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网>> 小说 >> 重点推荐 >> 正文

《原谅我,来不及爱你》(9)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12月24日16:23 来源:中国作家网 高瑞沣

  她的儿子慢慢长大,开始自我觉醒,懂得独立和自主,强大与叛逆,夏思泽和父亲的冲突一次比一次激烈,频率一回比一回加快,他们互相对吼,父亲让他滚,他就真的跑出去,光着脚,只穿着白背心和大裤衩,就这样走了。

  当然他也没有走多远,因为他丢不下母亲。时间流逝,夏思泽终于了解到,母亲是不爱父亲的。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生活在一起,无疑是痛苦的,母亲痛苦了这么多年。

  于是,他对她说:“妈,我要去老房子住,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母亲摇摇头,又摸了摸他的头,她既不反对也并不阻挠,只是细心打点好他生活所需的一切,并且不断地嘱咐他:“要自己照顾好自己,早睡早起,天凉要记得多穿件衣服。”

  五

  虽然老房子没有别墅那么豪华和宽敞,尽管母亲时常过来帮他清洁房间,他的床上床下依然常年乱成团,但是夏思泽却觉得自己过,生活好似轻松了很多,不是他彻底放下了什么,而是,他把一些东西很好地掩藏起来,视若不见,不见亦不烦。

  老房子的楼下住着一个女孩,长头发,齐刘海儿,发丝挑染成栗色并且眉清目秀,她有很多粉红色的漂亮衣裙,还有蕾丝边的精致内衣,她常常去敲夏思泽的门,理由是,风把胸衣吹到了他家的窗台。她也常常拦住外出跑步的他,请问夏思泽,现在到底几时几点并且要精确到秒。

  韩雪对罗知夏说:“那就是我,情窦初开,花样年华的我。”

  风再怎么吹也不可能把衣服从楼下吹到楼上,韩雪在问他时间的时候,故意左手戴着三块手表,右手还拿了手机。她明摆着对他有意思,她被夏思泽的外表迷惑,花痴般地找了各种理由去缠他,装痴扮呆,撒泼打滚。最后缠得他都烦了,索性干脆不理她,自顾自只做自己的事,任由她的奸计得逞。

  说到这里,韩雪轻轻笑了,她歪着头使劲抽了一口尼古丁,然后从鼻息里呼出来烟,她问罗知夏:“你说,这算不算是夏思泽的一种妥协?对我予取予求的妥协?或者,我现在回想起来,更像是一种施舍。”

  彼时,夏思泽依旧上着学,当然,他也常常逃课,只选他喜欢的课上,但不管怎么样,他年年都是第一名。他很宅,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老房子里,盘着腿坐在地上,读木头架子上那些蒙满灰尘的书籍,中外小说、乐谱、学术研究和过期的杂志。他不管什么季节都用冷水来洗澡,他会在寒冬腊月的时候,边冲洗身体边大声尖叫。他爱弹着吉他,玩架子鼓,大吼着唱歌,唱累了,就大字形躺在客厅的地毯上听MP3,直到慢慢沉睡。

  他疏远了朋友,也不和父亲、同学讲话,除了母亲。大概,在他生活的那些日子里,来来往往的,也几乎只有韩雪了。她来为他洗衣服,给他烧开水泡面,去超市替他买必需的生活用品。她安静地听他玩乐器、唱歌,陪他读书、愣神,然后,在他不经意间或者发呆的时候,凑上去亲他一口。刚开始,夏思泽还会躲闪、不满、生气,甚至发怒,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也就听之任之,反正,被她亲一下他又不会少一块肉。

  “男生就是这样的,不拒绝不拒绝,跟着到最后就变成慢慢接受。”韩雪抽着烟的手停顿了一下,她今天化了很浓的妆,白的脸,红的唇,黑的眼。所以罗知夏实在分辨不出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有没有忧伤。

  爱情是不是就是应该努力争取?死缠烂打?

  可以软磨硬泡,滴水石穿,可以智计百出,无所不用其极?

