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我，来不及爱你》(13)

　　五

　　这样的天气真的很适合睡觉，29℃~30℃，或许温度还能高一点点，但已经少了正午的炙热，而多了些夕阳的温暖。刘小诚像个大字一样平躺在操场的塑胶跑道上，享受着半梦半醒的状态。

　　他估计是某些人好奇心太强，放学不赶紧回家，一定要过来看自己到底是死是活，还一看就好几分钟，站在自己旁边就是不走，那人挡住了部分阳光，刘小诚就算闭着眼也能够清晰感觉到。他眼睛并不睁开，只是不耐烦地大声嚷嚷：“我还没死，大活人一个，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就算你想参观也请你让一让向前多走几步，因为你挡住了我的阳光。”

　　“刘小诚，想不到你这个小孩子还挺文艺，你睡眼迷离的样子很可爱。”罗知夏终于忍不住扑哧一笑，她蹲下来，近距离观察他的脸，他的睫毛很浓密，还很长，但并不卷曲，直直覆盖在眼睑上，遮了丁点儿的光。

　　他马上就听出是罗知夏，意外倒并不见外，他只是朝她声音的方向摊开手，继续闭着眼说：“本帅哥的确可爱，风华绝代，参观一分钟，要价十块。”

　　罗知夏一巴掌拍在刘小诚的手掌心上，没想到，他的手掌这么硬，居然弄疼了她的手，她愤愤地说：“砖头倒有很多块，你再不爬起来，我就全部扔到你脸上。”

　　“我不相信你会那么心狠手辣。”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却马上睁开了眼，然后半坐起来说，“罗知夏，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她用手托住自己的脸，笑道：“我很烦，我很讨厌被人误会也很讨厌误会别人，所以我来找你，是不是要再借借你的肩膀。我在校门口等了你半天，看见所有人都走光了你还没有出来，还好，刚刚进校门，我就一眼看到了你。”

　　“我这么风华绝代，应该是很明显的。”刘小诚丝毫不害臊地承认，他用右手拍了拍自己的左肩，“我这风华绝代的肩膀，随时都可以借给你。”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罗知夏突然很想跟他说，他的词汇量真的是太缺乏了，难道就不能不用风华绝代这个成语吗？不过，她发现自己居然很喜欢看他在说这个词刹那间的那个样子，所以，她没有告诉他，其实还有天赋异禀、绝世无双、倾国倾城和红颜薄命等很多成语是可以用的。

　　“酒店里的事，你这么快就忘掉了？”刘小诚坐在那里，低着头，突然之间猛地扭转了话题，其实，如果她不来找他，他也会去找她，因为除了罗知夏，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可以跟谁说这件事。憋在心里，真的很不舒服，特别是这件事关系到自己的亲哥哥刘恒。

　　罗知夏往正前方望了望，瞳孔并没有聚焦于某一个事物，眼前只是很模糊不清楚的一片，她反问他：“你是说，我们看到夏思泽和梅文聪一起出现在电梯里？”

　　“那又说明什么呢？”他嘻嘻笑着把眼睛眯成一条缝，他似乎从来都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

　　她呼出一口气：“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他用手反撑在水泥地上，偏着头反问她：“那他们看见我们穿着出自一个房间的睡衣又说明什么呢？”

　　“我问心无愧，我们本来也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你还是个小孩。”罗知夏本来还想说，而且她自己那天还在生理期，不过，还好，理智让她及时刹住了没有完全说出来。

　　其实，在最近的这几天里，她除了胡乱思虑，不接梅文聪电话并且不见她的面之外，唯一做得最具建设性的事情，便是每天把自己用过后的卫生巾很巧妙地丢在最显眼的垃圾筒里，比如客厅和玄关以及厨房等。以期用事实向夏思泽说明，自己和刘小诚真的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或许，他们也发生了和我们一样的情况，仅仅是误会。”刘小诚点点头，把事情尽量往好的方面引导。

　　“是吗？这么巧？”罗知夏的反应很正常，这似乎并不能就这样说服她，也不能说服他自己，她问他，“为什么他不跟我解释？”

