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主今生》(17)

　　我开这摊儿，忙活半天不挣钱，他白子倒随卖随赚，还没有一点风险，还月月拿我给他开的工资！我还干什么？我在报社上着班，还开着餐馆，忙不过来，顾不过来，自己没时间没精力盯着伙计的手脚，这样下去，只能是竹篮打水，只能是看着热闹，只能是别人总觉得你赚了大钱，而其中苦辣辛酸只有我自己知道！

　　白子重新回到摊儿上之后，我对他说：“我考虑好几天了，决定不干了。”

　　他有些意外：“您这意思是撤摊儿？”

　　我说：“是。”

　　他说：“那您这些书怎么办？可还不少呢？”

　　我说：“我找了一个库，都先拉到那儿存起来，等文化宫再开书市时，到那儿去甩。你现在就跟我清数打捆儿吧。”

　　经营了不到四个月的书摊儿，撤掉了。

　　总账算下来，我在这儿挣了有二万块钱利润，这在外人看来，会觉得不错啊，有效益啊。但实质上，为了添置新货，我不仅把这二万块钱全投了回去，还又贴进去一万八千多块钱现金。我把我这阵子的工资、稿酬几乎全搁进去了，挣回来的就是一大堆书。这堆书按总进价算，有四万多块钱，但最终若卖不出去，则只能是一堆废纸！按斤处理，也只能收回三四千块钱，不够我倒贴的零头！

　　我让白子自谋出路去了。他这人的确很能干，但当老板的人不能用这号人。他的精明全用在如何算计老板上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中，我把能退还黄怡的书，雇车给黄怡拉了过去，并跟他结清了账。剩下的我用现金添置的那一大堆书，我又雇车全拉到了刘封设在玉泉营的库里。

　　后来，我听说白子在昌平镇里开了一个不小的书店。不用说，他的启动资金是从我这儿捞出去的。

　　第八章

　　小赵没再给我介绍来厨师。他似乎有忙不完的事，顾不上我这头了。我只能将就着让于荣继续盯灶。这于荣应当说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配菜干了没几年，但耳濡目染，对炒菜的技艺已知一二，虽然做出的菜，在色、味、型上尚有不足，但应付我这样的小店客人还能说得过去。我鼓励他：抓紧时间练手，力争在短时间内把菜炒出水平。他也信心十足。他对我说：“我会争取不让您太失望。”

　　他干了几天之后，我看，还说得过去，就断了再找厨师的念头。科苑的书摊儿撤了，全儿不能没事干，他不想回老家去，我让他也到餐馆来了，让他在于荣的指导下学做配菜。这样，后厨人手也就够了。全儿早就想学门技艺，他对我的安排很高兴。

　　只是前台就两人还不行，来三四桌客人还能支应，同时一上五桌，就显得忙乱了。后厨炒出来的菜，不能及时上桌，客人会闹的。在这种情况下，我想，还得招两名服务员，这样，杨金兰专管收银，仨女孩儿盯着上菜撤台，就扒拉得开了。

　　这天，我刚在门前贴出招工启事，一个叫孙雪娥的女孩儿便上门应聘来了。

　　这女孩儿年龄有二十二岁，据她自己介绍在餐饮业干了有两年多了，因为前不久回了一趟老家河南，辞了在京的工作，这会儿是才回来。她长得形象不错，个头有一米六多，鹅蛋脸，过肩的长发很利落地束于脑后，胸也很丰满，尤其是那双眼睛，很大很明亮，在与你对视的时候，它们不游移，让人感到很有意味。

　　她还挺有思路。当我决定将她留用之后，她对我说：“客人不是等来的，得迎来。门口得站一个迎宾员，这样，客人一进门，有人照应，会感到亲切，愿意再来。店不在大小，要的是感觉，人家感觉你这儿待人冷冷的，你的生意不会好到哪儿去。”

　　她自荐做迎宾员。她说：“忙起来之后，我还照样上菜、撤台。”

