、杂物间一样。怎么表达主题,怎么把一页纸抽出来这方面还是需花费更多的时间。知识的获取很容易了,杂物间就在这里,都在这里,什么都有。但是你怎样把这些东西都整理出来,运用自己的逻辑,自己去构造这个世界,可能这个就是考验作者能力的东西了。

姚丽芬:我一开始看《六道众生》的时候,感觉像在读悬疑小说一样。还有一个是爱情,因为这个大家都在讨论,是你的作品里比较明显的一部分,经常书写一个理想主义者。董仁威称你是“中国言情科幻小说作家第一人”,网上有读者称您为“科幻界的琼瑶”,也有人称您为“科幻抒情王子”。您如何看待这一“桂冠”?你理想中的爱情是怎样的?传说你为了爱情从成都到自贡工作,方便透露一下自己的爱情与家庭吗?

何夕:借鉴了他们的手法。

爱情是一个母体,其实所有的文学形式都绕不开爱情,因为这是人的最基本的感情,离开这个,人类无法生生不息,我作品里面写情感比较多一点就是《光恋》《爱别离》等。为什么写《爱别离》啊?当时有人觉得科幻还是“硬”一点好,推崇“硬科幻”,这种写爱情的就是“软科幻”,层次就会相应拉低一些,我当时不服气,科幻怎么不能写爱情了,我就写一个给你们看看,于是就写了《爱别离》。这个作品出来后,大家都比较喜欢,因为比较感人,文中的女主人公林小菲,男主人公决定把血放干,说我的血变脏了,我要把它放掉,我要带着干净的身躯和你在天堂见面。这种爱情的东西比较多一点。《伤心者》里也有爱情,但主要以亲情为主,爱情成为主人公受打击的一个因素,所以说这一段不是很长,描述就是认为一段很坚实的感情,怎样合情合理地变得消亡了,一个女人变心的过程。我还是喜欢比较喜欢简单的爱情,古典的情感。但是现在生活节奏快,快餐式的爱情我还是不太理解。

姚丽芬:你在作品中偏爱塑造充满理想主义英雄人物的形象:主人公不但具有强烈的理想主义色彩,而且具有浓郁的悲剧色彩,诸如一类完美科学工作者:沉着、超凡的才力与胆识,坚韧的毅力却又怀才不遇……能谈谈您塑造这类形象的想法吗?

何夕:塑造这类形象也是古希腊的传统,英雄往往是悲剧,悲剧里的是英雄,喜剧里的往往是小丑,古希腊的悲剧都是以英雄为主人公。科幻往往都是一些比较悲壮的故事。《天年》里的江哲心,他就是一个比较悲剧的人物,他就是为了坚持自己的真理,原本是国家英雄,后来他成为国家的叛徒。科幻里还有一些小人物,像《天生我材》和《六道众生》里面的小人物突然被卷入到一个大事件,很多好莱坞电影也用了很多这个东西。这种人物比较容易将故事附加上去,让读者容易更容易产生一种共鸣。

姚丽芬:你尤为倾向塑造这样一种完美的女性形象:外表一般很漂亮,为了爱情,为了喜欢的男性,甘意付出(《爱别离》中的林小菲),这是您心中理想的女性形象吧?但你的作品中的这类女性形象很多是做为男性附属的“第二性”存在的,谈谈设计这类形象的想法吧?

何夕:女性传统的爱人形象和母亲的形象在我笔下都出现过。有人说《伤心者》的夏群芳才是主角,主人公数学家是一个很令人讨厌的角色,为什么不放弃研究,要给母亲带来这么多麻烦呢,不给自己母亲一个幸福的晚年。有人因此讨厌《伤心者》里面的数学家,所以将母亲夏群芳视为主角。所以你说的“第二性”,起码在《伤心者》里面,女性形象高于男性形象数学家的。