  反正韩雪对夏思泽就是如此,但其实,直至现在,他们的身体,还洁净得如冬天里的白雪,除了女生主动的亲吻以外,他似乎连胳膊不小心触到她胳膊,手指碰到手指头,也都还是怯怯的。

  韩雪还告诉罗知夏,那年,她买了自己人生的第一支唇彩,当然,那个时候人们还叫它口红。她愉快地把它涂抹到嘴唇上,像平常那样,趁机亲了夏思泽的脸,在他的脸颊上留下红红的印子。看着他那浑然不觉的样子,韩雪哈哈大笑,她掏出口红补匀嘴唇,再亲一口,又多了一个红红的印子,她继续擦口红,刻意涂抹得很浓艳,她在亲他的时候不小心把口红掉在了地板的缝隙里。

  夏思泽用手掌胡乱抹了把自己的脸,并没有擦干净多少,他笑着对站在原地急得跺脚的她说:“没关系,我可以把地板撬开,帮你拿出来。”

  “反正地板已经很旧了。”韩雪附和地点点头,给他找来了她能找到的各种工具。

  他为了她,真的把自己家老房子的地板撬开了,在地板的缝隙里除了找到韩雪的口红还找到一封信,一封被人刻意藏在这里很多年的信,时间比夏思泽的年龄还要长一点。

  这封信很快被送到他母亲手里,夏思泽亲眼看见母亲捏着残黄的信纸颤抖,像一片被风吹落枝头的叶子,摇晃地瘫坐在地上,站不起来。而父亲的脸色瞬间煞白,如枯木般,似乎突然间苍老了很多。往事就像探照灯光一样,射进漆黑的夜里,照亮那些尘封在岁月里不可告人的秘密。

  六

  从夏思泽家老房子里找到的那封信的落款处的名字是王云泽,他是夏思泽父亲的挚友,人如其名,如云般漂泊,少小离家,浮世浮尘。他在夏思泽出生的前一年出现,他特意为挚友的订婚前来祝贺,结果,他不经意了解到,原来新娘的顺从,仅仅只是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很好奇,所以他问她有没有爱。她摇头说不知道。他又问她知不知道何为自由,而她看着他沾了少许风尘的五官棱角,若有所思地回答,也许现在才刚刚清楚一点点。

  很离谱,除了他们自己,似乎谁都不能够接受,世俗亲友,公道人心,谁都无法承认他们的相爱。她爱上一个浪子,而浪子愿意为她将心从此驻留。没办法,这个结果也并不是他们能够预料得到的。他们没有别的办法,唯一的办法只有一起逃亡。

  他们约定好时间地点,分头准备,她准时到了那个地方,她等了他十几个小时,结果,他没有出现。她不解,她不肯相信,她托人打听,回来的人告诉她,他已经离开了。他离开得很匆忙,什么都没有留下,她又等了他很久,直到小腹微微隆起,她才完全承认,他就此从她的生命里消失。

  谁让风爱上了云?越是紧追不舍,它越是逃得快,漂泊无垠。

  她肝肠寸断,自怨自艾,无计可施,叹息自己所托非人。

  而此时,他的挚友却并没有厌弃未婚妻的背叛,反而还用自己的关系帮她继续打探着他的消息,她没有哭,只是,也只能默默接受这一切。

  他问她:“他真的什么都没有跟你说?什么都没有留下?”

  她苦笑着自嘲:“他就是一个流浪惯了的人,怎么会为一个女人而放弃他的自由?我太高估我自己了。”

  “我太了解云泽,他就是这样,没有担当、没有责任感,他一定是顾虑到未来生活的种种,他害怕,所以才逃避,逃走。我真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相处时间太短的缘故,所以他跟你的感情还没有那么深?”安慰她的男人说得很隐晦,但是他的意思很清晰明了,也许,其实,他没那么爱你。

  母亲的手放在小腹上,宽松的衣服估计再也不能掩饰住她怀中的小生命了。她死心了,她想,应该是的,王云泽不敢担当,所以离去,她想,确实是的,他根本就不爱她,但是她却真的爱他。因为爱他,她拼了命也会生下这个孩子,那是证明他来过自己生命的唯一证据,不可磨灭。并且,她还给孩子取名思泽,思念王云泽的含义。

  她怀着感恩之心答应了前来安慰她的男人的求婚,她明知道,他有乘机而入的嫌疑,但对她而言,是她对不起他在前,她和她肚子里的小生命需要他帮助在后,她会用一辈子的相守来报答,但她依然不会爱他,因为她爱的人已经不知漂泊到天涯何处。

  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封信的出现,原来,他离开前留了封信给她,他告诉她至亲急病,三月必回。

  当年的王云泽当然也没有办法预料,他的信被挚友从中截断,塞在地板缝隙,他的至亲病情急转直下,拖延到五月回来的时候,她早已嫁作人妇,做了别人的新娘。他登门求见,她丈夫以她养胎为由无情回绝,并且声泪俱下,跪下恳求他不要破坏他们的夫妻感情。

  尽管相隔很多年,但在那封信作为引子出现后,始作俑者倒也没怎么砌词狡辩,无奈将事情和盘托出。

网友评论

留言板 电话:010-65389115 关闭

专 题

网上学术论坛

网上期刊社

博 客

网络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