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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屿千寻》

来源:中国作家网 | 明前雨后  2016年09月13日10:11

陈家骏颔首:“前些年的片子了。这里不是鲸鲨洄游的常规路线,所以并不常见。您知道,能否看到鲸鲨,大家都不敢打包票。”

“没错。这是你拍的?”保罗感慨,“我潜水有二十多年了,当然,有时候一年只潜几次,但是从来没有见过鲸鲨。”

陈家骏点头:“你知道它就在海里,但是不知道到底在哪儿。”

“就和爱情一样,是吗?”保罗笑,“你知道它存在着,但不知道去哪儿寻找。”他环顾潜店,说道:“我已经有七八年没有潜水了,不知道能否做一个复习课程,再和你们一起出海。”

“如果您的健康状况良好,当然没问题。”陈家骏详细询问了老人的身体状况,为他制订了这两日的复习和潜水计划。

保罗指指叶霏:“这位年轻的女士,要和我一起去吗?”

她连忙摆手,正对上陈家骏的目光。他难得没有露出讥嘲的神色:“霏要照看店面,我们会根据教练的时间进行安排,他们都很有经验,您放心。”

保罗离开后,陈家骏抱着胳膊站在白板前,研究第二天的潜水计划。叶霏凑过来,问道:“老板,还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当然。”他指了指刚刚从二楼拿下来的两本书,“有空把它们看了。免得你说自己在这儿工作,客人一问,你什么都不懂。”

叶霏走过去翻看,一本是潜水的入门教材,一本是热带珊瑚礁生物图册。她恍然大悟:“我说你刚刚怎么给我留面子。”

陈家骏不屑地应了一声:“给你留面子?如果告诉顾客,我的员工什么都不知道,简直丢人。”

叶霏在他背后,皱着鼻子,吐了吐舌头,扬起手中的书本,对着他的背影挥了两下。

他好像后背长了眼睛:“别做鬼脸。Ugly。”

叶霏坐在门廊下的木桌旁,先翻开生物图册,除了一些形状有特点的鱼,其他在她看来无非颜色有差异,大多色彩斑斓,怎么也记不住名字,倒是有几尾像市场见到的黄鱼、带鱼,好像还有石斑。想起自己囊中羞涩,她叹了口气,将图谱放在一旁,换了入门教材来读。她大致翻了一下,物理学部分的内容相对简单,是最基本的浮力和气压公式,还有声、光、热在水下传播的常识;潜水装备的内容是她前所未闻的,于是耐着性子,一个字一个字读过去。

阳光明晃晃的,细密平整的白沙亮得耀眼,但是海风拂面,坐在阴凉处只觉得通体舒泰。叶霏早晨起得早,上午又一直在忙碌,看了几页英文就有些眼皮打架。她起初还端正地坐在桌旁,越看腰越弯,先是左手托着下巴,后来索性在桌上伸直胳膊,侧脸枕在上面,想着,睡一下,一下下就好。

当然睡不安稳,迷迷糊糊中,总担心黑面老板站在身边,冷哼一声,敲她个栗暴。叶霏内心叫苦,这种感觉,好像回到了中学,自习课打盹时总要提防忽然推门而进的班主任。但这种舒服的温度,像极了少年时代的初夏傍晚,除了考试再没有烦恼。教室开着窗,谁家蛋炒饭的味道飘了进来,还有些焦香的葱花味。

叶霏吸了吸鼻子,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了两声。她回过神来,意识到食物的香气并不是自己的臆想。睁开眼,面前摆着一份炒饭,在盘中倒扣成碗状,旁边还有两块炸鸡翅。盘子下面垫了两张纸巾,所以她没有听到放下的声音。视线扫过去,在桌子另一端,陈家骏正在吃一份相同的炒饭。他自己拿了一把勺子,但是叶霏面前的盘中,不仅放了不锈钢勺,还架着一双筷子。

没想到他还如此心细,叶霏诚恳地说了句:“谢谢。”

“本来应该是你去买饭的,不过等你睡醒,大概人都饿死了。”对方头也不抬,三两下将饭吃完,将盘子向前一推,“你吃完后把餐具还回去。”

叶霏一看时间,已经下午两点多。她吐吐舌头:“还给谁?”

