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我，来不及爱你》(15)

　　她把筷子捏得很紧，在孩子他爸的碗边轻轻敲了敲，说：“你怎么不希望将来他当个医生、公务员什么的？我们那可是国家大剧院，不是硕士生还进不来，还得家里有地位有钱，咱们家呢，又没关系又没钱，将来要儿子怎么生存？”

　　妻子的话说得并没有错，于是老刘赶紧对还在吃饭的大儿子要求道：“恒恒，你听见了吧？你以后有时间也多关心关心你弟弟学习上的事！”

　　“爸，他挺聪明的，就是不用功！”刘恒轻描淡写地扒拉着碗里的菜，头也不抬地回答着，估计是刚才和梅文聪在一起，多吃了几个饺子，他现在食欲不振。

　　“儿子，来多吃点儿！”老妈还在继续往他碗里添加菜肴。

　　“我实在吃不了了，妈，我帮你收拾吧！”刘恒推开自己的碗，很主动地把桌上的残渣用筷子收拾到吃空了的碗里。父母看着他眉开眼笑。贤兄孝子，他是一直都能很好地扮演这个角色的。

　　相比刘小诚家的热闹，罗知夏的家一如往昔的冷清，偌大的居住空间一直都只有她和他两个人，况且，到现在，夏思泽也还没有回来。他经常这样加班应酬到很晚，不过也好，在他不在的时候，罗知夏就可以偷偷给自己曾经生活了十六年的老屋子打个电话，那里似乎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除了灰尘多了很多，一切都没有变。

　　照例，在电话响了几声没人接听以后转入留言信箱，那还是几年前妈妈录制的声音：“您好，家里现在没有人，如果您有事请听到嘀音后留言，谢谢。”

　　然后，她会不自觉地对听筒说：“爸爸妈妈，我很想念你们。”

　　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是这样，用这样幼稚的行为来凭吊想念自己的父母，但夏思泽从来都不知道这些，她也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他。握着手机发了半天呆，韩雪的那条短信又一次发送了过来，同样的内容，同样难听的字眼儿，罗知夏看也没看就删掉了。

　　整个屋子寂静如水，夏思泽加班到很晚终于回来了，他从罗知夏门前经过，可以很明显地发现她房间门缝中透露出的微光。他把自己房间角落里的吉他拿出来，然后在客厅里慢慢地弹，轻轻地吟唱。

　　为了让他声音传递得更加清晰，罗知夏在房间里尽量放轻脚步，一点点挪到门旁，侧耳倾听。她知道，如果她拉开门或者稍微发出一丁点儿声响，他就会立刻停止弹唱。夏思泽当然也记忆深刻，每当她不小心发生响动或者不得不在他弹吉他的时候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时，罗知夏都会捂住耳朵，大声嚷嚷，这么难听，还有脸在那里弹唱。

　　八

　　有一种爱，从一开始，就注定因为错误的错位而变得再也无法修饰，哪怕是颠覆一整个世界也没有办法摆正它、释怀它。

　　“爱一个人的时候会奋不顾身，离开的时候会难分难舍，怪自己太懦弱？还是因为爱得太深？即使诅咒也要坚持到底，即使抱怨也要永不停息，我只能看着你们快乐，但你妄想得到我的祝福！我要你知道我还在辛苦！谁比谁幸福？谁又比谁痛苦？谁在无奈？谁在销魂蚀骨？”陈橙看着韩雪在部落格发表的最新日志，抱着笔记本窝在沙发里用牙齿在唇上留下深深的痕迹，她不知道自己可以跟她说些什么，在QQ聊天窗口打上一排字然后又很快删除，她很想开导她、安慰她，想让她能够释怀。

　　这时，韩雪却率先传过字来问她：“陈橙你有没有喜欢一个人？你可不可以说放下就放下？”

　　她想了想回答：“有，因为还没有开始，所以，我不能确认在结束的时候我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你是不是觉得我太死缠烂打，放不开？不潇洒？”她紧接着问她。

　　陈橙在电脑屏幕前点点头承认：“有一点点。”

　　韩雪在网络的另一边，努力扬起嘴唇却笑不出来：“不是一点点，是有很多，其实我自己明白，只是就连我自己都看不清，我知道我失去的不仅仅只是他。”

