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我，来不及爱你》(3)

　　“真爽快，解渴。”他点着头并且带着满足的神情把空瓶子随手扔到街边的垃圾桶里，气得陈橙咬牙切齿却又对他的厚脸皮束手无策。她真的不明白自己刚才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会去帮他？又不是不了解他的为人和秉性，她想来想去最后只得出了一个结论：她实在是太好心了！

　　果不其然，此话很快又一次验证，“好心”这个词只能是形容自己而跟刘小诚完全无关。他送她回家，原本让陈橙以为他还算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人，没想到原来刘小诚早就知道他们住得很近，只隔了一两栋楼而已，而陈橙一直不清楚的原因是她从来不迟到，放学也几乎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相反，刘小诚已经不止一次在早上睡眼惺忪的时候看见她的身影消失在小区大门口，不止一次，他回到家里吃饱喝足后才看到陈橙放学回家从他家楼下走过。

　　四

　　刘小诚在家门口的时候还想，是不是不需要刻意表现，家人也可以发现他刚刚呕吐过后的虚弱？从而对他关怀备至、温情呵护？至少也总得有点儿软语安慰吧？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太多了！因为就算他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故意夸张地表演着身体的痛苦，故意跌跌撞撞地加剧表现虚弱无力的动作，他的母亲也只是在纠结他为什么又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他知道不知道他的衣服很难洗？而至于他的父亲，居然丝毫没有把眼睛从屏幕里的球赛上移开过一秒。

　　如果没有哥哥的热情，刘小诚估计自己一定会更失落，但当他被哥哥迅速拽进卧室以后，他才发现原来他预估的失落最终注定变成失望及绝望，哥哥急不可耐地找他，只是因为自己有小心事要跟他分享，他对他说：“我真的真的很痛苦。”语气充满无奈，声音可怜楚楚。

　　接连强调了两个“真的”，说明他还有闲情逸致抒情达意，从而进一步显示事态根本不算严重。所以刘小诚指着敞开的窗口跟他说：“老妈、老爸由我照顾，哥哥你放心去吧。”当然，他并没有忘记对刘恒补上最要紧的一句，“记得你的保险受益人要写我的名字”。

　　“呸！”刘恒用尽气力，夹杂零散的唾沫星子对刘小诚表达了自己对他漫不经心的态度的强烈控诉。刘小诚顺势缩进他怀里，用他前天才买的限量版新T恤擦干净自己脏兮兮的脸。

　　刘恒被彻底激怒，他掐住弟弟的脖子，刘小诚喘不过气来，他用力踩住哥哥穿着拖鞋的脚。

　　两兄弟始终保持着多年以来的默契，所有打斗动作都在无声无息之下进行，为了不被卧室外的父母发现，就算痛苦到极点也不吭声，只用目光藐视、鄙视和无视对方的存在。

　　最后，都必须有一个落在下风的人开口求和，今天的刘小诚也实在有些力不从心，他把鞋底从刘恒的脚面上拿开然后投降道：“我错了我错了，你说吧，你到底痛苦啥？”

　　既然弟弟把面子给他找了回来，那么做哥哥的也就赶紧下了台阶，刘恒放开刘小诚，拍拍他的肩膀，重复道：“我真的很痛苦，因为，我同时爱上了两个女生。”

　　其实，刘恒并没有对刘小诚说实话，因为他原本爱上的有六个，除去他表白和被拒绝的，去掉已经有男朋友的，不算根本就不熟以及连正眼都没有瞧过他的，所以到最后还剩下两个人难分高下，进退两难。

　　当然，尽管刘小诚很认真地深思熟虑了，最后，也无法帮刘恒解决这个问题，因为三心二意是男人们的通病。不过，他哥哥的问题也给了他一个启示：原来上大学还有一个好处——可以名正言顺地谈恋爱。不仅如此，他还领悟到一个道理，原来天下最痛苦的事莫过于二选一，既舍不得A也舍不得B，她们的比重还都占心里的二分之一。

　　五

　　作为对前几天陈橙同学搭救自己的“英勇行为”的礼尚往来，刘小诚在新的一次语文测验的作文题上，以《我的同学陈橙》为题，展开联想，绞尽脑汁地写了一千二百多字，突破历史极限。他在文章中说她的勇气赶超江姐，形容她的气节犹如刘胡兰，他违心地把范冰冰的模样嫁接到她的脸上，更加违心地描绘着连玛丽莲·梦露也比不上她的身材好。他甚至预想到陈橙知道后一定会感动得无地自容，对自己三跪九叩，顶礼膜拜。所以，他逃掉了发卷子评讲的这堂课，躲了出来，他很害怕看见陈橙充满感激以及羞涩的目光。为此，刘小诚觉得，自己，真心是一个不愿意承受太多赞誉的男人。