“Monkey Bar继续向前走,那家Joy’s Restaurant,你的室友茵达就在那儿。”陈家骏喝了口水,“还有,我和他们说了,你想吃什么可以记账,算员工折扣价。”他指尖敲了敲盘子边缘,“不过,饭钱都从你的工钱里扣。”

“哦,知道了。”叶霏扁了扁嘴,心想,还有工钱呢?按照老板这副资本家嘴脸,能够饭钱吗?是不是还得自己倒贴?这样一想,耳朵似乎也痛得更厉害,她一边吃着饭,一边揉着下颌,还不时擦擦耳朵,看有没有脓液流出。

吃过炒饭,叶霏捧了两个盘子,顶着烈日走在沙滩上,路过Monkey Bar时探头看了一眼,颂西并不在。一位相熟的朋友在看店,回答说他女朋友今天回来,颂西接她去了。到了饭店,茵达笑眯眯地迎过来:“Roomie,今天过得怎么样?”

“今天怎么样?”叶霏哼了一声,“没别的,就是太漫长,像forever那么长。”

“很忙吧?”

“一般吧。但是那个老板……好像总在生气。”

“你说陈先生?”茵达歪着头,嘴巴张大,“他是个大好人。”

“他是个……”叶霏想不起资本家英文怎么说,“他很刻薄。”

“但他让你去潜店工作呢。”

叶霏翻白眼:“我想去Monkey Bar,自由。来这儿也不错呢。”

“如果我会潜水,也想去店里工作呢,薪水要好很多。”茵达叹了口气,“可是,我什么都不懂呢。”

“所以不要去,会被骂死。老板从来没提薪水,我只知道自己欠他两百美金……”叶霏摊手,“哦,现在还有饭钱。”

“如果咱们能换换……”茵达说着,有些忸怩。

“等等,”叶霏凑上去,贴近她的脸,“你不是……喜欢某人吧。”

“哎呀,你千万不要回潜店去说。”她捂住脸。

“不会是……K.C. Tan吧?”叶霏恍然,“怪不得你说他是个大好人。”

“不是不是。”茵达摆手,“你快回去吧,快回去吧。我也要工作啦。”

真是简单的小女生,又害羞,又藏不住话,明明那么急着想和别人分享心事,又羞怯得不知道如何开口。叶霏不再追问,笑了笑,从餐馆走出来。

太阳依旧猛烈,她笑着笑着,心却一点点凉下来,凉到结了冰,笑容也凝滞在脸上。她最初留意许鹏程时,何尝不是如此。虽然许鹏程说,在泳池见到她之后,就打听了她所在的院系,而后查好课表,等下课时从教室外路过,和她去同一个食堂,坐在她附近吃饭。但叶霏当时并不知道。

她发现,不知从何时起,有心或无意,总能看到人群中那个俊秀文雅的男生。他们之间似乎有一种不需言明的默契,远远看到,彼此微笑颔首。她甚至觉得,对方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满含着关心与喜悦。她心中有小小的窃喜,迫不及待要和朋友分享,又唯恐自作多情。

那是一段多么美好的感情,当他们出现在彼此面前时,恰好都是对方最喜欢的样子。两个人的开始毫无新意,某天图书馆闭馆,他们从两侧的楼梯下来,同时走到大厅门口。二人异口同声问道:“你也来了呀?”

而后,许鹏程清了清喉咙:“要不,明天一起来自习吧。”

简单的一句话,还有当时他紧张腼腆的样子,却让她激动得想要尖叫。这是回忆中最浪漫的场景,无论过了多久,无论她逃到世界的哪个角落,都如影随形。

走着走着,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视线一片模糊。叶霏停下来,不停地抹着眼睛,她还是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她以为那些疏离和冷战是远距离恋爱中必须经历的考验,只要重新在一起,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叶霏还曾痴痴地想,无论自己申请奖学金也好,或者结婚办陪读也好,等硕士毕业就可以去美国和许鹏程团聚,这是他们曾经畅想过无数次的。

在她还充满希望时,他却悄无声息地放弃了她,或者在他和她争吵时,就早已从别人身上寻找慰藉,那么虚伪,那么肮脏。

叶霏再也走不下去,躲在沙滩边的大树后,抱膝蹲坐,伤心地抽泣起来。耳畔不时回响着陈家骏和老保罗的一番话:“Love is like a whale shark. You know it exits somewhere in the ocean, yet you don’t know where to find it.”

