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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淬火——将军是怎样炼成的》作品选登(22)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6月10日16:23 来源:中国作家网 张新甫

  王国章有过苦恋。他遇上了我这个知音,便一吐为快。他的诉说,宛如沙湖水乡的渔鼓简板:有章有节,有板有眼,有张有弛;时而行云流水,时而春花秋月,时而暴风骤雨。他说的恋人恋情,与我娘和张金堂结婚前在乌篷船上对话的情说一模一样。后来,王国章对我说:李春雨,我的初恋情人离开延安时,她悄然地告诉我,她怀孕了,我好高兴。她对我说:她家住在洪湖王家墩。等抗战结束,你就解甲归田!到那时,我们结婚就没有政审框框了,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当时,王国章答应她了!

  王国章曾利用抗战胜利、解放战争南下和抗美援朝回国的三次机会,来到洪湖革命老区王家墩,暗访初恋情人的下落。最后一次访查时,有位老叟坦然地告诉他:我的红军少将,陈老爷子一家,1943年被日寇扫荡,已经家破人亡了。我们知道,陈老爷子救活过一个红军侠女,我看你是冲着她来的!红军少将,请你不要再执著了。当年被“肃反”的那位红军侠女,被陈老爷子救活,后来感恩认陈老爷子为义父。1942年底,红军侠女辞别陈老爷子和陈彪……她就远走高飞了。

  此后,王国章对婚恋死心,准备打一辈子光棍,表达对“红军侠女”的真挚爱情。

  抗美援朝回国后,组织上关心备至,三番五次地劝说王国章,要他成家。王国章实在过意不去,忍痛割爱,与陆军40军文工团年龄比他小20岁的芭蕾舞女演员司马丽江结了婚。

  “老三爹,等我返回部队,我一定要找到王国章,相认这位恋情至尊的好父亲,认祖归宗。”

  “孙儿,无巧不成书。我看十有八九,这个王国章就是你的亲生父亲。”

  天蒙蒙亮了,老三婆将菜油灯吹灭。

  李春雨明白了老三婆的意思:一是他的“秘史”,两位老人都向他讲完了;二是进入白天,怕有造反派闯进家里,把“秘史”泄露出去。于是,李春雨赶紧将一枚长命锁、一份血书、一纸遗嘱和一本张氏家谱收藏在红木小匣子里了。

  老三爹动情地说:“春雨,你一定要将这四件秘史证物收藏好,千万不要泄露出去。寻找亲人的事就落到你的头上了。因为我和老三婆,说不定哪一天就要走了。还有,你娘在张氏家谱的最后一页,写下了你是张氏家族的后裔。其实,你不姓张,你应该姓王。那本张氏家谱你就留下吧!我们也不是你的……”

  “老三爹,您错了!你们依然是我的老祖宗!这本张氏家谱我要定了。这是我娘的本意,是不可改变的历史事实。即使将来我找到了父亲王国章,尽管他知道了‘秘史’,但他绝不会要我弃张姓王。因为王国章是老红军、老党员、老革命,他胸怀宽广。如果他真的要我改姓王,那我就不认他这个父亲了!”

  老三爹见李春雨态度坚定,又补充了几句:“孙儿,你的隐形曾用名有三个:一个叫张明亮,一个叫王明亮,一个叫李春雨。我认为,你现在还是叫李春雨为好,不要更改姓名。因为在你的人事档案和红色履历中,只记载着李春雨这个名字。如果你要更改姓名,你的‘秘史’将会曝光,那就等于毁了你的前途,也就等于把你的红军少将父亲王国章推向了绝路。”

  也许是血缘关系,尽管李春雨向老三爹点头,但他心酸地为王国章惋惜。因为王国章有儿子,却不能跟他姓王。李春雨把苦愁埋藏在心里,没有向两位老人吐露。因为两位老人年事已高,已经到了凤凰涅槃的年纪,再也经不起灾难的折腾了。李春雨动情地说:“谢谢老三爹、老三婆,你们解读了我的‘身世秘史’,那就由孙儿去寻找我的父亲、母亲和我的归宿。”随后,李春雨诵念了屈原的《离骚》词: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以此表示他的决心。