姚丽芬:这是一部分读者看法,但你在写《伤心者》时一定把数学家作为第一主人公来塑造的。至于女性形象如你所说,有母性、包容、付出,比较有牺牲精神。

何夕:“第二性”可能是历史发展使然。女性命运往往要中间一点。比如我们说人的命运大喜大悲,但是女性的喜也好悲也好,要比男性更集中一些,比如战争,战争野蛮残酷,他是把成年男子杀掉,小一点的男孩子会作为奴隶,甚至在古希腊时会把他们阉割掉。而面对女性往往不会这样,而是把她们抢走,她们的生命的还可以保全,虽然悲惨程度会比男性低一些。但是你说获得最高地位的人皇帝,这种情况也有,女性会处于中间的位置,不是最大的悲,也不是最大的喜。所以可能不是我把她们变成第二性的,而是人类历史就是这样现象。比如家里生小孩,如果一个男孩在北京家里压力很大呀,女生的话家里的压力就会小很多啊,如果男孩子以后勤奋好学,路会走的更高更远一些,但生活压力还是男孩子会大,女孩子会少一些,都说:穷养儿,富养女。所以这些东西不是我故意写的,而是客观现实就这样。

姚丽芬:刚才说了三个形象,一个是英雄形象,一个是底层小人物的形象,还有这种女性形象。刘慈欣的就不会倾向用很多笔墨去树立人物形象,而是靠科技的内核推动。我看您还是比较注重人物形象的塑造。

何夕:其实大刘本人他确实这样说过。他不仅说人物形象不重要,而他甚至说了:把科幻从主流里剥离出来。我私下和他说我觉得其实你做的和说的是相反的。因为《三体》的成功,不光是科幻立意很高,故事的内核很新,跟他的人物描写很有关联,他的书中描写的一些人,章北海等,确实让大家记住了,这就是通过了文学的手法。只不过你用了一些科幻的东西,我举个例子吧,大刘他们都说情节很重要,但情节真的能创新吗?难度很大。你看我们国内现在写通俗小说的,比如金庸,琼瑶,他们就是玩故事的高手,情节都很离奇。但是他们本人都承认,这些情节都是前人,在莎士比亚时期就写完的东西了。所以情节要创新,故事能有多少能创新呢?有人评价《水浒》这小说,不是说这些打斗的情节,而是塑造了这样一批人出来,比如武松,让老百姓都知道了,这个很重要。在人物形象这点,至少我和大刘的观点是完全相反的,而且我觉得大刘的人物塑造非常成功啊,为什么他会这样说呢?我觉得现在都是一个谜。而且,我就担心你这样说的话,刚刚步入创作的人真的相信怎么办啊?对我倒是无所谓,年轻人万一真相信这些话会对他们有影响,而且大刘对于人物的形象塑造得很好,语言上也很好,有俄罗斯风格,托尔斯泰不是写科幻的,都觉得文学语言很重要。那怎么能说语言不重要,所以我不太同意大刘看法,而且我觉得他做得挺好的。

姚丽芬:几部作品共用人名的现象是怎么考虑的?2000年后每篇小说主角基本都叫何夕,甚至有网友开玩笑说何夕是个自恋的人,你对此出于怎样的考虑?

何夕:刚才我也说了这个原因,我想换笔名他们不让我换,于是我就在作品里面用“何夕” 的名字。像“江哲心”名称的使用,间隔反驳了何夕自恋嘛,你看“江哲心”也反复出现,我又不恋“江哲心”,哈哈!

我要把小说写得更壮观一些

姚丽芬:四川似乎自古以来就是一个神奇的地方,从司马相如、到李白、三苏、陈子昂,再到现代文学史上具有影响力的作家诸如郭沫若、巴金、沙汀等等。在当代诗歌发展史上,四川更是有着不可忽视的意义。四川对于科幻也是一个必须要谈的存在,例如它是《科幻世界》刊物的所在地,身为一名四川人,您能从科幻的视角谈一谈四川的地域意义和这种现象生发的原因吗?

