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主今生》(5)

　　她这么一说，让我感到事不宜迟。

　　我说：“那你把那窗上贴的告示撕了吧。这个店，我接了。”

　　她问：“钱呢？”

　　我说：“我这儿刚收了有二千块钱，先放你这儿当定金，剩下的我这两天给你送来。”

　　她说：“那不行，要接就一笔交清。我这儿不等。谁先交，这儿是谁的。”

　　她那神态，显然对这二千块钱根本就看不上眼。她更好像认定我根本就没那个实力，不过是想先占着她这个坑，要干个倒手买卖。

　　我说：“那好吧！你等着我。”

　　我出她门的时候，天已经傍晚，我看到左右两边的餐馆都有人进去就餐了。我问一位在路边闲站着的人：“这餐馆平时生意怎么样？”

　　他回答：“还可以吧。”

　　就这四个字，坚定了我接手该店的决心。

　　我迅速地骑车赶到家里，从柜子里翻出一万多块钱现金和两张定期存单，两项加起来，有近十万块钱，数还不够。我想到我二哥，我想到他那儿去趟，让他帮我一把。

　　出门的时候，赵欣从外边买菜回来。

　　她问：“干吗去？不吃饭？”

　　我告诉她，我看上了一家餐馆。

　　她说：“行吗？”

　　我说：“行不行，我都想试试。”

　　她知道我的性格，说定了事，是不会改变的。她不再言声。

　　晚上九点来钟，我到了二哥家，我把我的来意说了之后，他没有反对，只是问：“需要多少钱？”

　　我说：“转让费加半年房租得十五万块钱。”

　　他犹豫了一下，说：“我这儿只能给你凑五万块钱。”

　　我说：“那就先拿五万吧，过几天，我有一笔书款到账，还你。”

　　我说的书款，是书商进我诗集的书款，他们答应近期给我结账，有近五万块钱。

　　拿到二哥的钱之后，我基本有底了。回到家里，全儿又正好从书城到家，带来了当天的流水，加上我凑好的钱，数够了。

　　第二天一早，我把存单上的钱从银行里提前取了出来，紧跟着便跑到那家餐馆，很快办妥了全部手续。

　　餐馆里原有的伙计我全留下了。他们提出的工资要求，我也都答应了下来。其中厨师要价每月一千二百块钱，而原老板每月只给他一千块钱，但我也没有拒绝他。我想马上开张是真的，早一天开张，早一天见效益，他每月多要二百块钱也算不了什么。

　　因为从后厨设备到前厅桌椅都可以继续使用，饭馆一经接手，中间只停了一天，我便开门试营业了。这中间原厨师起了不错的作用。

　　这厨师名叫李元，年龄不大，只有二十四岁，但很成熟。他见我正式接手了店，并答应给他的月工资定到一千二百块钱，便非常积极地帮我操持起来。他首先建议我改经营米粉为炒菜。他说邻店迎客来餐馆就是经营炒菜的，每天都客满，老板绝对挣了钱；而我接手的这个店之所以会转让，原老板要回老家是一个原因，但最重要的原因是效益欠佳，无利可图。他说米粉这东西在江南受欢迎，但在北京，喜欢吃的人数有限；原老板经营期间，每天流水最高时也没到过八百块钱，一月下来，刨去房租及各种开支，根本就剩不下什么钱；而改做炒菜，情况会大有不同，最起码食客数量会翻倍地提升；虽然邻店也在经营炒菜，但做生意不怕扎堆子，添上你这家，外边的人会更愿意来此处，他好有个选择；炒菜一旦做火了，店里的日流水额绝对会突破一千块钱，因为随便炒一个菜就能卖到十来块钱，这比一碗米粉卖五块钱，额度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他说他是半年前才到这个店的，当时就曾建议原老板改变经营品种，但原老板不听，才落得不转让也没情绪往下经营的结果；而他虽然这半年多一直在店里做米粉，但他在厨师学校学的就是炒菜，上马炒菜，他得心应手，保证不会做砸。经他如此一说，我当时还真就没犹豫，听他的了。我这天上午办完了餐馆的所有手续，他下午便率领后厨原班人马开始了操练。中午吃完饭，他便带着杂工小周蹬上三轮车去了农贸市场，采购备料；回来后，他又指挥配菜工小赵赶紧切剁涮洗，真是使得人人都进入了角色。与此同时，前台的情况也让我十分满意。留下来的服务员一个叫程红，一个叫贾芹，一个叫谢玉敏。这仨人中，程红是原领班。她长得瘦高身材，虽不多么出众，但相貌端正，让人看上去很顺眼。她性格很好，说话不急不躁。我一宣布让她继续任原职，她便当即带着那两位扫地擦桌子铺台布，干得有条不紊。一下午时间，后厨前台两拨员工把第二天营业所需的一切准备工作全做好了。这让我感到欣慰。我觉得我在留人这个问题上决策正确。

