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我，来不及爱你》(5)

　　梅文聪说那本书的文字让她感动，罗知夏笑笑，她觉得那零食的味道很奇特。青葱生活的圈子原来很窄，没想到，她们会越来越熟悉、越来越融入有对方存在的时光。罗知夏不止一次地想，她们应该都是不知道该怎么生活，该怎么现实的一群孩子，在梦与现实的边缘徘徊。没有清醒的残忍，只有迷糊的善良。

　　吃过止痛药以后，梅文聪好像真的好了很多，她伸手拉了拉身边的罗知夏随意垂着的手指，罗知夏就靠着车棚的花架陪她坐下来。她弯起腿抱住膝盖，开口想说话，梅文聪却抢在她呼之欲出前大声交代：“我正在跟刘恒谈恋爱。”她时机拿捏得很准，乍然间让罗知夏有些不知所措，“可是……”

　　“你是想说，我喜欢夏思泽。”她接下来想说什么，梅文聪当然很清楚。

　　罗知夏摊了摊手，问她：“难道不是吗？”

　　“一直都是啊，我没有不承认。”她回答得是那么理所当然，就像在说别人的事似的，好像那个曾经为夏思泽发傻、发狂、发癫的人并不是她自己。

　　她歪着头看着她：“可是为什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和刘恒在公园里接吻？”

　　“刘恒其实还不错，接吻的感觉也很好，但是，实际我们还没有机会上床。”她感叹地点点头，然后靠近她好奇地问，“知夏你说，上床会是什么感觉？”罗知夏已经彻底无语了，她很想抓紧梅文聪的肩膀对她认真地说，梅文聪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但她并没有这样做，只是深吸了好几口气以后，才开口道：“我不知道，我又没有做过。”

　　“哦。”明知理应是这样的答案，梅文聪却还是顿了顿，“你其实，可以跟夏思泽尝试尝试……”看着夏思泽这个干净的男人鞠躬尽瘁地对罗知夏忙前忙后、无微不至，梅文聪每一刻心都在抽动。她很清楚自己的这股嫉妒很不可理喻，不过却无力抑制。她始终觉得他们应该在一起，因为他们是相互喜欢的，但是，罗知夏却咬死不肯承认。她很希望他们可以在一起，但原谅她不能把话说得那么好听。

　　终于对罗知夏说出这句话以后，梅文聪忽然觉得什么都不在乎了。她想，这就是所谓的绝望吧，其实绝望并不像别人说的是一种多么强烈的情绪，而是一种寂静，寂静得让人窒息。

　　“你有神经病。”罗知夏彻底被梅文聪激怒了，她起身要走，而就在她站起来转身的那一瞬间，看见了刚刚从距离并不远，完全可以听到她们全部对话的大槐树上，爬下来的刘小诚。

　　八

　　阳光穿透树梢，树上的知了嘶鸣着，刘小诚娴熟地从攀着的树干上爬下来，仅仅一会儿的工夫，他塑料袋中便有了几只猎物，他提前结束任务回家，白色的衬衫上污迹斑斑，他却并不在乎。他照例在进门的时候用足力气大声地吼：“妈，我回来了。”

　　“把衣服脱下来，我帮你洗干净。”他妈妈正在厨房里忙着，看都没看他就知道他需要彻底清洗，儿子不爱干净了这么多年，早已习惯成自然。

　　“哦。”刘小诚答应着，脱了上衣，塞进洗衣机，围着围裙的妈妈很快便赶了过来，招呼着：“进屋把裤子也换了，今天真是难得的进步，会把衣服塞进洗衣机了。”

　　他不好意思地抓头嘿嘿笑笑，老妈使劲地瞪了他一眼：“居然可以脏得更加离谱？”

　　刘小诚换好短裤，突然感觉到口渴，赤着上身就冲向冰箱，拿出冷饮仰头咕嘟咕嘟地喝下，阳光下，能看见他脖子上细细的茸毛和他很明显的喉结。一瓶很快见底，他套上背心才出来把脏裤子甩给妈妈，老妈很熟练地掏着裤子口袋，正好把他装了知了的袋子摸出来。

　　她自然要问儿子：“这些是什么？”

　　“知了。”他回答的声音闷闷的，他伸手想要，老妈并没有立刻给他，她白他一眼：“你说你都多大了？还玩这些东西？”刘小诚诺诺地没有说话，但老妈最后还是把知了全部还了给他，“要不是因为还有个老大，我真的会被你气死。”

　　妈妈总是这样嚷嚷，但是话虽如此，却从没限制过他的自由，强求过他必须怎样。她给了儿子无限的自由空间，让他爱干吗就干吗，就算儿子不太喜欢上学，成绩一般。做妈妈的虽然叹息，但还是尽量让他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刘小诚有时候也会良心发现，会在心含愧疚时闷闷的不说话，他妈妈就会趁机夸夸他的哥哥。反正她的意思就是，你快乐生活就好，我不勉强也不会失落，没办法，一个儿子争气，一个儿子喜欢散漫自由，手心手背都是肉，随他们的性子去吧。

