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没有明天》(8)

　　余韬的声音盖过了歌声，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大家目光都注视着他。子北尴尬地缩回了手，然后她气呼呼地拉开了包厢的大门，拂袖而去。

　　阿锐招呼余韬继续唱歌：“兄弟，唱歌啊。怎么了，为什么啊？”

　　余韬：“嗓子今天不太舒服。”

　　阿锐：“你就是下面不舒服了吧？还嗓子不舒服，你自己信吗？”

　　余韬想辩解什么，后来一想犯不上。于是接过话筒，大声唱起了歌，只是完全不在调上，最后干脆闷着喝酒，一直喝。阿锐见这架势不对劲，赶紧劝余韬。

　　阿锐：“哎呀，兄弟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不至于，不至于啊。”

　　余韬：“贱，就是一个字，贱。”

　　阿锐：“兄弟，这又是骂谁啊？”

　　余韬：“女人。女人就是贱。”

　　阿锐：“你疯了？”

　　余韬：“你才疯了呢！”

　　阿锐：“你赶紧回去吧。我看你再喝下去又和昨天一样了。”

　　余韬这么喝，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是为什么，他只知道今天自己就是看子北不顺眼。但是他明白，这中间一定有一段不可告人的隐情。剩下的时间里，余韬根本没有了兴致，闷闷地一个人坐在那里，吐着烟圈，大口大口地喝着嘉士伯。

　　在准备离开的时候，阿锐去总台付账，余韬在场子的出口等阿锐。本来闷闷不乐的心情，再加之外面的凉意，余韬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很累，真想早点回家睡觉。他望着玻璃门外，大街上的人渐渐稀少，只剩下了马路上的灯光。一辆出租车缓缓地停在了门前，从车里走下来一个优雅气质的女孩。女孩瀑布般的长发上一个紫色的网状发带将黑发自然束缚，南瓜子般的脸雪白雪白的，硕大的眸子明亮而富有热情。余韬能肯定的是女孩没有化妆，她的皮肤太好了，好得就像是一块刚刚出笼的豆腐脑，碰一下你都怕碎了。身上一件深蓝色的呢子大衣，牛仔裤，短筒熊脚靴，一身学生气。

　　女孩没有停留，优雅地推开大门，进了门却没有要进去的意思，静静地站在离余韬三四米处。余韬的目光从窗外慢慢转移到了女孩的身上。只见女孩从挎包里掏出了白色的诺基亚E71手机，轻轻按着键盘，然后贴在耳朵上，可是一直没有对话。余韬想，女孩一定是要找里面的人，可能是里面的杂音太大，铃声没有被听见。女孩再次拨通了电话，继续贴在耳边。两只眼睛还不时东瞧瞧西看看，慌乱中女孩望见了余韬，两个人是四目相对。女孩犹豫了一下，最先转过头，默默地放好电话，满身焦急。那一刻，余韬死了，一种被美丽直接刺穿心脏的感觉，无法呼吸，但是必须故作镇定。

　　余韬很想上去和这个女孩打个招呼，但是出于本能的原因，还是按捺住内心的激动，仿佛今天的烦闷烟消云散。余韬点了一支烟，两眼注视着远处的走廊，他看见阿锐和那帮人在寒暄，没有一点想早点离开的意思。就在这时，远处子北换好了便服，正扶着一个半醉的男子跌跌撞撞地走来，那个男子一边走一边搂着子北，另一只手还在子北身上抚摸着，嘴里嘟囔着要子北晚上和他回家。让余韬惊奇的是，半醉的那个男人就是在包间里玩弄子北的老色鬼。

