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人们的馆》(22)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9月26日16:58 来源：中国作家网（日）折原一 著 吴得智 译

　　闭园时间是五点，兄妹俩玩得忘了时间，当然小孩子也没戴手表，直到四周游客逐渐散去，天色变得昏暗，哥哥才发现时间很晚了。正打算朝大门方向走去，却发现妹妹不见了踪影。

　　六义园腹地广阔，树木也很茂盛，要是走进树丛里就难找到人了。于是哥哥慌忙喊着妹妹的名字，但完全没回应。要是掉进池子里⋯⋯哥哥一想到这里，急得都快发疯了。

　　“小雪！小雪！”哥哥一面哭喊一面在园中四处狂奔找人，很快就没体力了。这时他在一家已经打烊的茶馆的长凳上坐下来，苦苦思索。他想，要如何向家人交代小雪不见了。

　　他想起这一带频频发生的女童被杀案，妹妹和截至目前的所有被害人一样都是五岁，且住在本驹込。该不会妹妹也遭到那名残忍歹徒的毒手了吧⋯⋯

　　当然这些只是我的想象罢了，我只是试着站在哥哥的立场来思考整件事情，这点还请你了解。

　　哥哥泪流满面，完全绝望了，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哭声。是妹妹！哥哥立刻朝声音的方向跑去。

　　四周变得非常暗，挂在西边天空的夕阳还剩些许微光。要是再找不到妹妹就完了。哥哥拼命地朝前跑，突然听到草丛中传出一声微弱的“救命啊”，接着还看到一瞬闪光。

　　妹妹一定在那里，于是哥哥朝那个方向喊了一声：“小雪！”旋即听到沙沙的声响，接着一道黑影飞快地冲出草丛，差点儿撞到哥哥。一瞬间，两人的视线在黑暗中交会，那个人马上撞开哥哥往大路方向逃逸。

　　哥哥只看到了这么一眼。对方好像是一名长发男子，戴着眼镜，身穿不显眼的深色衬衫。一想到那个人就是连续女童被杀案的凶手，哥哥不禁全身颤抖。

　　啊，妹妹！妹妹呢⋯⋯

　　他想到了妹妹，耳边又传来哭声，现在不是发抖的时候，哥哥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大喊一声：“小雪！”便冲进草丛里。他发现妹妹全身赤裸，正抽抽噎噎地哭着。

　　“找到你了，好了，没事了。”

　　妹妹的内裤被拉到脚下，哥哥帮她穿回去，并帮她穿好裙子和衬衫。之后便背着啜泣的妹妹朝公园入口走去。正要下班回家的职员发现了这对年幼的兄妹，连忙通知警方，事件才被揭发。

　　多亏那个女孩幸免于难，得以协助我们警方抓到了歹徒。根据这对兄妹的证词，逃逸的歹徒是一名长发男子，戴着金属框眼镜，身材矮小，很像学生，后来我们追查到一名在附近租屋住的学生。

　　以现在的讲法，那家伙就是所谓的“御宅族”。他租住在一间私人加盖的屋子里，四坪大的房间里堆满了色情刊物。虽然那家伙(姑且称他为“M”吧)矢口否认犯罪，但警方在他租住屋子的庭院里发现了残留着血迹的石头，加上那对兄妹指认M就是当时逃逸的男子。M的确长发、戴眼镜、身材矮小，外形特征完全相符。

　　但M始终不承认犯案。

　　我当时认为凶手绝对是M，因为抓到他之后连续女童被杀案便中止了，不是他干的还会是谁？确实，最后那名女孩子遭遇的情况和之前四名被害人不大一样，另外四人发现时并非赤裸，而是直接被殴打致死。而勘验结果发现，在M租住屋庭院里找到的证物石头上面所黏附的血迹是前一名被害人的，这么一来就罪证确凿了。

　　那个妹妹现在怎么样？当时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哦，我那时就想，这个女孩子长大以后一定是个大美女，她能得救真是老天有眼啊。

