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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伯维茨的赞歌》(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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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1月21日14:51 来源:中国作家网 [美]小沃尔特·M·米勒 著 栾杰 译

  “快四十年了。”荷马修士答道,“当然他每周只在这上面花费五个小时,而且这需要极大的计算量。”

  弗朗西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如果一页需要花十年来修复,那可能几个世纪后——”

  “或许还更短。”荷马修士嘶哑着嗓子说,头都不抬一下。“填得越多,活也干得越快。再过两年,我就能把下一页完成。在那之后,就要看上帝的旨意了,可能——”他的声音渐渐淡了下去,一个人含糊地咕哝着。弗朗西斯不时地注意到萨拉尔修士工作的时候会自言自语。

  “随你便。”荷马修士说,“常青树项目总是需要更多人手,但你想要自己的项目时,随时都可以有。”

  弗朗西斯修士灵光一闪。“我可不可以利用这段时间,”他脱口而出,“来抄写我发现的那份莱伯维茨蓝图?”

  荷马修士像是吓了一跳。“哦——我不知道,孩子。我们院长大人他,呃——对这个话题有点敏感。而这个文件可能不会被归于《大事记》,它现在属于待定文件。”

  “但是你也知道他们会退色,修士。而且那份蓝图已经在强光下暴露过多次。多明我会的修士又曾将它带到新罗马研究了那么久——”

  “好吧,要是阿克思神父不反对的话,我想这可以做一个小项目。但是——”修士怀疑地摇了摇头。

  “也许我可以把它夹在一沓蓝图中间,”弗朗西斯赶紧补充,“我们目前所收藏的那些蓝图副本也年久易碎。要是连同这些,我也画成副本——”

  荷马狡猾地咧了咧嘴。“你的意思是,把莱伯维茨蓝图与其他蓝图副本放在一起,你就可能逃过审查。”

  弗朗西斯的脸唰地涨红了。

  “就算阿克思神父偶尔过来巡视,他可能都不会觉察,是不是?”

  弗朗西斯羞愧不已。

  “好吧。”荷马说,他眼睛闪了一丝笑意,“你可以用自由时间来描摹任何老化破损的副本。要是里面夹杂进了任何其他东西,我会尽量不去留意。”

  弗朗西斯修士花了好几个月重画《大事记》中的一些老旧的副本,才敢去碰莱伯维茨的蓝图。既然这些古老的副本值得收藏,那就需要每隔一两个世纪将它们重画一次。不然不仅最初版本会退色,重画的版本经历一段时间后,也会因为墨水的不稳定而变得难以辨认。他一点也不明白,为何古人要用白色的线在黑色背景上作图,而不是反过来?他曾在白色背景上,用炭笔重新描画一幅图纸,比起黑底白线,这张白底黑线的草图反而显得更显眼。但古人可是要比弗朗西斯聪明无数倍,既然他们不怕麻烦往白纸上涂墨水,而不是在白纸上直接画,那一定有他们的道理。弗朗西斯抄写文档总是尽可能地接近原作——即使围绕白色字母涂蓝色墨水极其无聊,还浪费了很多墨水。这让心疼墨水的荷马修士嘟囔了好几回。

  他复制了一份古老建筑图纸,还画了一幅机器配件图,那个机器的几何构造显而易见,但用途却不甚了解。他还重画过一幅让人一头雾水的简图,名为“STATOR WNDG MOD 73-A 3-PH 6-P 1800-RPM 5-HP CL-A 松鼠笼”。这完全没法理解,而且绝对关不住松鼠。古人常常都很神秘,可能是他们需要这样一套特殊的装置来观察松鼠的吧。于是他还是煞费苦心地完成了。

  弗朗西斯的自由项目开始快一年了,他才鼓起勇气冒险从《大事记》文件里找出了莱伯维茨蓝图。之前院长偶尔路过抄写室,已经有三次看见他的重绘工作了(其中有两次,阿克思在弗朗西斯的作品前停下来,特意看一眼)。

