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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彤彤的姐》(69)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9月16日14:13 来源:中国作家网 羊角岩

  恕儿想了想说:我想要个妹妹。

  为什么不要弟弟而要妹妹?

  因为妹妹唱歌比弟弟唱歌好听。

  孩子稚气的话语,逗得我们都笑了。

  崔小莉还告诉我说:宏程也是想要个女儿,他那个急呀,连女儿的名字都想好了。不过这个名字,若是生的一个男孩子,同样也是适用的。

  我颇感兴趣:哦?叫什么来着?

  皮江鸿。

  好呵,这名字气派,就是说孩子要像清江里的鸿雁一样飞得高,飞得远。

  皮宏程很快把饭菜做好了。皮宏程知道我打从做手术以来再没喝酒了,便没拿酒出来。我们边吃饭边聊。皮宏程仔细地问起我在剧团里的情况,他还笑说我是“老来红”。我很惭愧:快别这么说,都是你和涂永嘉两个人抬举我的。

  皮宏程在县里开文化工作会的时候,看过我的演出,但崔小莉没有看过,我便邀请说:小崔,你什么时候得去看看我的演出?不过看你这样子,怎么也得等到孩子生下来才行了吧。崔小莉微笑着:您的演出我是一定要看的。

  春节后,崔小莉生下来的果然就是一个女儿。得到喜讯,我带着恕儿,跟涂永嘉和金玲子夫妇一起专程赶到佷山镇卫生院看望了产妇和新生婴儿。皮宏程抱着襁褓中的女儿,幸福满满的。皮宏程悄悄告诉我,江鸿这名字,都是水字旁,在祝福孩子的同时,也寄托着我对水水的怀念。

  崔小莉看我的演出,却是两年后的事了。她乳腺增生,在镇里吃了很多药,效果不明显,皮宏程便陪她到县里的中医院来请大夫看病,这样她好不容易在县城住了两个晚上。我得到消息,便前往他们入住的清江花园酒店去看望,我是一定要请他们吃晚饭的,但是结果我请了客,皮宏程买了单。我便接他俩晚上去看戏,他俩点了点头,我说我得给涂永嘉打电话,让他好作安排。我走到服务台打电话,涂永嘉说:乐伯伯,可真是不巧得很,今天晚上没有旅游团体预订包场,怎么办呢?我可不能让小崔失望,所以对涂永嘉说:没关系,你给我最低价,我自己出钱来包演一场,一定得请他俩看一场戏。

  这怎么行?您一个月的工资也就差不多一场戏的包场费。哪能让您破费呢?

  这你不要管。钱是他妈的狗大爷,是为人民服务的。我今天一定要演一场戏给小崔看。钱我出就是,你安排演出吧。

  涂永嘉犹豫了一下,只好说:这样吧,您只出给演员们的演出补助就行了。我也算是破例一次,不管怎么说,皮宏程也是我们的老朋友了,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演员补助,按二十人,每人每场十块钱算,才两百块钱。这钱我当然出得起了。我感动地说:这可是太好了。

  我带皮宏程夫妇来到小剧场,皮宏程觉得奇怪:怎么还没有人来?这是怎么回事?

  一会儿,演出开始了,金铃子上前报幕:今晚,是为我团最尊贵的客人皮宏程、崔小莉夫妇的专场演出……

  13

  这年长江发大洪水了,隔河岩水库超水位地蓄了洪水,库区沿岸淹没了几十户人家的房屋,有的人家的房屋被洪水浸泡后倒塌;我家的房屋也进了水,幸好只淹了尺把深的水。水退后,屋里有很多泥浆,我花了些气力进行了清理,然后就没事了。虽然我们遭了点小灾,但是据说当沙市水位已达到45.12米,超出国务院确定的分洪水位0.12米时,在荆江面临炸堤分洪的最危急时刻,正是隔河岩水库超蓄洪水而使荆江洪水得以错峰,避免了分洪,使国家和人民免受了重大损失。这事儿,我们长阳人都觉得很自豪,而我总觉得,这里面也有水水的生命奉献呵。

  大洪水后的第二年五月上旬某日,中央二号首长来到我们长阳。据说是因为前一年长阳隔河岩水库对荆江分洪作出了重要贡献,中央召开了抗洪抢险表彰会,会上表彰长阳为全国抗洪抢险先进单位,此次会议后中央二号首长专程来长阳视察隔河岩库区。这对于长阳是多么巨大的荣誉呵。那次我有幸被邀请到隔河岩水库的旅游船上,给首长演唱了民歌《花彤彤的姐》和南曲《春去夏来》。首长看了我的节目很是喜欢,表演结束后一定要跟我合影,合影时还亲热地抓着我的手。这是我一生里最荣幸的事了。

