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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梦南国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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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作家网 | 浮平  2017年07月07日09:47

无尽的炎热笼罩着大地。吃过早点的禾玉曼刚坐到桌前,就满头大汗。她端起水杯,刚喝了一口,不知何因水却改道进入嗓子眼,她咳了几下。镇静下来的她准备先回顾一下这段时间以来的工作笔记,对于存在的疑惑,摘录下来,今日去向他请教。这也是她来南湖一个多月的第一次休息。她也想借此好好写一封家书。

每天的忙碌,还有自我强加的工作压力,填充和占据着她孤独的情感空间。总是感到有一堆问题堵在心头,无法释怀,因此也就没有那份闲情逸致去表达眼前紊乱如麻的状态。她拿起笔刚写下亲爱的子凡,眼前就浮现出他上研究生时那种“空望终若斯,珠泪不能雪”终日沉浸在无尽思念中的空虚岁月,如今却戏剧般地调换了彼此的位置和角度。她起身踱步来到窗前,一层铁丝网把外面纷纷攘攘的世界分割成大小相同的菱形,她的目光越过材料仓库灰色石棉瓦的棚顶,棕榈树的树冠,落在汽车摩托车往来奔跑的公路上,任思绪却尽情地流淌,熟悉的筒子楼,还有奔往工厂的路途……一切都恍若如梦。她再次回到桌前,任由笔端的肆意奔涌,倾注和排遣。

风扇不停地摇着头,也驱散不了热浪的侵袭。直到午后,刚才一刻还是大红的太阳,顷刻间狂风大作,外面挂的衣物被卷入空中,地面的东西被狂风恣意翻卷,吹得满地乱跑。片刻,大雨如注。不曾给道路和田畴里毫无防备的身影留下足够逃脱的时间和空间。一会儿功夫,楼下院子里就积满了泥水,暴雨的气势和速度,就像这里的百姓做事的风格,雷厉风行,又所向披靡。

雨后,炎热依旧。机器的轰鸣声渐渐从暴雨声的淹没中重新显露出来。真空干燥机冒出一股湿热的蒸汽;滚涂机欢快地染出鲜艳多彩的图案;磨革机磨出细致均匀的绒面;滚筒烫平机烫出光滑如镜的皮革表面;转鼓染出带有色彩的牛皮……

在车间的这里或那里,地上,平板车上,到处都堆着品种不同,颜色有别的皮革,停留在某个程序等待生产流程的指令,最终进入量尺打包的终端环节,完成从毛皮到成品所有的清洁、整形、涂脂抹粉等一系列操作。

当太阳西斜,闷热渐渐消退的时候,禾玉曼坐上通往南湖皮厂的公交车。这是她第一次去蒋志平的家,而他有两次办公事的机会,顺路来看过她,都是来去匆匆。

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人间万象,禾玉曼的思绪始终徘徊在一个问题上,那就是国企与私企在产品、管理等方面存在的诸多差别。新鲜与陈旧,发展与停滞,积极主动与消极被动……她用心丈量着,对比着这种天壤之别。

在国企,年轻人常常盼望着自己能够独当一面的那一天,可机会总是停留在论资排辈或是与领导关系的亲近中;停留在各方势力的平衡与斗争中,不完全以个人的能力为选用人才的唯一标准。在私企毫无条条框框的束缚,人尽其才,知人善任。

三百多人的国企,年产值仅有八九百万。管理队伍却有四五十人,人浮于事,毫无生机的工作状态。私企四五十人,年产值竟达七百多万,管理人员却不到十个人。

在国企,职工是企业的主人,却是到点下班毫不马虎;在私企,虽说是下午五点半下班,如果任务没能完成,没有人会下班。职工不是企业的主人,却承担着主人翁般义不容辞的责任。

最为重要的是:私企具有灵活多变,明暗相间的待遇等级。薪水就像一道秘密的符咒,它能唤醒人们内心深处最具诱惑的敏感神经,撬动人性的潜能与闪光点,为企业为社会创造最大价值。社会拥有众多门类的职业,无论是脏是累,都有人愿意去干,大概均缘于此吧!然而,人性中最具驱动力的杠杆,却因体制束缚无法在国企大刀阔斧地实施与执行,只能在外围采取不痛不痒的碎步去尝试和徘徊,在外围去寻求一种中庸平和的策略,最终却是收效甚微。正是产品的更新速度,管理模式,责任感,工作效率等诸多方面的差异,造就了私企和国企效益在竞争力上的巨大差异。寻梦人在种种落差中一边学习,一边适应。

傍晚时分。身着一件米色碎花连衣裙的禾玉曼等候在南湖皮厂的大门外。地处红土山涧,远处黛色的山峦,近处池塘稼穑,轻风徐徐。被夕阳染红的云彩在无路的天空中缓慢飘移。从大门的栅栏望去,宽阔翠绿的草坪,百米之遥的四层办公大楼,不远处一片相互毗邻的宽大厂房,耳边不时传来机器模糊的轰鸣声,偶尔能看到身着工作服的职工在厂区的通道上过往穿行。