　　刘小诚晃头晃脑地走回自己的房间，目不斜视，若有所思。他没有开灯，落日的余晖洒在琳琅满目的小物件上，闪耀着细碎的光。其实他房间的空间并不算小，只是被他摆满了东西，显得有些拥挤。窗台上摆满了长得凌乱狂野的绿植，窗棂上还用铁丝绾着一个大号的蟋蟀笼子，里面刚刚装上今天被俘虏的几只知了，正慵懒无力地叫着。

　　他静静躺在床上发呆愣神，回想起自己刚才听到的罗知夏和哥哥女朋友的那些对话。竟然这么巧，她们居然认识，并且，她们的对话全部被自己听到，不过，接下来让他有些为难的是，自己应不应该告诉哥哥呢？告诉他，就是对他好吗？告诉他，他能接受吗？他到底有多喜欢梅文聪？

　　或者，他原本就知道这一切，只是故作不知，心甘情愿这样跟她在一起。

　　那么自己如果告诉他，是不是反而又戳穿了他？但是，如果不告诉他，算不算是隐瞒呢？

　　他和那个梅文聪到底发展到什么地步了？喜欢，究竟是不是应该义无反顾，那么谈恋爱这件事，是不是旁人最好不要去瞎掺和呢？

　　“老二，你回来了？”最近猪肉涨价涨得很厉害，所以，刘恒把对弟弟的称呼也换了，他站在刘小诚的房门口敲了敲门，然后看着刘小诚整个人大字形躺在床上，双眼发直，望着屋顶发着呆，半天也不回应他。于是他走进去，使用擒拿格斗里的招数一把控制住弟弟的肩膀，然后将另外一只手掌覆盖在他的额头上。

　　刘小诚不耐烦地拿开他的手：“你干什么？”

　　看来他并没有发烧，刘恒放下心，笑着眯着眼：“你今天怎么怪怪的？你最近怎么样啊？”

　　“有吗？我怎么怪了？什么怎么样？”他很怕哥哥看出端倪，赶紧随手抓起一本漫画，但没看两眼就又走了神，用余光监视着哥哥。

　　刘恒急了，抬手就去提他的耳朵：“我问你，最近怎么样？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啊？”

　　他挣脱掉他的手，白他一眼：“没怎么样，还是老样子呗。”

　　“你不打算上大学了？”

　　“上大学有什么好？就是没人盯着，没人管着，还能跟女人亲嘴呗！”

　　“我说你小子，能不能别总把这件事挂在嘴上？”刘恒赶紧用手捂住了弟弟的嘴，然后偷偷回头看厨房里的老妈和客厅里看电视的老爸，还好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大学就算再不好，你也不能这么懈怠，这么随便混着，干脆不上了吧？”

　　“上，我肯定上，上不了重点上普通，上不了本科上大专，最后吧，就算上民办也凑合了，我只是真心求求你，千万别对我抱太大的希望。”他说着，往哥哥身边靠近了些，因为他的视线注意到了他牛仔裤裤袋边缘露出亮亮的，锡纸包装的一角。在刘恒没留意时，他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其捏了出来，居然让他猜中，那果然是包避孕用的橡胶套。

　　他得意地把哥哥的罪证高举起来，坏笑着：“哥，原来你天天在干这个啊？”

　　刘恒面颊微红，急忙去抢，他把弟弟压在床上，而刘小诚在全力挣扎的同时还不忘继续追问他：“跟你用这个东西的那女的，是不是我上次看到的那个啊？”

　　“你别废话，赶紧还我。”他出手稳健，奋力争夺。

　　两兄弟始终默契地，按着老规矩，在所有动作都不弄出剧烈声响的前提下迅速展开。刘小诚手指捏紧那关键证物，上下、左右、前后地不断转移。他眼睛始终盯着刘恒，声音因为刻意压低而有些沙哑：“哥，说说嘛，你们是不是也像电影里演的那样，云啊雾啊，整天腻腻歪歪，飘飘欲仙的？”

　　刘恒终于在被逼无奈之下使出了撒手锏，他挠弟弟的胳肢窝和腰肢，他知道他是最怕痒的，最后他妙计得逞。他在刘小诚鄙视的目光中，把那东西成功夺回。他也并没忘记批判弟弟刚刚提出的无知问题：“什么跟什么？你难道就是这么恋爱的？简直幼稚！”

　　“你耍赖！还有我怎么幼稚了？没用套套就幼稚了？”刘小诚很不服气，他对他不断重复道，“你耍赖！你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