  这些年虽然我一直在吃灵芝菌等中药,但是胃部的毛病开始显现,我有时候会有咳嗽,这让我很伤神。半年前我就不打算再在剧团工作了,我都九十岁了,该好好地休息,颐养天年了。这几年我在剧团攒的钱,也有小两万了,可以让我再活几年也有得饭吃。我便几次向涂永嘉提出辞职:我要走了,我住的301,就退还给剧团吧,你们也好安排别的人进来住。我知道好几个演员还在外面租房子住着。好在我的恕儿已经在读高中了,他可以在学校寄宿的。让他学习过集体生活也好。涂永嘉再次不甘心地挽留:乐伯伯,您没听说过吗?云南纳西族一位老艺术家,是在台上唱歌的时候死的,九十七岁。您生来就是属于山歌的,您也应该唱到生命的最后一息。我啐了他一口:想得美不美?想让我一直到死都给你撑门脸,给你挣票子?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跟着再解释说:其实我倒想像那人那样唱死在舞台上,那的确也是一件美事,只是我的身体不允许,这么咳嗽,对观众也是不礼貌的,反正我也活不了几天了,还是回去等死吧。我也怕真的死在县城了,还是死在家里的好。涂永嘉知道我去意已决,也就同意让我回来了,但是他说301暂时不退,以后再说,兴许我有时候有事又到县里来看看,便不用去旅店登记住宿。另外他说了两个要求给我,除了要给我办“跳活丧”,再就是要把田仁恕安排到他的清江画廊旅游剧团里当演员。关于后一个想法,我愣了一下:恕儿还在读高一哩,他不读书了?涂永嘉说:据我所知,恕儿在县二中,不是重点中学,而且他的文化课成绩不是很好,考大学是有困难的,但是他爱唱山歌,就让他边上学边参加我们演出吧,这对于培养他的艺术才华,是有好处的。也算是提前给了他就业门路嘛。

  县清江画廊旅游剧团是县文化馆自办的一个剧团,没有编制,演员的工资也要根据演出市场的收入状况来确定,不是一个很理想的就业单位,但是对于恕儿来说,他爱唱歌,而且跟着我学了一些山歌,根据他的爱好,能有这么一个岗位就业也不错,起码到时候不用发愁没饭吃吧,也不用担心他跟着社会上的一些小混混学坏了。我说: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这得问他自己才行。我问了恕儿,他居然就愿意听涂永嘉的安排。于是我把恕儿留在剧团里,边参加演出边在学校完成学业,白天上课,晚上唱歌,而我自己则准备回乡下了。

  别看我们剧团规模不大,但街上有什么消息,在剧团也会及时地得到传播。就在那几天,县里发生了一个重大的事情,也可以说是一场“政治地震”。事情是县委副书记王廉奉被“双规”了,是省纪委来人执行的。这么大的领导出问题,这在我们这个自治县的历史上是从来没有过的。据说他被带到了省城的某个神秘地点。据说他的问题是严重受贿、巨额财产来历不明、违规操控县内建筑市场、充当黑恶势力保护伞等。这真的让我很震惊,王廉奉是很不错的领导呵,就说我胃癌做手术,如果不是得到他的支持,手术费问题便不知如何着落。他还一个电话便帮我找田明发讨回了全部欠款。所以在我心里,他真是一个很不错的领导,虽然我因为不习惯去捧领导,而且我这么大年岁的人了,他毕竟是个年轻人,我便从来没有主动地拜访过他,但是,这不妨碍我对他这个人印象好,而且过去人们说现在这社会所有当官的都腐败时,我还替他辩护过,我说好干部还是有的,像我们县里的王廉奉就很不错,要是领导都像他那样儿,也就好了。这会儿听到了他出事的消息,我根本不敢相信,郁闷了半天。金铃子看我不开心,安慰我说:这事儿您犯不着郁闷呀。他给一些人印象好,同时他也搞腐败,这都是正常的呀,我曾听说一位巨贪副省长倒马时,他穿的衣服还打着补丁哩,他妻子和保姆把吃剩的饭菜倒掉,他还批评哩。人性是复杂的,腐败分子也不一定就把腐败两个字写在脸上。

  尽管这样,我还是替王廉奉惋惜。不知他是不是在县城关押,我想去看望他。

  金铃子哂道:这您又不懂了吧?“双规”期间肯定是不会允许会见外面的人的,然后他的案子还得转检察院,没有半年是判不下来的。判决后才能会客。再说,他关押在哪里都是保密的,您以为谁想见都能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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