　　他若有所思地扬起下巴，漫不经心地看着她的眼睛：“那你跟他解释了吗？”

　　罗知夏情绪稍稍波动：“我凭什么要解释？我又没做错什么。”

　　“同样，他也这样想呢？”刘小诚反问她，然后看她愣在那里没有说话，就继续说道，“我妈妈说过，如果没有亲眼看到，没有真凭实据就不要胡乱猜想，没有任何人有权利要求别人解释什么，其实如果钻牛角尖，即使解释到最后也会等于掩饰，而掩饰就纯粹变成编故事，反正，你可以选择的是信任或者不信任，而如果信则要信全部，不信则就全盘都不要信。”

　　“你的意思是，如果他或她来解释就反而说明他们心中有鬼？”罗知夏静静看着他，人有时候就欠缺一个自己给自己下的台阶，想通了，或者偏偏要被别人说服，才能平复内心的不平衡，敞开心胸，最终释然放下。

　　“我蹲累了，要起来走走。”她拍了拍手站起来，心中却好似放松了很多。其实，梅文聪估计是想解释的，只是自己不接她电话也不见她人，而夏思泽历来都是这样的性格，做什么都不需要跟别人解释什么，况且，估计他们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尽管，看起来他们又真的好像做过什么似的。

　　刘小诚咧嘴笑笑：“我真的不知道，反正我不想上课我会给我妈说，我不想也不会像别人找生病什么的理由，我喝药怕苦，我会要求必须给我一些糖而不会捏着鼻子努力灌下去，我平庸但又喜欢当英雄，我有很多缺点但偏偏自己视而不见还不愿意改掉，我有的错，只想自己内心承认默默改正而不想别人来指责教育。”

　　“我们都在坚持什么？固执什么？或者别扭着什么？”罗知夏低头看着他饱满的额头，伸手揉乱他原本就不怎么整齐的头发，“你对生活好像还蛮有感悟的。”

　　他任由她的手指戏谑自己的发型：“你难道不觉得我过得太懒散、太没目的、太自我、太没用？”

　　她只问：“你这样过开心吗？”

　　“这样过着很舒服。”他抬头看了看她，阳光有些刺眼，他将眼睛微微眯起但尽量睁开。

　　罗知夏看着他咬了咬嘴唇：“好吧，我饿了，我们去吃好吃的好不好？你还在这里坐着干什么？”

　　刘小诚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再等几分钟就好，马上我身上的可乐应该就可以干了，我只是想晒干了再跟你去吃好吃的。”

　　她纠正他道：“不，不是吃好吃的，是，我请你吃香的。”

　　罗知夏记得，他应该是喜欢这么说的。

　　六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空气湿润扑鼻，夏思泽站在这条小巷子口略微宽敞的地方，路灯柔和的光线把他的影子照得有些温柔。不过他的声音依然很冷也很直接：“我说过不用你还钱。”并且，他根本就不容她开口解释或者辩白，便紧接着说，“我想说的是，相较于你浪费的我的时间，恐怕要比你着急还我的，你始终觉得亏欠我的这些金额，要高出很多倍。”

　　“我听别人说过，比尔·盖茨是不会捡掉在地上的100美元的，因为他仅仅是弯腰的时间就能赚到比100美元更多的钱，所以，他不会为100美元而浪费时间去弯腰和伸手。”说到这里梅文聪冲他礼貌地笑笑，“人和人确实不一样，我知道你时间很有价值，并且确实不适宜浪费在我这个平凡人的身上，但即使平凡，我也还是有一点儿卑微的骄傲的，不想对你有所亏欠，特别是欠了你丈量人与人最现实、最直接、最众所周知，都共同认可的钞票。”她说完，稍稍仰视他，然后把那一叠钞票平举出去。

　　“好。”夏思泽淡淡看了她一眼，才呼出一口气，接过她递过来的钱，然后平整地收入西服口袋里，最后点点头，“这下，我们互不亏欠了。”

　　“是的，再见。”梅文聪笑笑。

　　他趁她在要转身之前赶紧说：“酒店里你看到的那个女孩不是我女朋友，只是我的一个客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