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伯维茨的赞歌》(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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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圣申请人马上就要见你。给我收起你的想象，明确你要说的话。努力不要多想。”

　　“哦，我想我可以。”

　　“滚出去，小子，出去！”

　　刚开始敲阿格斯的门时，弗朗西斯心里怦怦直跳，但他很快就忘却了害怕。列圣申请人是一位温文尔雅又举止得体的老者，他看起来对小修士的生活充满兴趣。

　　闲聊几分钟调节气氛之后，阿格拉开始碰触那个敏感问题：“现在我们聊聊你之前遇见的那个人吧，有人说他可能是受福之人——”

　　“哦，但我从未说过他是我们的受福之人莱伯……”

　　“你当然没有说过，孩子。当然没有。我这里有一份对这个事件的记录——当然，这完全是从传闻中搜集而来的——我想要你读一读，然后向我确认正确或者纠正错处。”他停下来，从包里拿出一个卷轴，递给弗朗西斯修士。“这是根据旅行者所述故事整理的版本。”他补充说，“只有你能描述发生了什么——提供第一手的说法——因此我希望你更严谨地修正它。”

　　“当然，大人。但是实际发生的事简单得很——”

　　“先读，读一读！读完我们再讨论，嗯？”

　　这份卷轴这么厚重，一看就知道那些传闻记录并非“非常简单”。弗朗西斯修士每读一点儿，忧虑就遽增一点儿，很快忧虑就涨大成了恐惧。

　　“你看起来面色苍白，孩子。”列圣申请人说，“有什么事情困扰你吗？”

　　“大人，这——事实根本不是这样的！”

　　“不是吗？但起码是间接转述的吧，你一定是这个说法的作者。不然还能是谁的版本呢？毕竟你是唯一的见证者，不是吗？”

　　弗朗西斯闭上眼睛，揉了揉前额。他曾将简单的真实情况告诉几个见习修士。见习修士们彼此之间开始互相窃窃讨论。接着又把讨论得到的故事告诉了来到这里的旅行者。直到最后——成了这样！那时候有点想不通，院长为何这样强行禁止讨论；现在看来，要是当时自己压根儿没有提过朝圣者该多好！

　　“他只对我说过几个字。我只见过他一次。他举着一个拐棍追我，问我去修道院的路，他在一块石头上做了个记号，就在我所找到的地下室旁边。后来我再也没见过他。”

　　“没有光环？”

　　“没有，大人。”

　　“没有天堂的圣歌？”

　　“绝对没有！”

　　“那他走过的地方有没有生成玫瑰织成的地毯呢？”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大人。”修士答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没有在石头上写他的名字？”

　　“上帝作证，大人，他只做了两个标记。我当时不了解它们的含义。”

　　“啊，好吧。”列圣申请人叹了口气，“旅行者的故事总是夸大。但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开始的。那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实际发生什么了吧。”

　　弗朗西斯修士简洁地讲了整个故事。阿格拉看起来很伤心。静静沉思了一会儿，他拿回了卷轴，轻拍了一下扔进了垃圾桶。“那么第七大奇迹就这么没了。”他低声叹道。

　　弗朗西斯正犹豫着要道歉。

　　申请人一挥手示意不用。“不要再想了。我们其实已经有足够的证据了。我们有几个自愈的例子——因为向受福之人祈祷佑护，疾病瞬间痊愈。这样的例子够简单，事实上已经归档。这些例子都是封圣的依据。当然那些都不像这个故事这样充满诗意，但我几乎是很高兴这没能成立——为你高兴。不然魔鬼的拥护者会把你钉上十字架的，你知道吗？”

　　“我从未说过任何像——”

　　“我明白，我明白！这一切都是地下室引起的。顺便提一句，我们今天重新打开它了。”

　　弗朗西斯眼睛一亮。“你们有没有找到关于圣莱伯维茨更多东西？”