　　余韬的心里一下子开始反感子北，反感她这样的生活，天天被各种各样的男人揽入怀里吃豆腐，甚至和他们过夜。这样的女人和身边的优雅女孩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余韬吐了一口烟，回过头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女孩，女孩依然站立在那里，只是眼睛也望着子北和那个男人。余韬鼓起了勇气，想上去问问女孩什么情况，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余韬正要开口，女孩却先一步向子北的方向迈了一步，嘴里叫了一声姐。余韬还没有反应过来，子北也应和着向女孩摆了摆手，然后放开那个男人朝女孩走来。正当子北将要离开男人的攻击范围时，那个男人却一把抓住了子北的手，子北没有站稳，生生地被男人拉了回去，男人的另一只手抓住子北的头发。余韬看得出子北已经疼得受不了了，她额头上的青筋因为剧烈的疼痛都凸了出来。男人嘴里开始骂骂咧咧：“臭娘们，你找死啊。让你他妈的陪陪我，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子北的样子已经开始变得痛苦不堪，脸上红红的，眼眶中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了。这时女孩跑上前去，拎起挎包朝男人的头上砸去。余韬听见包里化妆品的瓶瓶罐罐之间的碰撞声，他想这下男人应该被打得够呛。终于男人放开了子北，可是这事根本没有完，男人换了目标，一把按住女孩的头靠在墙壁上，女孩的右脸瞬间变了形状，犹如一张大饼粘在墙上。倒在地上的子北，看见男人这样对待女孩，立刻像一只发了疯的狮子，咆哮着，然后从包里掏出一瓶香水照着男人的眼睛就喷了出去，接着脱掉高跟鞋，用后跟使劲敲打男人的身上。子北的嘴里还不停地骂着：“我日你大爷，你敢这么对我妹妹，我他娘的和你拼了。”

　　男人因为眯了眼睛，四肢毫无目标地在空中挥舞着，可是根本没有办法碰到姐妹俩。无奈之下男人叫了起来：“来人，快来人，给我把这两个女人抓住，老子要废了她们。”

　　听到呼喊声，远处的几个西服大汉朝男人这边跑来。此时余韬再也无法无动于衷，男子汉的英雄气概一下子浩气凛然起来，他刻不容缓，冲到男人身边，拉起姐妹俩就跑，临了还把边上的垃圾桶踢倒，算是一个阻挡追赶的障碍物吧。

　　余韬一手拉一个，向大门外跑去，身后传来了男人的追喊声：“给我把他们抓住，我他妈的一定要整死他们。”

　　幸好余韬的QQ停在地面靠近出口，他快速打开车门，姐妹俩被他几乎是扔上了车厢。他瞬间按下车门落锁，发动汽车，踩离合，挂挡，踩油门，松离合。QQ车是在发动机转速5000转的时候飞奔出去的，在车轮转动的那一刻余韬听见那些人拍打车厢的声音。千钧一发的时刻，车子飞快地飙奔着，不到一分钟，车子上了东三环。余韬的心，一直是悬着的，后背的汗已经湿透了贴身的棉毛衫。

　　女孩的脸上满是苍白，像一摊烂泥靠在副驾驶的座位上，余韬的心里一下子涌上了要保护她呵护她的冲动。余韬用左手把着方向盘，右手轻轻握住了女孩的手，他马上被女孩手上的冰冷击了一下，那只被他握住的手就像盛都冬天滑雪场的冰面，上面还有同样冰冷的汗液，粘了他一手的湿漉漉。他心中的疼爱越来越庞大。

　　余韬：“不要怕了，我们现在安全了。有我在，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们的。”

　　本来余韬这句话是发自内心对女孩说的，可是子北此时马上接了过来：“今天谢谢你，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我和我妹妹会怎么样呢！”

　　余韬停顿了一会儿，弱弱地问了一句：“那个人是谁？”

　　子北：“那个人就是我们场子老板的哥哥，有钱有势力，一贯蛮横。我们场子的姐妹很多都受过他的气。”

　　余韬：“那你怎么不离开？”

　　子北：“离开？”

　　余韬本来正期待着子北的回答，可是子北一下子沉默了，他也不好意思再问，他松开了女孩的手，静静地开着车。

　　子北突然冒出了一句话：“你肯定挺看不起我们这里工作的女人吧？其实我们也没有办法，人总得生存下去吧？这个场子的钟点费比其他的要高一些，而且老板很有势力，真要是得罪了他，在哪个场子我都别想再干了。”

　　余韬：“那今天你算不算是得罪他们？”

　　子北：“你说呢？可能后果还要严重。”

　　余韬：“会怎么样？”

　　子北再次沉默，余韬从座位边的杯槽里拿了一瓶纯净水递给女孩：“行了，还没有缓过来啊？来，喝点水。”

　　女孩还是呆滞着望着前方，没有理余韬。无奈，余韬把水又递给了子北。子北接过水，用力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然后沉沉地说：“你不用担心，我妹妹她没有见过这个场面，惊到了。回家洗个澡，睡一觉就好了。”

　　余韬没有接话，他在想如果能让他来守护这个女孩，他一定不会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