  原始文件总是需要大量修复工作。即使上面有受福之人的大名,令人失望的是,这幅蓝图与弗朗西斯重画的其他蓝图并没有什么区别。

  莱伯维茨的蓝图,好像一幅抽象画,毫无魅力可言,没有任何条理。弗朗西斯研究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闭上眼睛也能看到整个复杂的系统,但比起最初对图的理解,他依然一无所知。它看起来不过是一个用线网连起各种小装置的拼缀物,里面有曲线、小圆块、方块还有其他物件。而线大部分是水平或垂直的,穿过小物件时会出现一个跳跃符或圆点;为了穿过某个小物件,这些线也会拐直角,他们从来不在中途停止,总会最终连接一个波形线、曲线、小圆块或其他物件。盯着这个图太长时间,会让人头脑麻木,可见它多么没有条理。不过,弗朗西斯还是开始重画每个细节,甚至包括蓝图中央的一个褐色污点。他认为这可能是这位受福的殉教者生前留下的血迹,但杰瑞斯修士却认为,这不过是烂苹果核留下的印记。

  杰瑞斯修士和弗朗西斯同时加入抄写室成为学徒,但这位修士似乎更喜欢拿弗朗西斯的项目逗弄他。“请问,”他越过弗朗西斯的肩膀斜视图纸问道,“6-B部件晶体管控制系统是什么,博学的修士?”

  “很明显,这是一份文件的标题。”弗朗西斯回答,感到有点被冒犯。

  “很明显,但这是什么意思呢?”

  “这就是你眼前这张图表的名字,蠢货修士。那‘Jesus’又是什么意思呢?”

  “没什么意思,我确定。”杰瑞斯修士打趣地谦虚承认,“请原谅我的问题多,你刚刚通过指出一个名字,就成功地给那个对应的创造物下来定义。那个名字确实能代表这个创造物的意思。但是现在再看这个创造物图表,它本身就代表着什么东西,不是吗?这个图表代表的是什么?”

  “显然是6-B部件晶体管控制系统。”

  杰瑞斯大笑。“相当明显!真是雄辩啊!如果创造物就是它的名字,那名字就是创造物。‘等量两边对调依然是等量’或者是‘等式的顺序是可调换的’,但让我们来看下一条公理吧?如果‘相等的质量之间可以相互替换’这个没错,那么有没有非此类‘等量’的东西,即名字和图表代表意义不同?或者说这是一个封闭的系统?”

  弗朗西斯涨红了脸。“我不会这样想象。”冷静了一会儿平息了心头的厌烦,他才静静地说:“这个图表代表了一种抽象的概念,而不是一种具体的事物。也许古人有一种系统的方法来描述纯粹的思想。这显然不是某个可识别物体的图画。”

  “是的是的,这显然是不可识别的!”杰瑞斯修士轻笑着表示同意。

  “换个想法,可能它描绘的就是一个物体,但只是应用了一种正式的有法可依的方式来画——那么画的人可能需要接受特别的训练或者——”

  “特别的眼光?”

  “在我看来,这幅图是以卓越的手法高度抽象地传达了受福之人莱伯维茨的一个想法。”

  “厉害!那他想的是什么呢?”

  “嗯——‘线路设计’。”弗朗西斯扫了一眼右下角方框内的文字,说了出来。

  “嗯,那这门艺术遵循什么规则呢,修士?归为什么类别、种群,有何属性和特点?或者,它只是一个‘意外’?”

  杰瑞斯的讽刺里面越来越有自命不凡的味道了,弗朗西斯想道,决定用柔和的回答来回应。“好吧,看看这列数字,它的标题是:‘电子元件数字’。这就是说曾经有一门艺术或科学名叫电子学,也可能是艺术与科学的结合。”

  “哦——哈!这就解决了‘类别’和‘种群’的问题。那来说说‘特点’吧,要是不介意我追问下去,电子学的主题是什么?”

  “那也有记载。”弗朗西斯说,他曾查遍了《大事记》,试着找出能让蓝图更容易理解的线索,但收获甚少。“电子学的主题就是电子。”他解释说。

  “那这果然是有记载了,佩服。关于这类事情我知道得太少。请问,‘电子’是什么呢?”

  “哦,在一个残缺资源中对它略有提及,称之为‘对虚无的反向扭曲’。”

  “什么!他们如何反向虚无的?会把它变成实在吗?”

  “也许‘反向’的对象是‘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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