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主今生》(10)

　　他说完，气哼哼地一摔门，走了。

　　他这一出，一时间弄得我真是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我理不清他和程红究竟处于什么关系，程红又与他有着怎样的往来。我想：他要真是喜欢程红，完全可以自己把她带在身边，没必要要我留住她；如果程红真是那种暗地里卖淫的女人，她即使不在我这儿干了，他们找她，她也不会别人给钱也不跟人走，躲着。

　　但不管我怎么纳闷，这三儿是缠上我了。第二天一早他又到我店找我，我当时还没到，他让伙计给我捎话，说限我当天晚上天黑之前把程红给他找回来，否则，有我好看的。

　　我知道他这是开始威胁我了。我到这会儿还真得马上找到程红，把这事赶快了结。可她还就不露面了。我上午十点来钟赶到店时，三儿已经走人。我让小谢她们提供程红的线索，她们都说，程红两天了就没回她们住的地儿睡，她身上有一个呼机，但是没开，她们根本就跟她联系不上。

　　到了下午五点来钟，程红还是没到店里来。我还真有点奇怪了。她真像三儿说的那样，没影了？不来我这儿了？那她不要工资了？不要身份证了？正巧在这时候，有一个从广州来的作家打电话，要在一家宾馆和我见面，让我帮忙给他联系出书的事。我不好拒绝，竟一时忘了三儿撂下的话，骑车去了那儿。

　　我到那作家住的宾馆，已经是晚上六点钟了。谈完事，那作家一定留我吃饭，并又约了七八个在京的朋友同聚。饭后，他又要我和他们一起去歌厅唱歌。盛情之下，我又跟着他们去了。

　　那是位于宾馆附近的一家非常高档的歌厅。

　　进了歌厅的包间一坐稳，就有歌厅的一位男领班招来十七八个年龄在二十岁上下的女孩儿进来，在我们面前站成一排，那作家首先对我说：“先由您来挑。”我说：“这是干吗？”他说：“高兴嘛。您不好意思，我给您选一个。”他把一个高个儿的长得最出众的女孩儿叫出来，硬塞到了我的身边。我一时好不自在。我这人太正统，不适应这样的场合。我对那女孩儿说：“你该干吗干吗，我只是在这儿坐会儿，待会儿就走人。”那女孩儿一笑，说：“您这么说，我倒不好意思了。我不能让您高兴，待会儿老板恐怕得扣我的钱。”她说着，便伸手拿起跟前茶几上的酒甁给我斟酒。我忙摆手，说：“你喝你的。我真的只是想在这儿坐会儿。”她又一笑，说：“干吗这么不放松？”就在这过程中，又有几个女孩儿入座了。剩下的女孩儿退去之后，这些女孩儿很快地和每一位被陪的男士亲热起来。她们斟酒的斟酒，点烟的点烟，有的还搂住了对方的脖子，跨坐到对方的腿上。而那些男士显然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他们喝着抽着笑着，有的还把手伸进了怀中女孩儿的内衣、内裤……那个作家更是兴高采烈，他第一个拿起麦克风，唱起了当时流行的歌曲《 爱你一万年 》。

　　猛然间，我想起了三儿，想起了程红。我在这位作家唱完这首歌之后，忙站起身对他说：“我还有点事，得早走一会儿。”

　　他一愣，说：“这刚开始，您再待会儿。我都在楼上给你们每人包好房了，你怎么也得上去一下吧。”

　　我明白他说的意思。他是准备让在座的各位都别走了，唱完歌，都分头到各自的房内进一步地男欢女爱去。

　　我说：“真的不必了。你们玩吧。再有什么事明天给我打电话。”

　　我是急于要回到餐馆去。我还幻想着程红会来店，要工资要身份证。我想我得见她一面，把她的事处理完。在歌厅的这一刻，我想到：她如果真的像那个老板娘说的那样，她不就是和这里的女孩儿们没什么区别吗？表面看上去端端正正，从事的却是陪人喝陪人唱陪人上床。她程红要就是这么一个人，那是绝对会给我这个店招事的！歪嘴分明是缠上她了，也分明因她缠上我了！现在管我要人，这不就是开始吗？要是她在我这儿干下去，接长不短地一个又一个歪嘴式的男人都找上门来管我要人，我成了什么？我这餐馆成了什么？还是放她走了吧。她走，对我这儿也许是一件好事。

　　我在歌厅的大堂里，给店里打了个电话，我告诉接电话的小谢说：“程红要是来了，让她等我，我现在就回店。”

　　从歌厅到我的餐馆，路程有二十里路。这路程我骑车走了有一个多小时。我到店里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快十点钟了。

　　我想这回见到程红，绝不犹豫了，放人，给她结清工资，让她拿走她还在我身上的身份证。但当我骑车骑到餐馆不远处时，展现在我面前的场面，却让我一愣，有好几十个男男女女正围在我的餐馆门前观望。

　　他们在看什么？

　　我急忙下车，穿入人群。

　　走到门前一看，大门玻璃和两边落地窗的玻璃全被人砸破了，大厅里也是一片狼藉，所有的桌椅全都翻倒在地，地上全是破碎的碗块儿玻璃杯碴儿，屋顶的吊灯八盏中破了六盏，墙上到处是菜迹汤汁。

　　伙计们除了程红全都在场。他们正木木地站在吧台周围，像还没有从一场噩梦中醒来。

　　我大声地问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小谢回答：“歪嘴他们来了，给砸的。”

　　我一时有些懵：“他们砸的？”

　　贾芹说：“歪嘴说您耍了他。他管您要人，您躲了，他说，砸了您的店，您会想躲都不躲了。”

　　我的火一下子上来了。我觉得他这是欺负人太过头了！

　　我问：“他们人呢？”

　　小谢回答：“刚走不一会儿。他们六七个呢，来的时候，都带着镐把子。”

　　我转身要冲出门去。

　　鸭师拉住了我，他说：“老板，别找他们去了。他们出门坐车走的。您找也找不到他们。”

　　我冲李元喊道：“他们砸，你们怎么不拦？”

　　李元说：“怎么没拦？您看我这头？”

　　他把头歪向了我。我看到有血迹已染湿了上面的一处黑发。

　　他说：“我们从后厨出来时，他们已经开砸了。我和鸭师都被他们打了，永平也挨了一棒子。”

　　小谢说：“您没看到刚才那场面，他们镐把子乱挥，你人根本就近不到跟前。”

　　我眼瞪着他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对李元说：“你需要不需要看医生去？”

　　他说：“不用了。”

　　我问鸭师：“你怎么样？”

　　鸭师说：“没事，只是肩膀被他们打了一下。”

　　这时，隔壁迎客来餐厅的女老板进来了，她悄声地对我说：“报警吧。”

　　她提醒了我。我让小谢拨打了110。

　　过了有半个多小时，才见警车闪着顶灯开到了我的餐馆门前。那车前后门打开后，下来了一胖一瘦两个警察。

　　胖的进店后，见了我，说：“你是老板啊？你报的警？”

　　我说：“是。”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下，从鼻孔里喷出一股气，说：“看你这样不像是个做生意的啊。你接这饭馆怎么也没跟我们打个招呼？”

　　这让我一时语塞。他这显然是挑我的礼了。我还真不知道，接手这儿的餐馆得去当地公安部门打个招呼。

　　他晃了一下手里拿着的一个文件夹，说：“你填一下吧。”

　　那夹子里有一张表，上面写着报案时间、报案人姓名、身份证号、联系电话等等。

　　我按着上面的提示填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