何夕:四川是有点神奇,但是和科幻没什么关系。你看四川老百姓几千年来,其实的总体受到很多动荡震荡是小于很多地方的,你看四川中国分为东南,东西两部分,中南地区比较富庶,往西边走之后,绝大数地方是比较贫穷的,因为山地多,唯独在四川这个地方有一个成都平原。在中国历史上,是一个搞割据的好地方,但一旦搞割据他也搞不长,他一定会被统一,但这个被统一的时间很靠后,反正也搞不出来什么事来,因为占据四川的人也没什么野心。它就是地方太好了,有句话说“天下未乱蜀先乱”,四川这个地方就像晴雨表一样,有时有人造反会觉得这个地方好就先占住。刘邦也把汉中设立为大本营。秦朝虽然在陕西那一方,但真正获得实力开始统一六国的时候也是在四川,比如李冰在这里开辟大粮仓。这是一个全国发生变故的出发点,又是大王朝统一时最先想收复的地方。往往还没打起来,四川就投降了,全国统一了,这个地方也知道坚持不了多久,四川老百姓总体来说还是过得比较平和。明朝末年,张献忠时期还是比较惨的。除此之外,四川还是比较本分。不像燕赵被割据,“燕赵悲剧”壮士历史比较多的地方。现在的四川大部分都是外地人,但受地理环境影响,大部分人性格还是会回到祖先时的性格上去,因为地域决定了这个东西吧?

姚丽芬:那从科幻发展方面与四川有关联吗?

何夕:科幻这方面很奇特,可能是因为《科幻世界》在这儿创刊吧,这也是事实。当《科幻世界》被打压的时候,我最尊敬的杨潇老师、谭楷老师一直在坚持。一个是经济上比较困难,气候上也比较艰难,但他们一直坚持下来了。多亏杨潇老师的咬牙坚持,走过了低谷。后来到复出的时候,因为根还在,环境好了又能壮大,形成了在全国范围还算是“一家独大”的刊物。感谢这些前辈的坚持,如果当时停刊,再想发展起来就有点麻烦了,脉络就断掉了。地方倒不是主要因素,主要是人的坚持。所以文学发展这个好理解,因为这个地方很安定,这个很关键,“衣食足而知礼仪”。

姚丽芬:你对于自己作品的读者群有没有特定的预期?你怎样看待中国的科幻小说读者?

何夕:读者肯定是分群的,比如软科幻和硬科幻。上帝的就归上帝,撒旦就归撒旦。因为在《科幻世界》我看到的评论就多一点,比如他们说某个作品太烧脑了,看着太费劲,不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呗,有的人喜欢对于作者,一个读者喜欢就行了。不可能适合于所有人。但是,我还是听取其他的意见和建议,做一些调整,这还是很有必要的。但是与读者互动是我的短板,因为我关注的很少。微信都是刚学会的,更别说微博了。这个可以考虑一下,但现在确实是与读者交流的平台较少。

姚丽芬:你觉得自己小说需要提升的空间在哪儿?

何夕:我想把小说写得更壮观一些,场面场景上在《天年2》时需要加强。《天年》初稿出来的时候在星云奖之前就想交给海军他们,收的比较快。有人和我说,在结尾“太阳坠落”时会仓促一点,其实可以把它写得场面宏大一点,太阳是如何移动的,会发生什么样的天文现象,等修订版时会把它加上去。这个给我了一个提示,以后在写大场面的时候,想把它加深。

姚丽芬:我说一下个人的阅读感受,在读《天年》时,经常会出现好几页的大段对话,不知作者对此出于怎样的考虑?

何夕:其实我意识到这个问题了。我写完后曾问过大刘,对话多不多。其实用对话表现不如用场面表现好,但当时我想不到。大刘写的时候用了什么东西呢?在《三体3》里,有“时间之外的往事”,每隔一段就用主人公日记的方式来附加背景材料。我问过他,他说是学习了托尔斯泰的方式,把背景作为副章,隔几章跳一个出来,来避免对话多,让读者跟着背景走。背景材料怎么交代啊?对话就是干这个事,在写《天年》时找不到别的方式,因为日记方法大刘已经用过了,只能用对话,你指出的问题是对的,我确实意识到了《天年》的对话过多。

姚丽芬:作为一个科幻小说家,您想象的未来社会是什么样的?您是乐观派还是悲观派?