　　“你还有我，有朋友，有家人，有很多关心你的人，也许命中注定的并不是现在的这个他，而属于你的那个他暂时还没有出现。”她很心疼韩雪，她软语安慰着。她们的关系好像由此更进了一步，她们互相给对方留了手机电话，偶尔发发短信，更多的时候，陈橙会在夜里完成繁重的课业以后，藏在被窝里给韩雪打电话，俩人常常一聊就是半个小时，末了总是韩雪要求终止通话并且提醒陈橙时间不早了，该休息了，她还要高考，她一定要好好学习。

　　韩雪在QQ空间的播放器里反复播放的阿桑的《叶子》也被陈橙下载到MP3里，每次她都会跟着音乐淡淡地吟唱：“爱情原来的开始是陪伴……”她会在抄录几十遍英语单词帮助记忆的间隙，用手指揉着头，然后拉开抽屉，看着里面放着那块给蒋泊擦过汗的白色毛巾。不过其实她已经洗过了，因为她害怕如果自己一直保存留有他气息的毛巾，别人会不会觉得她很变态？她也觉得，如果那样，她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没有开始，就不会知道结束是什么样子，如果是注定要失败，注定要失去蒋泊，那么她自己又会不会像韩雪一样放不下，丢不开，扰烦别人的同时也煎熬着自己？女生的思维总是在思慕的时候没规律跳跃，她又在想不知道蒋泊会不会也会弹吉他，只是还没有时间露那么一手？因为韩雪每次都说，她喜欢的那个男生弹吉他的时候，特别帅、特别迷人。

　　当然，韩雪也无数次提醒过她，不尝试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结果，不去问你怎么知道他喜不喜欢你？而他又怎会知道你喜欢他？

　　所以这天下午放学，陈橙故意拖延时间，然后漫不经心地跟在蒋泊的身后，而她却不知道，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刘小诚。

　　此时的太阳已经完全退去了维持了整整一天的失望，正有凉爽的风从车水马龙、高楼层叠中的空隙吹过来。陈橙眯起眼睛，想要尽量看清在前端几十步外，蒋泊那几乎要淹没在人群及夕阳中的清瘦背影。

　　“当，当。”在她想要鼓足勇气冲上去的时候，身后的刘小诚在百无聊赖中用木棍敲响了路边的铁栏杆。

　　陈橙停下脚步，转过脸没好气地看着他。

　　刘小诚冲她微微一笑，而后径直从她身边迈过，走上前去拍了拍蒋泊的肩膀，用他们三个人都能听清楚的音量说：“蒋泊，你喜欢陈橙吗？”

　　她站在原地吃惊不已，嘴巴张开得几乎能完整地塞进一个包子。

　　蒋泊转过身来，疑惑地看着陈橙，然后对站在自己面前的刘小诚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

　　刘小诚再次走向陈橙，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无奈地耸耸肩膀：“看见了吧？人家蒋泊根本就不喜欢你。”提到他名字的时候，他还不忘刻意瞟了不远处的蒋泊一眼，而后刘小诚完全不等陈橙想要说些什么就霸道地把她强行拉离现场。

　　直到离开很远以后，陈橙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她使劲挣脱他的手，大叫着：“刘小诚，你有神经病！”她现在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有什么资格可以这样？他凭什么这样做？

　　他在她面前站定，他问她：“女生是不是只要陷入恋爱中，就会很盲目？看不清楚？”

　　陈橙用力瞪了他两眼，然后使了很大的劲儿踢在他的小腿上：“你懂个屁！”

　　刘小诚痛苦地咬牙吸气，却依然站立在原地不动，语气中丝毫没有退让，说教似的对她说：“那么如果你喜欢一个人的话，就大胆地问他到底喜不喜欢你吧，一共问三次，如果没有一次得到肯定的答复，那么就放弃吧，今天是第一次，我帮你问了，得到的答案很明显是否定的，你还要试吗？”

　　她红着脸尽力忍住眼眶里的泪水不要流出来：“我的事不需要你那么八卦鸡婆！”

　　他老实地点点头：“我把你当好朋友，我知道你是个好女孩。”

　　“谢谢你的夸奖，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陈橙说这话的时候，使劲眯着眼看他。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刘小诚矢口否认。

　　陈橙怒极倒反地笑了，她笑着狠狠地说：“最好没有，因为恰好你是我最讨厌、最厌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