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破烂》(8)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5月27日15:17 来源：中国作家网 王延才

　　王正民紧张不安起来，他把小杜拉到一边：“这钱必须我花……但，不好意思！我身上没带钱……过后……”

　　小杜急：“说什么呢……你带钱也不能让你花啊！回去坐着去……”说着掏出钱来与过来的服务员结账。

　　王正民不恋钱。在家里也不经手钱。除了上班就是回家，他也没有花钱的地方。他去买什么东西，回来也把剩下的钱交给媳妇或放到桌子上。他兜里一般不愿揣钱，习惯了。有时带孩子出去玩，兜里都没有五分钱的冰棍钱。老母亲曾顾虑治安不好，让他兜里放个十块二十块的，万一遇到劫道的，好破财免灾，他也没放在心上。他喜欢两袖清风一钱不染的状态。可遇到今天这样的事，也让他十分尬尴。

　　王正民回到座位上，老高眯缝着眼睛问：“你们两个谁花钱啊？”

　　王正民犹豫后无奈地说：“他……”

　　老高点着头，两眼聚缩地瞟着王正民……心想，求人办事，自己还不花钱……这顿酒王正民跟老高白喝了，还给老高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夕阳无限好，王正民高兴地骑着自行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他的心情如雨过天晴，云开雾散，样子兴高采烈。收瓶子能挣那么多钱，让他心驰神往；有小杜的扶助，又攀上了老高，女儿的学费和美好的生活似乎指日可待。微风拂面，绿柳婆娑，他开心的笑脸像花儿一样盛开在回家的路上。

　　一家人在厨房吃饭，王正民哼着《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进了门。他哼着曲子出现在厨房门口，不经意地望了望，继续哼着去了卧室。

　　母女三人奇怪地对望，不约而同地笑了。刘芬跟了出来。

　　刘芬跟进卧室，随手关上门，问：“看样是见着小杜了……”

　　王正民脱着外衣有些不屑地：“好找……又上饭店吃的饭，请的是酒厂老高。”

　　刘芬有些意外，关切地问：“谁花钱？”

　　“应该是我请！可我身上没带钱啊，是小杜花的。”

　　刘芬沉默不语。

　　王正民揭秘似的高兴说：“小杜说，弄好了一年三万块钱没问题！”

　　“人家小杜干得大，恐怕不止三万！”自己的观点被证实，刘芬的理直气壮又明显多了几分虚张。她又显出很保守的样子说：“我们一年怎么也能挣两万吧？”

　　王正民：“挣一万我就满足了！”

　　刘芬撇嘴：“瞧你这点出息！”

　　王正民套上一件在家里穿的旧T恤衫，说：“挣得越多不更好吗！”

　　刘芬出屋时特别叮嘱：“瞒着文华啊！别说漏了……”

　　“我知道！”王正民答应着跟出。

　　刘芬回坐到桌前吃饭。王正民进到厨房洗了手也坐到桌边。

　　文华观察着：“我爸今天心情这么好，一定遇到好事了？”

　　王正民自信地说：“我就知道车到山前必有路……碰到我一个文友，他爸是土特公司的经理，归省外贸管，实行市场经济之后，他们正筹划组建覆盖全省的收购网络，在各地成立下属的土特公司。”

　　文华问：“收什么呀？”

　　王正民煞有介事地说：“各种土特产品。像皮张、羊毛、大豆、红小豆、榛子、木耳等几十样呢！他领我去见了他爸，他爸对我挺器重，要帮我成立一个公司，让我当某一片的总代理。眼下先让我在远郊县一带考察选个点。”

　　一家人听得喜出望外，刘芬掩饰着轻蔑地笑着。

　　“爸你要当经理了！”文华激动，对妈妈说，“我说我爸不是普通人吧！”又问爸爸：“那我妈就是秘书了呗？”

　　王正民一本正经地说：“你妈当会计管账。她不适合当秘书，哪有秘书跟经理老吵架的？”

　　大家开心地笑。

　　王正民高兴地对女儿说：“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女儿笑。

　　王正民郑重表示：“明年你过生日，我们决不买碗口大的儿童蛋糕，一定买个像盆那么大的生日蛋糕！”

　　文华高兴欢呼。

　　刘芬也说：“肯定没问题！再让人写上字，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父女惊笑，刘芬和老人也跟着笑起来。

　　晚上，老人已经躺下，文华在写作业。

　　王正民轻轻开门走进来，坐在女儿桌边。

　　“不要因为被破格录取了就放松在艺校的学习！”

　　“不会。我打算加强学习，努力练功，以更优异的成绩进入大学。”

　　“好！”

　　文华继续写着作业。王正民欣慰地看着墙上的奖状，出门前望着女儿的背影叮嘱说：“早点睡！”

　　文华写着作业没有回头：“嗯，知道了。”

　　王正民回到自己的卧室，坐在桌前的椅子上，对躺在床上的刘芬念叨着：“这样的话，文华的大学费用就有着落了。开学前这几个月争取把学费一万挣出来，生活费可以零给，往后就好说了。就是挣不够心里也有底了，以后有保证了！”

　　刘芬有几分得意地嘲讽说：“要不听我的，还写你那个破东西，你不上吊也得喝西北风去。”

　　王正民：“不可能……写作也是正事。但我不会让我姑娘上不了大学，我是个有责任感的人！”

　　“哼，责任感没看出来，不过瞎编你还有一套，让文华相信了……”刘芬有些欣慰。

　　王正民笑：“这是我的专业啊！看出水平来了吧？虚构、夸张、想象、描述全是文学手段啊……不过这大学四年，不好瞒！”

　　刘芬说：“为了让她安心学习，想方设法也得瞒。”

　　王正民点头，转了话题郑重说：“哎，你得给我一百块钱，把那饭钱给人家小杜。”

　　刘芬不高兴了：“他花就花了呗！”

　　“明天我要跟人家小杜去拉瓶子，你让我见了面怎么好意思啊！”

　　刘芬不以为然：“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非得一把一利索？有情后补不行啊！”

　　王正民说：“请老高人家是为我们请的，今天咱们没带钱……可明天见了面不吱声，黑不提白不提，你让我这脸往哪搁啊！”

　　刘芬狡辩：“我跟他媳妇这么多年的关系，帮这点忙，你给他他也不好意思要！”

　　王正民坚持：“人家不要是人家的事，但咱得给！办事嘛，你得让我圆上这个脸，要不我不好做人……”

　　刘芬无奈，生气地从床头处拿出一百块钱扔到了地上。

　　第二天下午，公路上一辆不大不小的货车，满载装满瓶子的麻袋，向着夕阳下城市轮廓的方向行驶。

　　驾驶室里，王正民坐在司机和小杜中间，累得有些狼狈样。

　　小杜寻思着：“我们今天跑了……”

　　“四家。”王正民说。

　　“四家就满车了，过两天再跑别的点，轮回收。”小杜说，“你也看到了，价格得勒就勒，实在勒不下来随行就市也得收。看住瓶子质量，有毛病的和油瓶子都甩出去。把数查准。”

　　王正民领悟，不住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