　　咦？你认识她？

　　那下次你和她见面的时候，请代我向她问个好。

　　11

　　退休刑警白滨诚之助目前在大楼当警卫，岛崎事先前往白滨的工作单位请教了住址，然后趁白滨休假来到他位于荒川区的住处拜访。没想到在白滨家里，岛崎遇上了一件令他震惊的事。

　　白滨诚之助的家位于一条狭窄小巷的尽头，屋子周围都是矮树篱笆，好似一个小型庭院，如今已很少见到这种样式的住宅了。岛崎在玄关摁了门铃，没有回应，于是他绕到庭院另一头，发现一名五十多岁的老伯坐在缘廊上，正悠闲地剪着脚指甲。咔嚓咔嚓的剪指甲声连屋外的岛崎都听得到。

　　“请问您是白滨先生吗？”岛崎大声问道。

　　岛崎踮起脚尖，视线越过矮树篱笆看向屋内，老伯放下指甲刀挺直了身子，发现岛崎的身影后推了推眼镜。晒黑的脸庞上一对眉毛慢慢皱了起来，似乎正搜索着遥远的记忆，想努力认出这个人是谁。对白滨而言，看人原本就是他的职业习惯，说不定只见过一次面的他都认得。

　　“哪位啊？”最终白滨放弃了，出声问岛崎。

　　“很抱歉突然来打扰，能不能耽误您一点时间？”

　　“什么事啊？如果是推销东西我可没兴趣。”

　　“我是来采访的。”

　　“采访？你该不会想问有关小松原雪的事吧？”

　　白滨兀自笑了起来。

　　“咦？您怎么知道？”被对方看穿来意，岛崎大吃一惊。

　　“啊哈，果然是要问小松原雪的事，真是辛苦你了。”

　　白滨诚之助夸张地耸起肩，把集中在报纸上的指甲屑撒到外头。修剪整齐的盆栽摆在庭院的台架上，几乎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岛崎像只螃蟹似的横着身子通过狭窄的台架间隙，来到缘廊。

　　“来，坐下来吧。虽然不明白背后是什么原因，不过啊，同一天里有两个人来问我同样的事情，从前的职业病好像又犯了啊，嘿嘿⋯⋯”

　　岛崎在白滨身旁坐了下来，一只家猫正悠闲地躺在走廊角落睡午觉。

　　白滨进屋，拿了茶壶和茶杯，在杯中倒入淡茶，默默地递给岛崎。

　　“你是想知道小松原雪那起绑架未遂案吧？”

　　“您怎么知道的呢？”

　　是不是有人料到岛崎会来采访，于是又抢先了一步？

　　“因为有个年纪不小的妇人拿着笔记本和录音机来采访过了嘛，她说想知道小松原雪的事。那个妇人真怪。”

　　果然。

　　“那我是不是得再讲一次同样的事啊？”白滨啜了口热茶，很感兴趣似的看着岛崎。

　　“请您务必接受我的采访。”

　　到底是谁、为了什么目的在调查小松原淳呢？真让人浑身不舒服，然而又不能因此放弃手边的调查工作，否则就称了那个怪妇人的心，最糟的是自己一直进行的工作也会变得虎头蛇尾。

　　“老实说，有人和我在调查同一件事。”

　　岛崎随便编了个理由，同时递出了名片。或许是有些老花眼，白滨将名片拿得远远地仔细端详。

　　“哦，你是自由作家啊，这一行我不大熟悉，具体来说你的工作内容是什么呢？”

　　“好比和杂志社签约写文章，或者是当‘影子作家’。”

　　“‘影子作家’？那是什么？”

　　“不是有很多艺人写自传或散文之类的吗？其实都有人在幕后帮他们捉刀。”

　　“你在干那种工作啊？还蛮有趣的嘛。”白滨露出洁白的牙齿笑道，看样子他终于解除戒心了。

　　“我想请教您，那位妇人的职业是什么呢？”岛崎问。

　　“她没提到，名片上也只写了名字。你要看吗？”

　　“嗯，麻烦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