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没有明天》(10)

　　听到这，余韬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仅仅是一杯热豆浆，在冬日的早晨就能带给子北如此美妙的感觉。

　　余韬：“最初来这个城市开始打拼的时候，其实每一个人的心灵都是最纯净的，没有功利，没有贪婪，更没有轻浮。”

　　漂本身就带有一定不安定的色彩，北上广作为中国经济文化等多元化的一线城市，许多人们离开家乡背起行囊，义无反顾地来到这里，他们认为这里机会多，能有一天实现自我价值。其实这时他们不是漂，是追梦，但是当一定的时间流逝以后，他们发现梦破灭了，那么继续待在这里，此时才应该叫漂。当一个人失去方向时，就好比在水面上行船，没有了方向只能随波逐流了。

　　子北：“吸了一口热豆浆，瞬间一股热流从喉咙一直流入腹腔。那一刻尽管在别人看来是不起眼的瞬间，但是我真的觉得那时心里暖暖的。我闭上眼睛慢慢体会着，体会着。那时我想起小时候，有一次妈妈给我买了一碗豆浆和油条，我吃得很快，吃得很香，我都不记得到底给没给母亲也尝一口。也许那时还小不懂事，殊不知在多少年后这种感觉是如此的清晰。我常常对着南方在心里默念：远在千里的母亲身体还好吗？父亲发愁时还爱喝黄酒吗？”

　　停顿了一会儿，子北喝口水：“就在我还在体会温暖时，公交车来了，人群一下子涌动了起来。我一手挎着包拿着饼，一手端着豆浆杯，手指缝隙里还夹着公交卡。着急，很着急，选择公交车就意味着承担迟到的风险，盛都路面上的交通谁也不敢保证，谁也不知道环路上哪里突然就堵了。我用力向前挤，一个胖子从我的身后一下子冲到了我的前面，他一撞我豆浆洒了。我那时真是狼狈不堪，第一次在盛都落下了眼泪，被豆浆弄湿的袖子很快结了冰，冰凉冰凉的，凉到了心底里了。”

　　余韬在听到这时，忍不住轻轻擦了一下眼角的湿润，他在想不知道有没有在盛都漂着的人也能体会到子北那种无助和辛酸。

　　是的，不光子北，千千万万在盛都漂着的人们，你们是否有过这样一种心情，当黎明就要到来时，那一轮明月成为这座城市最后的交替物，你会选择用什么方式去迎接这种交替，是应付还是激情澎湃。此时，很多人都已经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洗漱，然后向地铁和公交站的方向奔走，一天的忙碌就要开始，并且这种开始在短时间里丝毫没有给你希望。坚持，坚持，这是许多在盛都漂着的人们常常安慰自己的词，我们从这里起步，我们想走得更远，但是当走得太远我们会不会真的忘记当初为什么而起步？

　　那天夜里，三个同乡的心异常冷静，本来在盛都漂着，对于中国大多数年轻人来说是充满激情的，但是残酷的生活让这一切变得仿佛并不再珍贵。

　　子北告诉余韬，她清楚地记得，洒掉豆浆之后，她赶到了单位换上了工作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的心里燃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自卑。明天会怎么样？她不知道。对于一个背负着沉重的女孩，盛都能给予她什么？是安定，希望，还是金钱？

　　也许从那一刻起，本身纯净的心，开始慢慢变质。

　　子南从卫生间出来了，身上的香气让余韬平静了许多。子北拿塑料袋裹着脚，也进了卫生间。余韬看着子南干净的脸：“杨子南，你好点了吗？”

　　杨子南：“好多了。你可以叫我小南。”

　　余韬：“你现在开始实习了？”

　　小南：“在一家小的影视公司。”

　　一夜的寂静，三个人安然入睡。窗外盛都的夜色中，冷风吹动着树梢，借着月光，树影交辉在他们的脸上。这样的邂逅，也许在千万人中也不曾有过吧。

　　当余韬来到子北租住的房子时，里面的混乱让他束手无策，房子里一定是有人进来过了。子北告诉他，贵重物品里面没有放，简单收拾些生活用品就可以了。于是，他找来了好几个大蛇皮袋子，将所有衣物和简单的物品装了进去，然后开车拉到了酒店。