  老三爹高兴地说:“孙儿,你长大了,有昂扬之气和可堪大用之才。你的这番话,让老三爹、老三婆死而无憾! 据我判断,刘庆明已经认定我是两条命案的嫌疑人。我已经做好了被拘留或蹲监狱的准备。尽管又是一次无辜,但我已经习惯了。土改运动、互助合作化、人民公社、‘四清’运动和时下的‘文革’,提审者们将我逐次地拉上公堂,一次又一次地质问我——你母亲袁冬英和你父亲张金堂的下落。可是每次提审,我都豁出去了。当然我确实不知道他们的下落。提审者们问不出个所以然,认为你爹你娘都在地球上消失了,然后就顺其自然地放弃追究,又不得不无奈地释放我。”

  大黄狗“汪汪”直叫,老三爹又对李春雨说:“孙儿,刘庆明带着警察来了,我该蹲班房去了。请你不要和他发生冲突,他是执行公务,秉公办事。”

  老三爹说后,拉开大门从容不迫地站在门口,做好了被捕的准备。李春雨的心房颤抖起来,不知怎样面对现实。这时老三爹瞥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刘庆明带着两个警察走到了老三爹的面前,很客气地说:“恩师,让您受委屈了,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老三爹的手被铐起来了,警察押着他。老三爹回过头来瞪了李春雨一眼,意在告诉他:孙儿,我因无辜涉嫌“红鬼魔头”杀人案件,被公安局逮捕。你已经知道“红鬼魔头”的内幕了!我再一次告诉你,你娘是为了保护你的“红五类”护身符,才杀人灭口!你要谨言慎行。

  李春雨刚刚回家几天,就遇到了鬼魅风波、红鬼魔头、两条命案、身世之谜和老三爹被捕等蹊跷事件。他虽然忧心忡忡、闷闷不乐,头大得像蓬松棉花糖似的,但他还是能够沉得住气,把握好心态,面对现实地应付各种社交场合。

  乡亲们的眼睛是雪亮的。尽管那些“蹊跷事件”与李春雨有关,但对他影响不大:一、他是无辜的;二、他娘袁冬英把“秘史”隐藏得天衣无缝,乡亲们都无从所晓。所以,李春雨依然是沙湖水乡的著名人物。乡亲们与他无话不说,无事不聊。“蹊跷事件”虽然蹊跷,但成为过去时了,也就没有新鲜胃口了。之后,乡亲们竟然对李春雨和柴夏的婚恋感起兴趣来。因为爱情,既是一个永恒话题,又是老少皆宜的事。既可吸引自己,也可移情别人,能激起不同年龄人的爱欲,满足爱的审美愉悦。人就是怪,在爱情上不仅知道自己在爱,怎么爱;而且更想知道别人在爱,别人怎么爱,因为别人的爱更具刺激性。乡亲们从爱的角度出发,都想探知李春雨和柴夏的爱情:包括爱的分量,爱的方式,爱的深度,爱的质量,爱的隐私。可乡亲们并不知道,李春雨已经私自出版了一本难念的爱情经——他有了两岁的非婚生女儿陈秋生。现在他盘桓在十字路口,不知如何面对乡亲们对他的情爱探索。

  白银是军嫂,她一年四季除30天假期到部队探亲外,其余335天都在家守空房,她渴望边缘上的爱,她试探性地问李春雨:“雨弟,柴夏举家搬迁走了。人走了,她的心也就跟着走了,你莫去找她。嫂子是情场上过来的人,知道你爱柴夏的心并没有收敛。我看这几天,你睡不安寝,食不甘味,日渐消瘦,嫂子怪心疼的。依嫂子看,你不必自行烦恼!柴夏家是地主,她是‘黑五类’出身;你家是贫农,你是‘红五类’后裔,又是红色军哥,前途无量;而柴夏身在农村,前途渺茫。尽管她秀色可餐,却是一个黑色美女,爱不得呀!你们俩人,一红一黑,只能分,不能合。何况,你就是找到她,部队能批准你和她结婚吗?依我看,你和柴夏分道扬镳吧!”

  李春雨洗耳恭听,微笑点头。

  何婶与李春雨同病相怜,也因阶级成分问题与青梅竹马的郭同清分了手,她后悔莫及地劝说李春雨:“春雨,人不能没有良心,你和柴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现在,你小子在部队有出息了,就要学陈世美喜新厌旧,甩了柴夏。何况,柴夏是沙湖水乡百里挑一的好姑娘,又是你的初恋情人,你们有那么多的情和恋,你舍得分开吗?听婶子的,趁这次回家探亲,你找到柴夏后跟婶子说一声,我给你们撮合,把婚事办了再回部队去,我看部队的领导能把你们的婚姻拆散了?”

  李春雨没有应声,含情地笑对何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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