爱如鲸鲨,于彼海中,知其所存,不知所踪。

她把头埋在手臂间,哭得肝肠寸断。哭到眼泪都流干,她像鸵鸟一样埋着头,在沙滩上不知道蹲坐了多久,最后实在口渴难耐,才想起随身物品还在潜店。起身时头晕目眩,腿脚麻木,叶霏扶着树干站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回过神来。她已经错过了下午的艳阳,也错过了辉煌的落日,天边还有最后一抹晚霞,在海平面上蜿蜒而行,嫣红色很快被清冷的蓝灰吞没。天色暗下来,叶霏沉默地走向潜店,失魂落魄。

潜水员们早已返航,工作人员将装备清洗晾晒,收回库房。叶霏回来时,大家已经清扫了店面,正坐在露台上喝着啤酒聊天。

“我们都在等你,你知道吗?”陈家骏目光凛冽,冷冷地看着她,“大家都在忙,你跑哪里去了?”

“我不舒服。”叶霏没好气地答道。

“不舒服就可以旷工?不晓得要请假吗?”他又是那副讥嘲的表情,“你现在是在工作,不是在旅行,需不需要我教给你,‘认真’两个字怎么写?”

“你凭什么教训我?还真以为是我老板了?”叶霏怒火中烧,只想拿着什么狠狠地拍在桌子上,可惜身无长物,只得悻悻作罢,“我现在就打电话,让朋友寄钱过来。告诉你,姐姐我不干了。I Quit! You understand? I Quit!我不干了!”她气急败坏,中英夹杂,反复说了好几遍。

围坐在桌旁的众人被她吓了一跳。只有刀疤在默默喝酒,汶卡、克洛伊,还有其他几位员工都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她。他们还没见过谁敢对着老板发这么大脾气。陈家骏并不生气,反而难得地笑了笑:“Quit?说你两句就Quit your job。那我问你,遇到更大的不如意你怎么quit?Quit your life?”

他话音并不高,却如当头棒喝。叶霏一时不知如何答对,扁了扁嘴,眼泪又落了下来。她不想让众人看到,别过身去,躲到水池边不断抹着眼睛。

“都吃饭去吧。”陈家骏的声音传来。

克洛伊走上前,揽着叶霏的肩膀:“你想吃什么吗,我带给你?”

“她不饿。”陈家骏用英语齆声齆气地说,“三点钟刚吃完炒饭!”

“K.C., be nice.”克洛伊跺脚。

“我没事儿。”叶霏泪眼婆娑,哽咽着说,“我要去Monkey Bar。”

“听到没,她没事儿,大家放心去吃饭。”陈家骏笑了一声,转向叶霏,“喝酒,你还有钱喝酒?你负责在这儿看店,继续读书。教材有配套的DVD,自己看。”

身后的脚步声渐渐散了。叶霏大吵大嚷了两句,心中的郁结反而散了一些。门廊下的灯光吸引了几只小飞虫,绕着光柱轻飘飘地飞舞着。她刚才吼得厉害,扯得耳根一跳一跳地痛。她捂着耳朵,心情憋闷,却也哭不出来。她无所事事,想着找到潜水教材,继续看下去。

那本书并不在桌上,她环顾四周,看到柜台上有一本深蓝封面的厚书,正是陈家骏拿给自己那本,旁边放着配套的DVD的碟片盒。走近一看,在柜台里面的墙壁上,挂着潜水店的营业许可和几位教练的资格认证。旁边有一张书本大小的照片,上面是庞大优美的鲸鲨,右上角有一位潜水员,身姿舒展,举着水下摄像机,专注地拍摄着。照片下方深蓝的海水背景上,用金色水笔写了一行字:Daniel with Baby Whale Shark。落款是花体:by Jocelyn。