　　但到晚上离开餐馆前，我又忽然想到收银员还没有人选。那女老板经营时是她自己收款。我还在单位里上着班，不可能盯在这儿收款。马上就用我一点还都不了解的这三位服务员之一，我还有点不敢。我怕她们见钱眼开，一旦收了款，一走了之，就是一天的流水没了，也是我的损失啊！我想到了赵欣。

　　回到家里，我对赵欣说：“我想明天店就开始试营业，但没人收款，你盯两天吧，有合适的人时，你就下来。”

　　赵欣这次没有拒绝我，但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用眼睛直直地看了我半晌。

　　我心里想：别紧张，我不会让你盯时间长的。容我先摸摸这几个服务员的人品，一旦看准了人，我会立刻让她接岗的。

　　但是，没容我静下来考察人选，赵欣盯岗的当天，我便发觉不能让她干了。

　　那天中午，生意挺好，店里十二桌四十八把椅子全坐上人了。我这天在报社请了个事假，从早上八点来钟便盯在店里。到中午一点半时，赵欣已收款五百多块钱。我预计一天下来，流水有望上千。这让我感到很高兴。下午书店那头需要进点货，我得跑一趟图书批发市场，离开了店；等到晚上七点来钟，我赶回来时，发现吧台里空了，赵欣没了人影。

　　我问程红：“她人呢？”

　　程说：“一个男的把她叫走了。”

　　我一愣，不禁又问：“你知道他们上哪儿去了吗？”

　　程指了一下门外：“好像没走远，刚才还在门口呢。”

　　我透过门上的玻璃朝外张望了一下，外面没有她的影子。

　　我有些不安了，我走出门去，我要去找找她。因为我不知道这男的是干什么的，她一个女人随便跟个男人出去，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还好，在离我这个店大约有二十来米的地方，我看到了她。那是一片街头绿地。在一棵挺繁茂的雪松下面，一个比她个头略高的男人正摊开两只手向她说着什么。

　　我没有立刻走向前去。 我只是远远地望着他们。 我这时心里踏实了一些。 当时的天色还亮得很， 我觉得她最起码不会有什么人身的危险。

　　大概是由于有松枝遮挡，他们这会儿好像都没有注意到我已经在不远处出现。但我接下来看到：那男人摊开的双手竟突然间抱住了她的腰，并用其身体的下部使劲抵住了她的下面。

　　我无法容忍了。我冲了过去。

　　在这片刻间，我看到赵欣在用手推挡着他凑上来的嘴，在说：“你不要这样！”

　　那男人说：“我真的喜欢你，你太漂亮了。”

　　这时已冲过来的我从那男人身后用力拉了一下那男人的膀子。

　　我说：“你干吗啊？”

　　那男人被我从赵欣身上扯开了。他趔趄了一下，回转过身子。

　　我看到了一张中年人的脸。那脸倒不难看，只是涨红涨红的，像涂了鸡血。他瞪着一双更像鸡一样的圆眼，反问我：“你，干吗啊？”

　　我立刻闻到了一股扑鼻的酒气。

　　我说：“我是她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