　　“是受福之人莱伯维茨，请注意！”大人纠正道，“没，还没有呢。我们打开的内舱。开舱的过程像是跟魔鬼作对那样艰难。里面有十五副骨架和很多精彩绝伦的艺术品。很显然那个女人——哦，它本是一个女人——你所找到的那位是获准进入了外舱，可是内舱已经满员。本来地下室也能提供一定程度的保护，可是外墙倒塌致使地穴塌陷，可怜的灵魂就被堵在入口处的石头困在里面了。天知道为什么门不设计为向里打开。”

　　“前厅的女人是艾米丽·莱伯维茨吗？”

　　阿格拉笑了。“我们能证明吗？我还不知道。我相信她是，是的——我相信——但也许这是我的希望驱走了理性。我们将看看还能发现什么，我们会发现的。反对方也有一位见证人，我不能盲目下结论。”

　　虽然阿格拉失望于弗朗西斯对朝圣者的描述，但他一直保持足够的友好态度。赶回新罗马前，他花了十天时间在考古遗址考察，并且留下了两个助手来监督下一步挖掘。出发那天，他到抄写室来看弗朗西斯修士。

　　“他们告诉我说你正制作一份文件，用来纪念你所发现的遗物。”列圣申请人说，“根据我所听到的描述，我非常有兴趣看看。”

　　修士辩解说那不算什么，但立即跑去拿了过来，打开羊皮卷时，心中的渴望是那样迫切，以至于双手发抖。他愉快地留意到杰瑞斯修士正看过来，眉头皱得紧紧的。

　　大人凝视了好一会儿。“太美了！”他最后抑制不住感叹道，“多么辉煌的色彩啊！这真是极品，极品。把它完成——修士，完成！”

　　弗朗西斯修士抬头看向杰瑞斯修士，请示地微笑着。

　　抄写室主管马上扭过头。脖子后面涨得通红。第二天，弗朗西斯打开了他的羽毛笔、颜料和金叶子，恢复了绘图工作。

　　9

　　自阿格拉大人离开几个月后，又来了一趟驴车队，它从新罗马来到这个修道院，驴车上装满了书记员，防御强盗的武装部队，变异的怪物，还有传说中的龙。这次来者不善，带队的是另外一位大人，头上长有短角，嘴里凸出尖牙，他声称自己的职责是反对受福之人莱伯维茨的封圣，而且要来调查或修正一些传言。他暗示道，那些谣言让人难以置信又歇斯底里，它们曾经充斥修道院的里里外外，还罪大恶极地传进了新罗马的大门。他清楚表示，自己绝不容忍任何听起来浪漫的胡扯，也绝不像某些之前的访客一样软弱。

　　院长礼貌地迎接了这位大人，向他道歉说客房套间最近被感染了天花，并为他提供了一间朝南的小屋，里面有一张简易小铁床。这位大人由自己的随从服伺，和修士们一起在食堂吃玉米糊和香草。因为据猎人报告说这个季节，鹌鹑和灌丛鸡都很稀少。

　　这一次，院长觉得没有必要警告弗朗西斯，不要天马行空地放飞想象力。他敢的话就让他试试。因为即使说的全是事实，也不能立即赢取反对者的信任，势必要等他把手插进创口里翻来覆去掏个遍才能消停。

　　“我知道你容易晕眩。”费洛特大人说道，他把弗朗西斯单独留了下来，用在弗朗西斯看来充满恶意的眼光直直瞪过来。“告诉我，你们家族有没有癫痫病史、疯病或是精神失常？”

　　“没有，阁下。”

　　“我不是一位‘阁下’。”牧师厉声咆哮，“现在，我们要从你这里拿到真相。”他的音调好像在恐吓：来个简单直接的小手术就能办到，只需要截去你的胳膊腿。

　　“你是否留意到，那些文件的年代可能是造假的？”他问道。

　　弗拉尼斯并没有这样想。

　　“你是否发现这个名字——艾米丽，并没有出现在你找到的文件里？”

　　“哦，但是，它——”他顿住了，突然不那么确定。

　　“出现过的名字是艾米，不是吗？这可能是艾米丽的昵称，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