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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淬火——将军是怎样炼成的》作品选登(23)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6月10日16:23 来源:中国作家网 张新甫

  98岁的老九婆,饱经沧桑的脸上布满了横七竖八的苦瓜藤,她老人家说得更为风趣:“春雨,我搞不懂。听说你们结婚很复杂,讲什么阶级成分啦,红五类、黑五类呀,我只晓得新社会新了,俩人一爱就爱上了,爱在一起就行了。旧社会你老九婆到你老九爹家时,是个13岁的小姑娘,那时候叫童养媳,我们也没有谈什么爱,也没有搞什么恋,我们就爱在一起了。我的体会,什么爱不爱呀,什么美不美呀,什么好看不好看呀,那都是文人墨客的词汇。依我看,爱就是那么回事,灯一吹,男人和女人全都一个样。你看,我和你老九爹,也没有谈恋爱,不也过得很好吗?现在儿孙满堂,福禄齐全。干脆,你赶快把柴夏找回来,趁你回家探亲之机,老九婆给你们放一架万字头鞭炮洞房花烛,就算爱在一起了。先斩后奏,我看部队怎么办!他们还能把你们的爱分开不成!”

  李春雨咯咯直笑,撒娇地扑到了老九婆的怀里。

  老三婆见李春雨郁郁寡欢,出门欢喜进门愁,知道了他的心事。近朱者赤,老三婆受老三爹文化底蕴的熏染,对复杂纷繁的事有独特见解,包括对爱的理解。她对李春雨说:“孙儿,这些天来你沉浸在许多‘蹊跷事件’中,一瞬间你就长大成熟了,能够正确地面对现实,能够巧妙地应付各种社交场合,还能够慎之又慎地保密‘秘史’。这说明你城府很深,将来一定能够成大器。至于你和柴姑娘的婚恋,我看还是听你娘的教导,分了为好。然而你和柴姑娘又爱得很深。依我看,你既然回家了,就应该到洪湖去找柴姑娘,把你们不能结合的原因跟她讲清楚。我看她能够理解。你这样做既仁义道德,又有理有节,显得你堂堂正正。”

  老三婆的话,勾起了李春雨对柴夏的情思。他巴不得有人帮他说这样的话,他巴不得立即见到柴夏,他巴不得向她诉说三年来的苦涩爱情。想到此,他很羡慕同龄人的恋爱。因为他们都能在海阔天空的领域,都能按照家庭出身、政治标准、同类项合并(红五类对红五类)地去选择对象谈情说爱。可他和柴夏是娃娃亲,在家庭成分上没有选择余地。因为柴夏是“黑五类”,他不能把她变成“红五类”,这是导致他不能向组织申请结婚的政治缘由。有时他对自由恋爱、娃娃亲琢磨出一些道道来了:这两种爱恋,只不过形式不一样,但爱情的内容和质量完全是一样的。他和柴夏的爱情,尽管少了一点红,带有黑的苦涩和忧伤,但她宛若一个活性尤物,在他骨子里云游,在他血液里奔腾,在他灵魂里碰击,成了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生命的主元神在哪里,她就跟随他到哪里。每当有了这种情感,他的爱心就隐隐作痛,久久不能平静。于是,李春雨做出决定,收拾行囊,准备到洪湖大同湖农场去寻找柴夏,向她求婚。

  16帖     蒙面相会

  一场暴雨,使去往大同湖农场芦塘小岛的路发生了七十二变:旱路变成泥泞路,泥泞路变成沼泽路,沼泽路变成水路,水路变得更加广袤。李春雨汗流浃背,赤膊上阵,穿短裤、光脚丫,背着行囊,手拿指北针,他宛如长征的红军战士,“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奔走在泥泞和沼泽路中。太阳头上烤,温水脚下蒸。为了找到柴夏,李春雨走进了芦苇丛的大烤箱。他觉得芦苇丛的闷热程度,比起越南战场上的丛林地带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也不知走了多少难行路段。李春雨觉得有些累了,便驻足休息。忽然,他背后响起了“嗖嗖”、“嚓嚓”两声。当他止步回首时,这两种声音戛然而止;当他继续前进时,这两种声音又响起来了,时而与他同步跟进,时而与他止步停行。由此,李春雨警觉起来,有人跟踪他。

  在援越抗美战场上,李春雨在丛林地带夜间侦察时,就练成了一副“天耳通”,他对声音特别敏感,甚至独出己见。现在,他时而故意止步,回首仰望身后的芦苇丛,静谧聆听起来;时而快速前进,佯装不知,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实际上他城府很深,希望弄个水落石出,寻找计谋对付跟踪人。诚然,他终于发现跟踪者没有恶意,好像是在保护他,反而怕他在路上遇险。由此他断定:这两种声音的背后都藏着一部“隐形秘史”,既风声鹤唳,又魂牵梦绕;既相互关联,又独具匠心。然而,他揣摩不透:两个跟踪者行动诡秘,是怕甲方的“秘史”吓着乙方?还是怕乙方的“秘史”吓着甲方?或者是怕他的“秘史”吓坏他们?这两个跟踪者之间是什么关系?是母爱?是父爱?是友爱?还是情爱?是一对男人?还是一对女人?或是一男一女?这两个跟踪者与他又有什么关联?他们赋予他什么爱?难道他的行踪与他们有关?这一连贯的猜想,弄得李春雨百思不得其解。

