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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主今生》(30)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3月22日14:38 来源:中国作家网 孟野

  众人大笑。

  我笑不出来。至此,我才明了何倩和何副会长真正的关系。我为何倩哀伤。这个时候,何副会长显然是怕再有人认出他来,怕丢了身份丢了面子,赶紧拉走自己的老婆。而至于何倩,他显然顾不上了。他们已经处到这种份儿上了,如果真的出于相爱,为什么不去建立合法的婚姻关系?现在离婚并不难呀!我不禁如此想到。我还想到几个小时前何倩向我请假要早走的时候,还是高高兴兴,一脸的亮色。我更想到我这些天在一直为她能为我健全制度、察觉漏洞、加之今日举荐吕立国上灶而对她心存感激。她是一个很忠诚于任用者的人。任何一个做老板的都需要她这种人。可是她又显然不能摆脱许多女孩子常走的路数:依托于某人、借力于某人而甘愿被金屋藏娇。是因为她太年轻了,需要年长者扶持?是她太脆弱了,需要当权者庇佑?是她太贫穷了,需要有钱者铺路?是她太清纯了,需要理想者呵护?我无从了解她结识何副会长的过程,但他们走到今天这步,其风险应当说早就隐藏于其间,想她并非不知。但她知而仍为之,又显然是出于一种痴迷。也许是痴迷于肉体的快感,也许是痴迷于超常的刺激。其结果,是她遭受了凌辱,受到了伤害。我想她这时候所承受的痛苦和压力是难以言喻的,她最起码要面对:将如何再见到我。

  她再见到我还能一如往日吗?

  我忽然觉得,我不应该途经这里。如果没有如此相遇于此地,我们再见面,谁也不会有什么异样的感觉。但现在,我目睹了这一切,我又当如何面对她?还有何副会长!她是我可心的助手,而他更曾有效地帮助过我!

  这一刻,我进一步发现,我实质上将陷入的窘境比他俩更甚之。

  我感到了不安。

  不安使我几乎没有气力再骑上自行车往前行进。

  我缓缓地推着车子离开了那里。我在这缓缓的行进中在极力思索我该怎么办。

  突然,从一个墙角的黑影里飘来一声轻轻的呼唤:“李老师。”

  是何倩的声音!

  我一惊,忙止住步。

  我看到那黑影中,何倩正身贴着墙面站立,因为避开了路灯,她的脸是朦胧的,但她那两只眼睛的眨动,却是可辨的,那里正闪有一种让我心颤的东西。

  我说:“你在这儿?刚才我还在找你。是不是需要回去?”

  她说:“我实在走不动了,我的脚被什么扎了。”

  我忙让她坐到了我的自行车后座上。

  她坐稳之后,忽然又犹豫了。她说:“我不想再见到那儿的人。”

  我清楚,她指的是那些刚才围观的人。那显然都是她的近邻。

  这里距她住的地儿大概有二三百米的样子,因为两处之间的路拐有几个弯,她住的地儿此时是否还聚有那些人,我也估摸不出。

  我说:“那你的意思?”

  她有些吞吞吐吐:“可是,我的所有东西……”

  我说:“不然,我帮你去取,你说都急需拿什么吧。”

  她突然又坚定起来,说:“回去。”

  我理解她此时的心态。此时她不愿看到任何人向她投来的目光。这不仅仅是由于她的脸上布有抓痕,她的上衣已被撕破,她的脚上缺失了一只鞋。而我此时的心中更充满了矛盾。我要陪她回去,我首先要面对那些人的目光。我算什么?是何副会长的替代者?这本应是何副会长当做且不可推辞的事,但他已人去无踪;杠上我了,我应当巧言婉拒吗?不拒,在别人眼里,我与她的关系便难以说清了;难以说清了,今后传扬开来,我又如何面对更多的世人?只是在那一刻,我没有再往下想去,我觉得她毕竟尚属我的员工,我毕竟已是她的老板,此时此地,袖手旁观,不是我能做得出来的。也算是救人于危难吧!——我对自己如此说道。我想她这时都豁出去了,我也当义无反顾。

