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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华卖关子:“你们猜猜……”
王正民喝了一大口啤酒:“肯定是老师又表扬你扮相好、嗓子好、学习努力。”
文华:“这不算。”
刘芬:“是捡着钱了?”
文华撇了一下嘴后大声宣布:“我被戏曲学院破格录取啦!”
大家都“啊”地惊呆了……
文华坐下,喋喋不休地兴奋说:“今天电话打到我们学校通知的。说是国家为了振兴京剧,在搞一个培养新人的春蕾计划,我参赛的表现得到了专家们的好评,所以被破格录取了。”
一家人激动无比……
刘芬惊讶:“上大学了……真的?”
王正民感慨:“太好了!我对你的愿望提前实现了……”
老人叨唠:“跟做梦似的!”
文华表示:“爸!等我以后出息了,天天让你喝啤酒!”
刘芬撇了一下嘴。
王正民往杯里倒着啤酒:“你能有出息,是我们最大的心愿啊!”
文华不以为然:“这还用担心吗,起码工作没问题。”
王正民:“有了工作就算出息啦?”
文华:“那倒不是……”模仿大人口气说,“我们还要努力工作,争取更大的成绩。”把大家都逗笑了。
王正民喝完一口酒,伸筷夹着菜说:“要树立远大理想,要扎扎实实奋斗。”
文华说:“等等!”随后急速去走廊的书包里拿来一个小本,在桌上打开,边用笔记边念叨着:“树立远大理想,扎扎实实奋斗。”
刘芬拿过女儿的小本,看了一眼封皮,念:“老爸语录,”又任意翻着,“后一前八……什么意思?”
王正民说:“她以前走路有点内八字,这样提示她矫正。脚后跟形成一字,前尖成八字:后一前八。”
刘芬感兴趣地继续翻看着,念:“抬起头来走,放开嗓子唱。”
文华从妈妈手里收回小本。
王正民望着女儿得意地笑着说:“扣肩基本上好了,嗓子现在也放开了。那时候唱歌在嗓子眼里头,我们在家练了一个月《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考艺校的时候嗓子谁也没我们高!”文华笑着给爸爸倒酒。
王正民陶醉地笑着:“我都学会唱了……”说着情不自禁地哼唱起来,“我们……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继承革命先辈的光荣传统……”
刘芬哭笑不得地制止说:“得了,得了……”难得刘芬今天心情好,没有斥责王正民。
文华不住地笑着说:“那时候楼上小丽听到咱家有男声唱歌,还问我,你请了个男老师啊?我说不是,是我爸……”
两个人大笑起来。
王正民酒劲上涨,情绪饱满,往杯中倒着酒对女儿说:“今天高兴,把它包了……我的酒量是半瓶,今天冒高了。以前也喝过一瓶,那次是我自学考试大专文凭下来,还是在东区租的小房里,喝晕了,还写了一首诗。”说着吟诵,“四年寒窗苦,文凭到小屋,喜饮一瓶酒,不曲跪世俗。”
文华笑着,很欣赏地看着爸爸。
刘芬边吃边撇嘴,突然问文华:“这上大学得需要多少钱?”
文华说:“学费一年一万,生活费和其他费用加起来也得五六千到一万。”
王正民喝了一口酒:“没问题!”
刘芬变脸,放下碗筷:“说梦话呢?这艺校你都要供不起了……我看你这大学怎么办!”
王正民义气豪壮:“我砸锅卖铁也供!”
刘芬较劲:“你砸锅卖铁能卖多少钱?砸锅卖铁能解决问题啊?”说完悻悻离去。
王正民生气地向妻子的背影辩解:“我就是这么个比喻……”
刘芬出了厨房,强势不减:“比喻能比喻出钱来啊?你还说写东西能挣钱呢,我也没看着你的钱影,我从认识你的时候你就瞎写,你不还这样吗?”
王正民借着酒劲高喊发誓:“放心吧!我就是乞讨也供我女儿上大学!”
文华心情沉重。
刘芬去了文华的房间。
文华和奶奶住一个屋,房间里分别有两张单人床。文华的床边是书桌。墙上挂着学戏用的刀、甩子等用具,一张京剧脸谱很显眼,旁边还有几张“三好学生”奖状。
老人也回到了屋里坐在沙发上,她投入地看着孙女参赛的录像带。电视上文华扮相俊美地在演唱。老人欣喜地对坐在文华床上的刘芬说:“文华的扮相多好!这录像带我看不够……”说完感觉不对,又转头看了儿媳一眼,关掉了电视。
刘芬沉默不语,压力很大的样子。女儿被破格录取上戏曲学院是好事,可钱的问题是雪上加霜、泰山压顶,让她愁眉不展……这么多钱,不是个小数啊!
老人理解,沉默了一会儿想想也没有什么办法,念叨:“上个大学要这么多钱!”
刘芬犯愁又有气地唠叨:“这么多钱上哪弄去!……算了,别蹬倒骑驴了!我以前跟他说过收瓶子挺挣钱……他也没反应……”
老人急中生智:“不行把房子卖了吧?”
刘芬犹豫:“还没到那个份上,想想办法再说吧……”
酒是个好东西,刘芬觉得天要塌了,王正民却在厨房里和女儿聊得海阔天空。桌上的啤酒瓶空了……王正民跟女儿说着醉意蒙眬的话。
“一个伟大的作家就要诞生了!”
文华笑问:“什么时候?”
王正民笑:“难产!”
女儿被逗得哈哈大笑。
王正民感慨:“我写的工厂故事虽然真实,但真正成功不容易……你爸壮志未酬,痴心不改啊!”
文华关心地说:“爸你天天晚上写到半夜,别累病了!白天还得蹬车……”
王正民小声说:“蹬不了啦,车丢了!”
文华问:“怎么丢了?”
“让人家骗走了……”
“啊……”
“我今天晚上争取抄完,过后看看再琢磨干点别的……”
文华郑重地说:“别听我妈念叨……爸!你千万别去收瓶子,我受不了……”又调侃说,“我爸怎么能去收瓶子呢!”
王正民诙谐地说:“就是……也给我艺术家的女儿脸上抹黑呀!”
父女俩欢笑。
入夜,卧室里很暗。躺在床上的刘芬无法入睡,她在向丈夫磨叨、发着牢骚:“……两万啊!这不要命吗……你还能坐得住?!”
床对边,王正民坐在靠窗的桌前抄写着,低矮的台灯从他黑色的背影边缘闪出灯光。旁边墙上隐约有一挂幅,字迹难辨。
刘芬:“这些年文华上艺校,费用大,家里的钱都花空了。厂子破产给了买断钱,你瘦驴拉硬屎,为了老太太非要卖了平房买楼房……现在家里连个过河钱都没有。你没完没了地写,真要能成功也行,可你现在不但白搭工夫,还花车票、请人家吃饭往里搭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