叶霏想起什么,白天鲸鲨视频的最后,字幕写着Daniel制作。而保罗问陈家骏,那个片子是否是他拍的,他也并没有否认。那么,Daniel应该就是陈家骏的英文名,也许这张照片,就是当时拍摄的。那么,Jocelyn又是谁?叶霏抬起头,仔细看着墙上的教练证书,挂在最上面的一张应该是陈家骏的,写着Ka-Chun Tan。下一张有个长串的名字,看起来像穆斯林,或许是刀疤,旁边是克洛伊的。然而并没有谁叫Jocelyn。也许是教练之外的员工?叶霏想了想,又飞快地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克洛伊说过,此前店里只有她一个女生。

不知为什么,叶霏有一种直觉,Jocelyn并不是一位泛泛的顾客。或许对于Daniel而言,她也是“于彼海中,不知所终。”叶霏心中有一丝好奇,又有些幸灾乐祸,这样冷口冷面、冷心冷血的一个人,怕是很难懂得照顾别人吧。

众人这顿晚饭吃得漫长。店门四敞大开,叶霏也不敢远走,于是按照老板所说,开始看教学视频。视频很是轻松有趣,还带着中文字幕,不知不觉就看了三集。之后叶霏觉得肚子有点饿,在店里转了两圈,跑到露台上踮脚望向Monkey Bar。沙滩上有游客三三两两经过,却看不见潜店众人的身影。她等得都要绝望了,想起潜店为顾客准备了速溶咖啡,自然也备了方糖。叶霏叹气,竟然沦落到吃糖块充饥的地步。

陈家骏回来时,恰好看到叶霏鼓着腮,手里还捉着两颗方糖。他放下手中的塑料餐盒,揶揄道:“原来你吃过了。”

“这是……给我的?”叶霏闻到香气,忍不住掀开餐盒。里面是炸成金黄色的鱿鱼圈,饱满蓬松,鲜香扑鼻,旁边还有一小袋亮红色的泰式甜辣酱,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我说过什么?没让你碰的东西不许碰。”陈家骏语气严苛,但也没阻拦她。

饥饿感早就战胜了矜持,叶霏白他一眼,自顾自地打开酱料,拿起鱿鱼圈狠狠蘸了蘸,一大块塞在嘴里,一边嚼一边说:“有什么大不了,记我账上!”咀嚼的幅度太大,耳根又是一痛。

“记你账上,好大的口气。”陈家骏向她勾了勾手指,“过来。”又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坐下。”

叶霏捧着餐盒,依言坐在椅子上。陈家骏走过来,站在她身旁,身上有若有若无的酒气,越来越清晰。她有些紧张,支吾道:“不让我去Monkey Bar,自己却喝个半醉。”

“你是去喝酒,还是去找颂西?”陈家骏讥诮地挑起嘴角,依旧是似曾相识的弧度。

叶霏恍然大悟:“那天,雷鬼演出……海滩上……”想起那一闪一闪的火光,她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期待从颂西那里得到什么?”陈家骏盯着她的眼睛,神色严肃,“他有女朋友,茉莉,已经回来了。”

“这是你不让我去酒吧的原因?怕我找颂西?”叶霏哭笑不得,“你当我是什么人?”她夸张地撇了撇嘴,牵得耳朵又是一痛,不禁眉头紧锁。

“不要乱动,让我看看。”陈家骏低声说,俯下身来,大而温暖的手掌轻轻托着叶霏的面颊。

她吓了一跳,腾地从椅子上跳起,蹿得太猛,餐盒里的鱿鱼圈蹦出来两个,骨碌碌滚在地上。“你、你当我是、是什么人?”叶霏又气又急,还有些恐惧,结巴着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嘁。”换来对方的哂笑,“我对你完全没兴趣。当你是什么人……”陈家骏撇嘴,冷哼一声,“你当我是什么眼光?”说完用手指戳了戳叶霏的颌角,她痛得倒吸一口冷气。

“耳朵疼?”他问。

叶霏点头。

“早看出来了。几天了?”

“三四天。”

“那你不去看医生?”他有些不耐烦,呵斥叶霏坐好,扭着她的额头和下颌,让耳朵正对着灯光。

“我不是没有钱吗?”叶霏没好气地答道,“去游泳时耳朵进水,丢了摩托。同一天。”

“运气真糟啊。”陈家骏转身拿了潜水手电,“只是进水?还是你潜得太深,没有做耳压平衡?”