  我推上她,昂着头,走向她的住处。

  还好,那儿周围刚才看热闹的人此时已大多散去,只剩有两三个人还站在一个角落里议论着什么。我不想再顾忌他们的目光如何了,我放稳车子之后,扶她进了那间屋。

  那屋里面积不大,一张挺新的席梦思双人床、一个带有穿衣镜的单开门衣柜、一个做工挺古典的梳妆台,便把整个空间占得只剩下一条只能走一个人的过道了。想来何副会长尚属工薪之辈、廉洁之人,如果换个腰缠万贯者不会为自己常顾之处租下如此房屋,最起码也会找个楼房的两居,那会更舒适也会更隐蔽。而此时,那穿衣镜已经破碎,梳妆台也正歪扭在床边,本当在床上的被褥更是堆落在地。

  何倩进屋后,先脱掉了脚上尚有的一只鞋,找了一双新的穿上。然后,她站到那衣柜前拉开了还挂有玻璃碎块的柜门。

  在这一刻,我说:“我回去了啊。”

  她说:“你等等我。我拿点东西就走。”

  她显然不想再住这儿了。

  我明白她这会儿需要有人陪伴,何况她要离开这儿走到有公交车的大街上有着一段不近的路,而夜已深。我向她点了点头。

  然而,她在伸手去翻柜内挂着的衣物时,突然僵住了,她手抓着一件上装不动了,她开始轻声地抽泣,片刻,她失声哭了起来。

  我不知她想到了什么。

  她是那么伤心,好像有许多积压在心头的委屈需要宣泄。她把头垂进那柜内,用双手捂住了嘴,但仍掩不住那悲恸的声音。

  我说:“想开点吧。”

  她昂起头来,面朝向我,她的两只眼内充满的泪水往下淌流着。她突然用双手抱住了我的双肩,更加放声地大哭起来。她那高高的双乳紧紧地贴压在我的胸上,让我感到了一种温温的柔软、一种颤颤的抖动。我的双手在那一刻碰触到她的臀部,那种酥酥的弹性更让我的心底反射出一种震波。我慌然地将双手垂放下来。我想到了何副会长,想到他是那么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之所以能与面前这个女孩儿建立起他妻子不能容忍的关系,根源恐怕不是何蓄意的背叛,而是有一种东西让何难以拒绝。这也许就是上帝的旨意吧!上帝在造人的时候就安排好了,为了这一物种的延续,便创造了性和快感,让人们在它们面前无法自持。何副会长显然从何倩身上更超乎寻常地享受到了这些东西,这些东西让他陶醉,让他沉湎,让他想到必须得租下一间另处房屋才能使此种享受延绵至长久,让他忘却了他已有的婚约而蹈出今夜这场波乱。

  但我此刻没有失去理智。我默然地任从她哭泣。我知道我这个时候在她的心目中正处于什么位置。我不可能成为何副会长的替代者,我与之在权力、地位上有着天壤之别。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餐馆老板,最多是在她危困时,不是那种顽劣的围观者而是救护者。我不能趁人落难谋取任何非分的东西,更何况何副会长那离去时的最后一道眼神尚于我心目中存留。那使我感到他此时又会回望于他处。对于这个有恩于我的人,我要做得扪心无愧。

  过了好久好久,她的哭声停住了。我轻轻地用双手从肩头移开她的双手。

  我问她:“你怎么打算的?”

  她说:“我想离开这地方,先找个旅馆住下。”

  我送她到了两里地之外的一家招待所,帮她开了房间,让她住了下来。

  第二天,她没来上班。

  第三天,她仍没来上班。

  到了第四天上午,我给那家招待所的前台打了个电话,我问:一个叫何倩的女孩儿还住在某某房间吗?因为我只为她垫押了三天的房钱,如果她仍在,我得去为她续交房钱了。那前台接电话的人告诉我,她昨天下午就退房了。

  我想,她不会来店里找我了,尽管我还欠着她不少天的工资。

  我把一千块钱装在一个信封里,在这天的下午,送到了何副会长的办公室。我对何说:“这是何倩的工资。”

  何在办公室里显得很平静,显得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似的。他接过那信封,只说了句:“好,我回头转给她。”

  他没有让座。我也无意落座。我知道在这个时候,我不能引入任何话题。任何话题都很难避免有什么枝节在无意中刺动他某处神经,引他不快。

  我很知趣地退离了他的身边。

  我想到,我在他心目中这时候绝对地已经成为一种暗影。我与之相处必须要慎之又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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