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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杜建议地说:“在你们家楼头或找个其他相当的地方一放……收回来卖,卖完了收。车也好雇,有的是,二百块钱跟你跑。这位陈师傅也挺好……”
司机侧了一下头:“以后用车吱声,我这个人不黑,好商量。”
王正民感激地:“好好……”
小杜琢磨着说:“我主要是在东面这一撇子干。往东路好,但来的车也多,挣得也挺狠!你到这边来也恐怕不好干……”
王正民很明智地笑着:“不!我不能上这边来……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不行,我得开辟新的根据地!”
小杜笑后说:“松江市往南一百里地有个兴隆镇不小,因为是沙石路,中间还有个马鞍岭,所以去的车少,那边发展应该大有可为!”
王正民兴奋坚定地说:“好!那我就兴隆镇的干活!”
三人都笑了。
开着床头灯,同一条薄被下,刘芬向里侧卧背对着丈夫,王正民仰靠在床头。
“摆弄麻袋、装车可是个体力活,一出一猛我还行,干了一天,累死我了!”
刘芬没好气:“也该锻炼锻炼了!”
王正民叹了一口气:“这哪是锻炼呀,简直是要命。”
刘芬:“扛灵幡轻巧,还压得直叫唤呢。”
王正民咧了一下嘴,突然说:“哎?忘了把钱给你……”说着从身上的衬衣兜里掏出一百块钱。
刘芬陡地转过身来,接过一百块钱。
王正民:“这钱小杜说啥不要,还说我这个人办事讲究。”
刘芬有愧无言,情绪明显愉悦,关心地说:“那你明天去兴隆镇怎么去啊?”
王正民想了想:“骑自行车去!”
刘芬:“太远了,一百多里地呢!坐车去吧,车票有十块钱差不多够了。”
王正民说:“来回呢?一天回不来又吃又住呢?不挣钱再花钱!再说骑自行车见村就进、看着收破烂老头就搭咯搭咯:接触、联系之意。,方便!还有……你不也说让我锻炼锻炼吗?”
刘芬娇嗔地拍了丈夫一下。
4.拜把子
名不虚传,马鞍岭确实挺高,坡很长。王正民推着自行车向上爬着坡。
他终于上到了坡顶,喘了一口气,把自行车放到路边小憩。他走向旁边的高处,站在顶端喝水眺望。他喜欢登高望远,曾写过四句话,是他的“四悦”之一:登高望远/知己倾心/顺笔尽情/看女巧真。
天地间空旷豁朗,温热不燥,北边的城市已离他很远,高层建筑和冒烟的大烟囱依稀可见。他极目远望着……脖子上挂着塑料水壶,是女儿上幼儿园时用的,上面刻有“文华”字样。
只身山顶,站得高,看得远,心旷神怡。面对城市,面向兴隆,一股莫名的惆怅也油然而生……生活的艰难郁闷,令他感慨万千,他情不自禁地咏叹起来:“松江啊,我的家城!你下岗的儿子今去收瓶……兴隆镇啊兴隆镇,你是否有钱可挣?瓶子啊!无数个瓶子们,你们和我——有没有缘分?!”沉吟,喊叫,入情忘我。
南面坡缓,王正民骑着自行车顺势而下,渐行渐远,最后消失。
眼前是一处大镇,公路在镇边通过,路边的交通路牌上写着“兴隆镇”。
王正民吃力地骑着自行车来到这里,一条腿落地,停在路牌下。他望了半天路牌,才缓慢下了自行车。
路边不远处有条小河,河边草地上晾着几件洗完的衣服,一个穿着简朴的农家女子坐在河边凝视着远方,蓬松的头发扎着一绺青草,头上插着一朵野花,像一幅美丽的油画。
这情景吸引了王正民的视线,他欣赏着自语:“兴隆是个好地方,女人也美。”
旁边走来一个不修边幅甚或是邋遢的男子,他不满地说:“瞅啥啊?有主啦……”他光头上刚长出黑茬,脸面不洁,手上戴着个银色的戒指八成是铝的,穿着随便,走路摇晃。
王正民回过神来,叫道:“师傅!”工厂里都这样称呼,习惯了。
对方一愣神一咧嘴:“师傅?什么师傅……谁是你师傅?我虽然也会两下子,但我从没收过徒弟……”这个称呼在农村是生疏的,城乡差别可见一斑。
“不是,我打听打听……”
“打听……你叫我虎哥就完了你认什么师傅啊?”
王正民窘笑:“这里是兴隆镇吧?”
那男子手指路牌嘲笑:“兴隆镇就在你头上你打听兴隆镇,你缺心眼吧?哈哈哈……”
王正民有些尴尬,也觉得对方好笑,心想,这是个什么人呢?
他叫张大虎,近亲所生,智力障碍;抽过羊角风,有后遗症状。他出身穷苦,浪迹社会,朴实中带着奸滑,愚昧又染上了虚狂。缺心眼,却自以为聪明地快乐着。——兴隆镇一带没有人不知道张大虎,他的知名度不在牛镇长之下。
王正民当时不知道。
张大虎两手抱膀,很老道地说:“给棵烟!”
王正民抱歉:“不会抽,没有烟。”
张大虎不高兴:“出门怎么不带烟呢?”
王正民笑说:“你不也没带烟吗?”
“我没带过烟!我抽蹭烟,抽大伙的烟……你哪的?”
“松江的。”
张大虎奇怪:“市里人?别逗了!人家那市里人都溜光水滑的!能骑个自行车跑到兴隆来?我告诉你,你冒充市里人,我让派出所抓你……把烟拿出来!”
王正民好笑,掏出身份证给他看。
张大虎接过:“身份证啊,我不认几个字。”
王正民拿过身份证说:“好了好了,我得找个地方吃饭了。”说着向街里走。
张大虎讨好地跑到前边:“大哥!我也没吃饭呢,也饿了!”
“没吃饭回家吃去啊!”
“我哥打工去了!我嫂子回娘家了……”
王正民为难:“我是下岗的,吃饭都困难……你再蹭我一顿?”
张大虎木然期待地嘿嘿笑着。
王正民无奈:“好吧……你是我到兴隆镇认识的第一个人!”
张大虎高兴:“大哥!缘分哪!”
王正民推着自行车向兴隆镇街上走着:“老弟你姓啥啊?”
“我姓张,叫张大虎。”张大虎跟随着,恭维地搭讪,“我好将就,二两酒一包花生米就齐了……有盘香肠也行,来盘猪头肉也可以,顶多再来个拉皮……”
王正民笑,心想,要饭吃还不客气。他心软,骨子里也乐善好施,虽然生活的窘迫让他已经小气了许多,可吃顿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觉得有某种乐趣。况且他对兴隆这个地方陌生得一无所知,过去打仗还要先捉个“舌头”掌握信息呢,正好通过张大虎了解一下兴隆的情况……吃顿饭也值啊!
这样想来心情就舒畅了,于是问张大虎:“兴隆镇有没有废品站,收瓶子的?”
“有啊!高老六!……街上还有赵二花、杨瘸子、独眼龙,他们都是小收。下边各屯子还有,像什么老张头、大老李,可多了!”
王正民在一家饭馆门口停住,对张大虎说:“你去过最大的废品站……”
张大虎抢先说:“高老六家!”
“打听一下瓶子现在多少钱一个!别的别说,我在这个饭馆等你。”
张大虎欣然答应:“好嘞!”又补充说,“他媳妇可漂亮了!”说完快速摇晃着走了。
王正民在门口放好自行车,走进饭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