何夕:我还是谨慎乐观吧,至少现在世界还是被有理智的人掌握在手里的。自我毁灭的狂人也是有的,但是他能不能真正掌握这个世界。比如现在大家的鉴别力很强,人的素质都高了,希特勒那种上台也不是很容易,而且很快就会被消灭,即使他能得逞的话,也不会时间很长。所以我还是谨慎乐观吧。但我们科幻描述的未来有时也是黑暗的,这可能和科学的两面性有关系。原本无所谓善恶,只是看谁在掌握它。

姚丽芬:如何看待当下中国科幻创作现状?你认为现在是否到了科幻的繁荣期?

何夕:现在《三体》是成功的,但你说它有多么繁荣还未必。因为现在看《三体》的人不一定是科幻迷,而是把它当做一种社会小说来看的。有的企业家看《三体》,甚至组织学习,但他们学到的不是科学的东西,而是企业竞争的东西,他们把它作为一种社会实验小说来看。你说是不是意味着科幻繁荣,我觉得不一定。他们看完《三体》之后,不一定对其他科幻小说都认同。

姚丽芬:您觉得现在科幻的发展是不是一定会形成产业,和影视、新的传播手段相结合。

何夕:这个是肯定的,是好事啊。有人说商业化是忘本,不能走远。我觉得这个说反了,如果不能商业化的话是不能走远的。市场是一只看不见的手,如果把自己锁在圈子里孤芳自赏的话,这个是走不远的。就算你平时的爱好和热情,你能左右自己,能左右身边所有的人吗?必须要让大家觉得这个东西不仅是科幻的,就像一些研究,你还是要给他创造商业化的条件,才能吸引更多的人来投入。电影娱乐方式还是主流的东西,用电影扩大影响,总比关起来搞小圈子强。

姚丽芬:怎样看待科幻电视剧的发展?

何夕:我比较喜欢看美剧,那个《疑犯追踪》不知道算不算科幻,我很喜欢看,第三季完了,第五季马上要放出来。它写一个政府搞了一个无所不知的电脑,预防罪犯,经过一些资料分析,它可以给你一个身份代码,人可能在未来几天,卷入一个犯罪。但受害者也好,罪犯也好,它不知道,但总之它会卷进去,越到后面越精彩。如果这个东西中国能拍一个电视剧出来,那我觉得比电影影响大得多。我觉美剧应该不是一个编剧在写,可能会有很多人,水平太高了。这个有好处,不需要很多的特技,就需要故事情节张力,很厉害。如果中国有人搞这个的话,可以看一下《疑犯追踪》。

姚丽芬:谈谈您对中国科幻发展的看法和建议。身为一名科幻创作者,您认为政府或者社会需要从哪些方面着力,才能更好地为科幻作者提供较好的发展空间和环境,更有利于科幻事业的发展?对科协系统支持科幻发展有什么好的、切实可行的建议?

何夕:中国科幻从1949年之后起起落落几次,中国科幻大发展的时候,往往是国运比较昌明的时候。新中国刚成立的时候是科幻开始发展的时候。历经“文革”之后,中央又提出“向科学进军”的口号,科幻一下又兴起了。现在也有人说,上个世纪80年代是中国很好的时代,所以科幻发展得很好。现在中国在经济上了一个台阶之后也倍受全球瞩目。可以说,科幻就像一个晴雨表,现在科幻又开始兴盛……不知道说完这句话,政府会不会加大投入啊,哈哈。

作者:姚利芬,文学博士,中国科普研究所助理研究员,《科普创作》执行编辑。

本文来自【中国科协调研宣传部 “中国科幻创作者状况调查研究” 项目(2015DCYJ05)】,文章内容有删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