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主今生》(16)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3月22日14:38 来源：中国作家网 孟野

　　我说：“到城北。那儿有点事。”

　　刘说：“让他们卸完书，送你。”

　　他不容我推辞，冲外边喊道：“石祥！卸完货送一下李老师啊！”

　　这是我与刘厂长头次打交道。 他的爽快劲让我感到此人值得一交。

　　书市剩下的书有了安稳的存放之处，书市的事也就全了了。

　　我要到餐馆去看看。这是餐馆重新开业的第三天。这一天收入如何？店里的这些全是新来的员工有什么问题？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这都是我需要及时了解的。

　　石祥开车把我连带那辆自行车送到店门口的时候，时间还不到夜里十点。按以往经验，这会儿应是伙计们刚吃完饭，正收拾桌椅准备就寝的时候。餐馆重新装修之后，员工都是每天收工之后，女的住在雅间里，男的就睡在大厅。袁莉和姜师傅他们来了之后，也是照旧。

　　但这天让我出乎意料的是，店里这会儿已经黑灯了，通过门窗玻璃看，朦胧中里面空无一人，而店门却是在里面锁着拉手，只有后厨的门缝往外透着一丝光亮。

　　我有后厨门的钥匙，我想看看他们是不是人都在后厨呢，便绕到后院，用钥匙捅开了那扇门。

　　在那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我愣住了。

　　一个男人下身赤裸着，正弯俯着上体，双手撑着一个女人光光的臀部，站着狂烈地动作着。他们的裤子都脱了，但没有离身，都堆积在各自的一条腿的脚踝部。那女人的头发甩动着，遮住了整个脸，她俯撑在平时做面点的案板前沿，上衣未脱，但已聚到肩部，半个脊背全都呈露在那男人面前。他们显然正处于极度的亢奋之中，全都大声喘息着，房门被我打开，他们才猛然僵住，又在片刻间惶然地转过脸来。我看到：一个脸煞白，一个脸通红。

　　是厨师姜进才！是前台主管袁莉！

　　在这一瞬间，我似乎比他们更惊愕。我忙把那门又推回原位。

　　他们怎么在这里干这个？他们是夫妻？还是来我这儿之前就是早已交往的恋人？可小赵没跟我提过啊！他们如果不是这种关系，那是一时性起难以自控？他们是不是太随意了点啊？他们是不是太无忌了点啊？他们就没想到这样一旦被别人看见会是何等难堪？他们都是欲火强炽都是顾不得脸面了吗？而我该怎么对待这一切？我不吱声？还是让他们说清彼此的关系？他们可是刚刚来我店第四天啊！我正寄望于他们啊！他们一个主管后厨，一个主持前台，都是我这个店经营起来最重要的人物。 他们又如何再面对我这个看了他们一清二楚的老板！

　　我绕到了前边。我想骑上我放在门口的自行车走人。我想让自己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第二天早上再来，到时候，出现什么情况再说。

　　我刚打开车锁，杨金兰、杨翠华两人从外面回来了。

　　她们见到我，有点意外。杨金兰问：“老板，您刚到？”

　　我问：“你们干吗去了？”

　　杨金兰说：“看电影去了，是一客人给袁莉的票，我们全去了。”

　　全去了？她这意思，是后厨里那俩人也曾和他们一起去了？

　　我不禁又问：“那他们几个呢？”

　　她说：“我们没坐在一块儿。一散场，我们俩就出来了，他们肯定都在后头呢？”

　　我说：“我回去了。”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说：“下午有个人拿来一张单子， 说让店里人到区环保局交环保费， 一千二百块钱， 单子在袁莉手里， 您不等等她？”

　　我说：“明天再说吧。”

　　第二天，我没有急于去餐馆。我有点不愿再见到姜、袁的面孔，我觉得见到了，会极为尴尬。我在精神上显然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刺激，而这种刺激又很难在短时间内消磨掉。可是我早上来到报社又怎么也坐不住，心里躁躁的，根本就审读不了那些必须认真审读的稿件。快到上午十点钟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了自己了，我走出办公室，骑上自行车，赶到了餐馆。我想到我是老板，我不愿面对他们也得面对！不然，我将无法继续把这个店经营下去。

　　一进店门，杨金兰向我做了如下汇报：“袁莉不干了。她一大早就走了。店里昨天收的钱款都在吧台抽屉里，还有那张环保交款单，也在里面。”

　　我当时没言一声。

　　我到后厨转了一圈，发现姜进才也没了人影。后厨的人说：“不知他干吗去了，他早上在这里晃了一下，就出去了。”

　　我给小赵拨通了电话。

　　我问小赵：“姜师傅和袁莉是什么关系？”

　　小赵回答：“没什么关系啊。他们是我让他们到您那儿的那天才认识的啊。”

　　我说：“他们一起走了。”

　　“走了？”

　　“走了。”

　　“不会吧？”

　　“我想他们不会回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

　　我想告诉他真相，但话到嘴边又收住了。

　　我对他说：“有合适的厨师再帮我介绍一个来吧。”

　　我也只能如此。

　　当下，我安排配菜工于荣上灶炒菜，先应付后厨局面；让杨金兰收银，并兼管前台。我自己找到那张交款单，去了环保局。当时我的心里乱乱的，都没问人家为什么要我交环保费，又为什么要交那么大的数，糊里糊涂地就把钱给人家了，出门走远了又后悔，心想：他们这是不是在黑我啊！

　　可是钱已经交了，不可能再要回来。

　　我想我还是正经先把还急需我处理的事处理掉吧。

　　我在中午吃饭前赶到了科苑。

　　我要看看这两天我这书摊儿又是什么情况，我已经想到：我得做决断了。

　　白子一见到我，第一句话就是：“卖得不好。”

　　他把这两天的销售单递给我。我看到上面记录着销出的每本书的原价、实销折扣、实收金额；在折扣记录上，写的都是八折。我不禁皱了一下眉头。因为书的折扣打了，但总销售额并没增长多少，他交给我的书款依然有限。

　　这是在露天的摊儿上。正巧一个顾客在这个时候想要一种书，我书城里面的摊儿上有，我让白子去取。

　　他一走人，旁边的一位给汤氏看摊儿的小伙子对我说：“你这摊儿挣钱了，一点折不打，这小白子还真玩命给你卖。他是你亲戚吧？这两天你不在，他卖得比我们这儿都好。”

　　他这话让我一怔。

　　我不禁问他：“我这儿白子没给顾客打过折？”

　　对方回答：“这话问的？你这儿要再打折，我们这儿更甭卖了。我们不如白子会说。他那张嘴死人也能说活。你算找了个好伙计。”

　　我心里一下子全明白了。白子分明是把应交款按打折记的账，但实际上他卖出去的书根本就没给顾客打折。他把他记的折扣上面的那一块收入全揣进他自己的腰包了。他会说，能卖，卖得比汤氏的伙计们还好，但对我又有什么意义？他是在用我花钱买回来的货给他自己挣钱！他如此做来一点本金都不用投，这也真是又应了社会上人们说的那句话：老板在给打工的打工啊！他跟当初给我卖鞋的那个很精明很能为她自己干的导购小姐是一路货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