　　阿锐的应酬，余韬没有再去，直到阿锐离开盛都，余韬都没有再去见他。在之后的几个月里他也没有再见到过这对姐妹。盛都这座喧嚣的城市，每天承载着无数的希望和失望，你进来了又出去了，他赚了又赔了，每一个人上班下班，吃饭睡觉，爱了分了麻木失控，而盛都却依然错落有序。六环五环四环三环二环，将盛都分成了一个等级很分明的笼子，富人的活动范围是一个圆，穷人的活动范围是两点一线；地铁将每一条线连接起来，汽车又将所有的线包围起来。然后就是没完没了地抱怨，富人抱怨怎么没有时间，穷人抱怨怎么没有钱。于是大家重复，重复着每天都要重复又不得不去重复的一切。最后只剩下日月的轮回。

　　余韬会时常想起单纯的小南，她优雅的气质，总能让他在冰冷案件之后，回味出一丝丝的安稳，每次想起小南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下意识去牵一牵，可是每一次他的手都是在抓空。

　　生活中许多次的相遇让我们庆幸，而往往还有一些相遇是尴尬和极端。作为一名法治记者，让余韬更加容易遇见尴尬和极端。他相信通过他的摄像机和他的描述，能带给观众最直观的现场，让社会上的一切罪恶暴露在人民的眼睛中，让所有观众见证法律对罪犯的惩罚。也许因为天天面对的就是社会的一个极端，在余韬看来习以为常的案子，在别人看来那都是惊天动地。黄赌毒在现在的社会治安中，是呈现出的新的三座大山，并已成为案件中主要的载体，但一切与这三个字有联系的行为，我国公安干警都将与之一战到底。

　　在国家大力打击黄赌毒的环境下，许多犯罪活动变得更加滑头，于是，新的卖淫方式出现了。有句话叫做：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在盛都的黄色行业大体可以分为三种：第一是，大型娱乐场所，充斥着档次比较高的高校女生，在场所里是不能进行皮肉交易的，但是你可以和她们谈，带出去找地方该干什么干什么；第二是，网络，在一个论坛或者群里面，你可以和版主或者群主谈你所喜好的类型、方式、时间、地点，还有价钱，然后他们会送货上门，服务完毕他们会把人接走；第三是，街边小区胡同里的发廊，俗称红灯区，这里面不乏夹杂着一些质量不是太好的大龄妇女，你进去以后里面的人会问你做不做保健，小保健就是推油打飞机，胆子大的店主会问你做不做大保健，就是直接卖淫嫖娼。前两种，有时运气好会有外国货，一般光顾的都是经济比较宽裕的老板白领成功人士；后一种，光顾的一般就是一些民工学生工薪阶层。但盛都公安系统每时每刻都在打击着这些不法人员，这都是一些偷偷摸摸地下经营的个别现象。在社会主义国家里，这些见不得光的交易，都是拖鞋下的蟑螂，必死无疑。

　　上面说到，出现了许多新的卖淫方式。就在几个月后的一天早上，向阳区公安分局召开紧急会议，是关于打击社区卖淫嫖娼的工作会。这是余韬第一次看见这种印着含糊不清暧昧词语的名片，上面印着各种美女的照片，还有不同服务的收费标准，然后只要你拨通电话，商量好时间地点费用，二十分钟之后就会有人把服务员送到你的家门口，或者带你去他们安排好的场所。这种小卡片在盛都的大街上滋生得很快，小区业主的门口、车窗、牛奶箱和报纸箱里都能看见。更有老人和家长反映，小区里时常有打扮得很妖艳，穿着暴露的女人出入小区，严重影响了周围居民的生活。此事惊动了上级部门，警方将采取行动，还老百姓一片安宁。

　　在和栏目组领导沟通之后，余韬被指派跟随区里行动小组，进行实时跟踪报道。这种随队拍摄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习惯了长时间的等待和猜测，但是未知是最吸引余韬的，一切未知对于余韬来说都意味着挑战，新的案发地点，新的作案工具，新的案件特点，所有的这一切在不断刺激余韬，让他充满了对案件本身的专注。

　　行动从踩点开始，地点是向阳路的大悦城附近。余韬和办案民警在一辆金杯面包车里待了已经整整两天两夜，他得出的结论是，这些上门服务的小姐真的是二十四小时工作，无论多晚，总是随叫随到。余韬在心里想，天啊，这么敬业，做什么工作不能出类拔萃啊？却热衷于这样的事业。

　　在跟踪和调查的过程中，办案民警发现了这些小姐们的鸡窝。一路远远地尾随，车在一个豪华小区停了下来。侦查员告诉余韬，前面那栋楼六楼就是鸡窝，这个鸡窝不但上门服务，而且还接待访客，里面花样繁多。

　　余韬听了描述，心里愈加想去探个究竟。可是贸然进去怕打草惊蛇，必须想一个办法，最重要的是得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