  又走了半点钟,跟踪李春雨的两个人,穿越芦苇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马上就要跃出芦苇丛与他汇合一起。这时,李春雨渴望见到这两个陌生人,想弄清他们跟踪的真相。然而他失望了,这两个陌生人好像怕见到他。“嗖嗖”、“嚓嚓”声又戛然而止,跟踪他的两个人宛若与他在捉迷藏。

  李春雨目视前方,正如老三婆所说:前面能够仰望半个蓝天时,你就走出了芦苇丛,难行的小路就走完了,前面的无名小河也就不远了。果然蓝天搂着他的胸部,白云低下头颅,尽情地吻他。李春雨小跑止步,他汗流浃背,驻足小河岸边,像鹭鸶那样朝向天空摇晃脑袋,抖掉了身上的汗水,然后极目眺望:不错!前面就是老三婆指点的方位物——纵坐标到了尽头,眼前映出的横坐标,就是无名小河。

  小河宽约500米,河水清澈,波光涟漪,好像一圈圈的丝绸飘带,在水面上跳起圆舞曲。蓝天、白云、仙鹤、鸳鸯、野鸭、芦花、芦苇、晚稻、棉花、芝麻、黄豆、荷花、荷叶和莲蓬,等等,全都泻入河底。李春雨赞叹:真乃神仙境地,世外桃源!他为柴夏祝福!

  李春雨穿好军衣,整理军容,站在无名小河南岸遥望河心。只见一位老艄公摇着双桨,一叶轻舟宛若一柄三角刀,麻利地切开水面,从北岸向南岸缓缓驶来。李春雨有些心急,嫌摆渡轻舟太慢,他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越小河到达彼岸,立即找到柴夏,向她倾诉爱的衷肠。突然,“嗖嗖”、“嚓嚓”两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当他回首时,声音又戛然而止。由此他完全明白,跟踪他的两个人也要和他同船过渡。

  摆渡轻舟靠岸了。老艄公刚刚刹住双桨,船还在晃荡。船上戴斗笠的几个小青年迫不及待地显露玩弄轻舟的本事来,他们的身子像燕子一样轻巧,一个接一个地从船头起跳,跳到岸上来了。老艄公一边使劲地刹住双桨一边摇头作罢。几个小青年上岸后又觉得对老艄公失敬,便参差不齐地回过头来:“老爷爷,多谢了,明天再会!”

  “娃子们走好!”老艄公一手用布衣长巾擦拭两颊汗水,一手用斗笠当扇子扇风,笑眯眯地点头,然后又摇摇头,表示否定之否定。老艄公不计前嫌,目送这几个“愣头青”进入芦苇丛。

  李春雨从岸边跃起,一个箭步地跳到了船头,拱手对老艄公说:“老爷爷,您好!您辛苦了!劳驾您了!”

  “你好!解放军同志,欢迎你乘我的渡船。”老艄公满脸和气。

  老艄公见李春雨是军人,气度伟岸,与那几个“愣头青”形成强烈反差。他身轻如燕,不仅稳稳当当地跳到了船上,而且靠两脚叉开落点的惯性力,刹住了船的晃荡。老艄公十分佩服:这才是玩弄轻舟的真正高手。随即,李春雨向老艄公打听柴春仿。老艄公告诉他:“有此人,大概是前年迁来的。他有一个女儿长得和仙女一样美丽,人见人爱,都叫她夏儿夏儿的。如果我猜得没有错,你就是前来小岛找夏儿仙女相亲的吧!我认为只有你,才能配得上她。那位秀美姑娘,经常乘我的渡船,来来往往。不过有一阵子没有见到她的身影了,听说她回沔阳县沙湖老家去了。”

  老艄公的话,让李春雨心里乐开了花,但又让他失望,因为夏儿外出了。

  老艄公将轻舟靠岸,等了一会儿,见没人来乘船了,便笑容可掬地对李春雨说:“解放军同志,看来,我只好单独为你摆渡了!”

  “那就劳驾您了!”李春雨掏出硬币,丢入船舱,付了摆渡钱。

  老艄公荡起双桨,反划水面,船头就要离开岸边。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见“嗖嗖”、“嚓嚓”两声,一个白衣蒙面人和一个黑衣蒙面人,他们头上都戴着斗笠,前后不到5秒钟一个箭步紧跟一个箭步飞跃式地跳到了船头。两个蒙面人立即打手势,向老艄公和李春雨行礼,意思对不起,惊吓你们了。然后都从怀中掏出硬币,丢入船舱,付了摆渡钱。

  啊!原来是两个哑巴! 李春雨和老艄公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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