　　此时艳阳高照，阳光满地。他找了一个人来人往的绝佳地点东张西望，暴晒半日，追寻美女无果后，他果断转战到堆满自行车的校园车棚旁给他老哥刘恒发短信，他质问他道：“是谁说的你们学校美女无数？我逃课前来，连个影子都没有瞄到。”

　　两分钟后刘恒才回复他：“臭小子别闹，哥正在忙正事。”

　　刘小诚不管不顾地又给他发了过去：“你要赔偿我的精神损失，你要请我吃KFC。”

　　“你逃课的事我不告诉老妈作为抵冲，就这样，别烦我。”不怪刘恒的短信回得那么的胸有成竹、振振有词，怪只怪自己确实被他抓了把柄。刘小诚举着手机站在烈日下那叫一个悔不当初、怒火中烧。他一抬脚，就往身边的自行车上猛地用上一脚。那一整排的自行车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个紧接着倒下了。

　　他的耳边刮过一阵很响亮的哐啷哐啷的声音，更惊悚的是，这排自行车队尾的位置还传来了一声哀怨的惊声尖叫，这个叫声实在是太凄惨了，凄惨得让刘小诚真的不敢昧着良心溜走，所以，他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试图将自行车压倒的“牺牲品”救起来。

　　这应该算是他第二次遇见罗知夏。此时，她穿着洁白的运动服以一种难度系数极高的姿态摔倒在地上，一双被浓密睫毛覆盖的大眼睛不停地朝他翻着白眼。

　　他因祸得福，还是算她倒霉，运气特别不好呢？

　　刘小诚怀着亦喜亦悲的、忐忑的复杂心情慢慢走过去，想要把这个估计性格已经完全扭曲的受害者从层层叠叠的自行车底下搭救出来。谁知他故意做出低三下四的姿态根本不能让罗知夏有所息怒，她一方面更加快速地翻着白眼，一方面用那种介于凄凉和盛气凌人之间的微妙语气冲刘小诚大声喊着：“同学，你是上次吃虫子吃傻了吗？麻烦你多走几步把压着我的自行车都搬起来好吗？要不，你怎么能把我拉出去？”而此时的刘小诚在想，如果自己现在开溜，是不是还来得及？

　　“我记得这里好像有一个监视器。”罗知夏好像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她不大不小的声音很及时地打消了刘小诚逃跑的念头，他长叹一口气，将倒了一地的自行车一辆辆地搬起来。他一边搬一边想待会儿她大不了骂自己一顿，反正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顺利逃脱苦难的罗知夏爬起来的第一件事，是抱着肩膀冷冷地看着他：“你是专门来找我报仇的吗？”

　　他没有辩驳，好吧，他认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解释还会有用吗？

　　他给她留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并且详细告知她，自己的姓名、年龄和身份，他对她说：“有什么后遗症记得找我，是男人就要敢做敢当。”

　　罗知夏笑笑，摇了摇头：“你叫刘小诚？不过你说的每一句话我听起来怎么都那么言不由衷，一点儿都没有体现出你名字里‘诚’字的真诚的感觉？”

　　刘小诚撇了撇嘴：“那你可以去问我爸妈，这个名字又不是我自己取的。”

　　“我的意思是，希望你不要辜负你父母给你取这个名字的愿景，还有希望你以后凡事要三思而行。”她说完低头揉了揉自己的腿。

　　她好像受了伤，虽然没见伤口也没出血，但腿上却有一块很大的瘀青。刘小诚想要送她去医院，但她却拒绝了，她说她特别不喜欢医院的味道，能少去就少去，能不去就不去。罗知夏一直都逞强说自己没事，结果还没走几步就疼弯下了腰。刘小诚忙过去扶住她，他发现她逞强的样子居然挺可爱的，他趁机认真端详了下她的五官，精致如瓷娃娃。

　　阳光依然很强烈，所以刘小诚额头上全都是汗，他扶着罗知夏按她给出的路线走着，就在她挂在他肩上，轻轻用面巾纸帮他擦汗的时候，他忍不住对她说：“喂，你知道吗，你昨天跟我说我吃了虫子，吓得我呕吐了好几个小时，估计今后都不敢再吃牛肉面……”

　　“我有名字的，我叫罗知夏。”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她打断，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不起，主要是我太嫉妒你能吃那么多的辣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