　　这让我感到她这人工作态度挺积极。

　　她上岗之后，店里的面貌还真有些改观。过去，前台的人一到没有客人时，大都是找个地儿一坐，闲聊开了。她是只要到上午十一点来钟，该上客了，便笔直地站在门侧迎候着；没有客人来，也不跟谁闲扯。过去，门窗玻璃十天也不见有人擦一回，她是每天吃完早饭第一件事就是擦玻璃，擦得店里亮亮堂堂。在她的带动下，杨金兰、杨翠华也不好意思不动了。她们都变得勤快了。没几天，又有一个叫蒋春花的女孩儿应聘上岗。人手齐了，我干脆立孙雪娥做前台主管兼做迎宾员，让她统领前台所有员工，而杨金兰则只管收银。

　　孙上任之后，建议我带着前台员工到她曾待过的一家大酒楼去学学人家的礼仪。

　　我觉得有必要，便跟她先去了一趟。

　　那是京城的顶级餐馆，位于京北三环路边上，有三层，两千多平方米。我和孙去的那天是在傍晚。我们到的时候，那散席大厅里还没有其他客人，但那里的十几位服务员全都笔直地站在各自面对的餐桌前，没一个人随意晃动，也没一个人说话闲聊。第一感觉就让我觉得这里管理到位店风上乘。等到我们由领位十分客气地带到一张餐桌前坐下来，服务员从打开餐巾，到上茶沏水，那种言语的礼貌，那种动作的轻柔，更让我觉出我那店的差距之大。

　　我们在那里以就餐者身份待了有近两个小时。我在观察中，暗暗想：我过去一直没有这样有意识地走出来，看看别人都在怎么做，现在，真得下点工夫了。小店现在生意不尽人意，因素众多，服务跟不上，不能说不是影响上客率营业额的一个重要方面。确实有必要对店里前台的人都进行一次培训，包括收银员。人家收钱找钱都是双手接递以示尊重，而杨金兰在这点上，没有这种意识。在这同时，我觉得孙的到来，对我来讲，可谓增添了一个经营助手。从那一刻起，她在我心目中不再是一个普通的打工者了。

　　我当时对孙说：“咱们前台的人不必都过来看了，你把你掌握的这种大酒楼的礼仪讲给她们就是了。他们的这些东西，我们的人都应该能做到；那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关键是得树立这方面的意识。”

　　我们是打车回店的，那会儿已是晚上八点多钟了。我们在车上商定：回店后，等客人走净就给前台员工上一次礼仪培训课，由孙主讲。

　　我们在离店不远处下车时，正巧碰上赵欣在店门前推着自行车要走。她见我和孙从出租车里一起下来，脸登时就阴了。

　　我示意孙自己先回店。我问赵欣：“怎么到店里来了？”

　　她翻了我一眼：“我不能来吗？”

　　我说：“这话说的！你也是这店的主人，怎么不能来？”

　　她说：“看你这样子，是不欢迎我来。放心，我不会再来的。”

　　我说：“你这人一说话怎么就要斗气啊？”

　　她说：“我才不想和你斗气呢。我已经想好了，你的事我以后不掺和了。我该继续干我自己的事了。”

　　她说完，一偏腿，上了自行车，蹬起来，头不回地走人了。

　　我看出，书市上那个姓胡的那句话在她身上进一步发挥作用了。我限制不了她。我倒想：她若真能自己干出大的名堂，对我来讲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她毕竟还与我保持着夫妻关系。她现在只要人守在我身边，就等于维护住了我的面子。书市已经结束，我一时也没什么需要她再为我做的了，她想继续专门干她自己的事就干吧。

　　我目送她，直到她消失在远处的夜色之中。

　　当我进了店，全儿从后厨迎出来。他对我说：“刚才我姐来了，给我捎了点衣裳。”

　　我说：“我见到她了。”

　　前台员工经过培训，面貌大为改观，最起码都变得站有站相，立有立相，走路上菜知道注意仪态了。而孙雪娥本人，更给餐馆带来了亮色。

　　我当时由于手头钱紧，没有给她买什么迎宾礼服，但餐馆每天一开始营业，她往门口内侧一站，很引人眼目。她虽然不是什么美女佳丽，但形象和气质在那条街上已属出众。很多人经过我店的门前，一见她站那儿，都禁不住往里多瞅两眼，经她客气地一招呼：“欢迎光临。”有的人就忍不住进来了。这使得店里每天的上座率大幅度提高，中午和晚上都是空座时极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