好在叶霏刚看了录像,明白耳压平衡的含义:在海水中深度每增加十米,周围的压强就会提高一个大气压。下潜过程中需要逐渐向内耳鼓气,才能保证耳膜内外压力一致,不受水压损伤。

想到这儿,她有些紧张:“我不是耳膜破了吧。”

“闭眼,光很强。”陈家骏打开手电,仔细检查她的耳朵,“有些发炎,我觉得没有破。不过保险起见,明天去看医生。”

“我没钱。”叶霏有气无力地答道。

“你不是还有两百美元?”

“除了一点零钱,就这些家底了,不是还要留着还你?”她撇了撇嘴,“赔你的摩托车!”

“明天让克洛伊带你去,诊费嘛……”陈家骏面露得色。

叶霏已经猜到他的后半句,二人一齐说道:“记在账上。”

第二天早晨,叶霏准时来到潜店,不待陈家骏吩咐,就按照昨天的流程忙碌起来。正拿起扫帚,一位当地的男孩子冲过来,嚷着:“sorry,sorry,这是我应该做的。”叶霏昨天在店中见到过这位圆脸庞的年轻人,他来晚了,还被刀疤狠狠地训斥了几句,之后他就跟着刀疤鞍前马后,没倒出时间来打招呼。

“我叫霏,是……来帮忙的。”她想起黑面老板的呵斥,把“在店里工作”几个字咽了回去。

“哦,我知道你的。”他笑容质朴,“我听茵达提起过你。”

“你认识我的室友?”

他羞涩地挠了挠头:“对,大家总去Joy’s吃饭,她蛮照顾我们的,每次都会优先下单,不用等那么久。”

叶霏恍然,有些明白,茵达说起潜店时,满脸的向往从何而来。

“哦,忘了自我介绍,我叫万蓬,在店里做DMT,刀疤是我的教练。”

她一头雾水:“DMT?”

万蓬解释道:“Dive master trainee(潜水长实习生)。”

“那,什么是潜水长(Divemaster,教练之前的一个级别,可以带队,不能独立教学)?”

“不要挑战她的潜水知识。”陈家骏走过来,拍拍万蓬的肩膀,“DMT,就是shop slave。”他转向叶霏,冷冷吐出两个字:“You too.”

她没好气地答道:“我知道我是。”

陈家骏嘱咐万蓬,最近可以将手头的一些杂事转交给叶霏,比如买饭、购置咖啡茶点、更换饮用水等。他走开后,万蓬安慰叶霏:“如果水桶太沉,就等下午我出海回来,我会帮你的。这些都是男生应该做的。”

“没关系,shop slave没什么选择。”

“K.C.是开玩笑的,他其实很nice。”万蓬认真地说。

叶霏心想,你和茵达都这样说,还真是默契。

众人收拾妥当,纷纷起航出海。叶霏负责清扫店面,陈家骏开车去了镇上,带回几大纸箱的教材,还有复印的各类表格,然后回到里间的办公室忙碌起来。叶霏做完手边的事情,顺口问了一句:“你不出海吗?”

“忙起来也会去。”他露出一副高傲的神情,“现在,得看着你干活。”

“我做完了。”

“店里这么多事,怎么可能做完?”他向装备间努努嘴,“去,把所有的wetsuit(潜水湿衣)按大小号码理一遍。”

除了潜水员带走的,装备间里仍有黑压压二三十件潜水服。叶霏把它们都抱下来,摆在木地板上,再按照大中小号分别排列,挂回架子上。虽然开着门窗,温度也不算高,但是在潮湿的空气中忙碌片刻,身上就是黏腻的一层汗。潜水服是不同牌子的,尺码也不同,有的写着S、M、L,有的却写着数字2、4、6、8。她大概比量了一下,但还是不确定,于是探头喊道:“老板,数字和字母的,要混在一起排吗?”

“这点小事都问,你难道不会想办法解决?”他推开椅子,不耐烦地走过来。

“我比较了呀,2号基本就是S,但我不知道要不要分开排。”叶霏指了指两排架子,“一面数字,一面字母。”

“这里是用来思考的,不是摆设。”陈家骏弯起食指,点点自己的太阳穴,“之所以要分大小号,是为了迅速找到顾客需要的号码。同样大小的摆在一起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