占地一百多亩的工厂是由当地镇政府和香港合资兴建的,拥有牛皮羊皮加工,服装制作。前期建造厂房,引进设备,绿化草坪等基础设施耗费了大量资金,进入生产流通环节时,由于资金严重欠缺,致使长时间无法正常生产。自从去年冬季开始,沉寂已久的生产情势才有了新的起色,生产规模日渐扩大。

下班的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向她走过来。

“怎么样,习惯了吧?”还在远处的蒋志平就大声问道。

“还行吧!”她笑着说。

两人一同走过荒草满布的慢坡小道,走向不远处几幢崭新的灰色楼群。路旁水沟里此起彼伏的蟾蜍鸣叫声,似乎为雨后的短暂凉爽而欢快歌唱。一单元三楼,三室一厅的房子,就是蒋志平的家。

“看谁来了!”刚一进门,蒋志平就向靠里面的一个屋子喊道。

禾玉曼和田美云虽说在一个单位待过一段时间,平时由于工作上没什么交往,只是后者有时去办公室找蒋志平时随便聊上几句。穿着围群,正做晚饭的田美云闻声从厨房笑呵呵地走出来。她平时上早班,下午四点就下班。

“来了这么久,才……”她带着嗔怪的口吻说道。

听见有熟人来,美云的母亲,一位皮肤白净略显年轻的长辈抱着孩子走出屋子,孩子已经快两岁了,胖小子长得像她妈,皮肤白,眼睛大,看见生人就不出声了。禾玉曼从包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电动玩具。“让阿姨抱抱!”当她伸出双臂前去迎接时,机灵可爱的孩子接过玩具就扭过身子,表现出对陌生人的谨慎提防,还有毫不犹豫的拒绝。

“我给你帮忙吧!”禾玉曼望着田美云说。

“没事儿,平时就我一个人做饭,”她说着就回厨房继续那未完成的擀面条。此时,禾玉曼想起进门时放在桌上的一条鲈鱼,赶紧送进厨房。“还怕没你吃的……”美云笑着调侃道。

从小吃面长大的蒋志平是个十足的北方汉子,一天不吃面条就好像没吃饭似的。平时中午时间紧,只能吃米饭,面条成为他们家每日固守不变的晚餐主食。

竹制家具,尽显南方居家布置格调。禾玉曼这才坐在客厅的凉椅上,首先向蒋志平请教几个技术方面的问题,互相交换看法。当然谈论最多的还是工作上的事儿,也会涉及原来单位的人和事,哪些人离开了,去了哪里之类的话题。作为水场技术负责人的蒋志平为了给单位招工,春节在家里还闹出点小矛盾。

几年来,跟随他父亲蒋鸿昌经营小作坊的两个弟弟,一心想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而他父亲自有他思谋已久的打算和想法。在他看来,老二蒋安平,虽说没有多少文化,但是做事稳重又能吃苦,就没加阻拦。而小儿子蒋和平长得又低又瘦,没有多少力气,不像老大老二那样让他放心,再说外面的世界也不是那么好混的,他想把这作坊将来留给小儿子,所以就不同意蒋和平出来,另外他那里也的确缺少人手。可是从小娇惯的小儿子,打心底里就不想在这个小作坊这么呆下去,他想到外面去闯一闯。

殊不知,作坊的天地怎能和沿海地区皮革的发展相比拟?世事的变迁,谁又看到未来的路是怎样的?最终,蒋鸿昌还是想通了。孩子以后的道路还很长,不能因为他的小地盘耽误孩子的前程。他决定在附近村庄招收两名帮工,来弥补人手不够的现状。

蒋志平的妻子田美云,一来到这儿就被安排在喷浆车间。心灵聪慧的美云对喷浆材料及性能的认识与领悟有着超群的天赋。与其它新招进来的员工一样,她虽然对皮革行业没有什么理论知识,也没有亲身的体验和经验。尽管曾在皮革厂呆过三个月,但对皮革还是一无所知。尽管蒋志平有时也和她谈论一些皮革方面的事情,大多也是水场上的事情。善良朴实的田美云只知道要认真做好领导安排的每一件事情。凭着勤劳吃苦的秉性;凭着对皮革行业的热爱;凭着良好的悟性,进厂没多久,就以出众的能力,认真负责的态度赢得车间领导的赏识而脱颖而出。她后来被任命为喷浆工序的组长,身为组长的她胆大心细,一边管理好自己的团队,一边跟一位意大利技师学习打样,很快就掌握了所有产品的加工技能。

谈论一直贯穿吃饭前后的所有时间。关于皮革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缘于共同的职业兴趣,以及对这项事业矢志不渝的执着追求。当年救火时额角留下的疤痕,间或会在蒋志平的脸庞上微微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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