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没有明天》(11)

　　其实对于警察们的蹲点，真的不是电视剧电影上演的那样简单刺激，大部分蹲点只是监视嫌疑目标的一种方法，往往参与的办案人员会焦躁和无奈，还会浪费大把大把的时间。往往一个目标和另个目标之间的时间地点都有连接，牵一发而动全身，这考验的是侦查员的意志和敏锐的判断力。余韬常常在想，要是让所有人看见我们公安干警是怎么样办案的，那么会有更多的人相信，这个社会永远是邪不压正的。

　　三天后的中午，余韬从带队领导那里得知，警方利用眼线打探消息，再派便衣乔装打扮进入到了淫窝，便衣身上的偷拍设备记录了每一次潜入淫窝后的场面。经过侦查，警方发现，犯罪嫌疑人因为考虑到环境因素，把卖淫场所安排在小区顶楼，这样从外面看就不容易被发现。当嫖客上门时，都有人下楼接应，然后接应的人要带着嫖客在小区里兜好几个圈子，在确定没有异常之后再带嫖客上楼。在摸清情况之后，警方借了多辆冷藏车，抓捕人员早早地就躲进了冷藏车，其他个别侦查人员在一辆贴着深色玻璃膜的轿车内监视。

　　时机终于成熟，刚刚上去了几个嫖客，带队领导一声令下，所有监视点聚集六楼。大门被踹开，整个房屋结构是一个大三居。余韬的摄像机镜头紧随民警的身后，他生怕没有跟上而漏掉了精彩部分。屋内装修豪华，每一件家用电器都是最新款，客厅里甚至还有一个小吧台，洋酒的牌子颇为齐全。在餐桌上居然还摆着一个蜡烛架，余韬在心里想，我靠，这还烛光晚餐啊？吃完就上床啊？卧室的门被一个一个踹开，里面的画面很刺激，定格下来的话，能当生理教学图。不过余韬也在心里想，那些嫖娼的男人会不会落下病根啊？以后每每这个时候，他都得回头看看房门还是完好的吗？

　　嫖娼的男人们在叫冤，女人们在叫屈，一团麻烦。

　　男人：“警察大哥，她是我女朋友。”

　　警察：“你少废话。她是你女朋友？你们三对儿情侣一起在出租房里做这事啊？”

　　男人：“啊。就是约好了。”

　　警察：“好。她是你女朋友？她叫什么名字？你不会连你女朋友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男人不吭声了，再也申辩不出什么话来。

　　警察在这个大三居室里搜到了许多新鲜玩意儿，余韬看着满地的这些制服诱惑、丝袜诱惑，SM和自慰的工具，他浮想联翩，这不就是日本AV里面女优们的穿着打扮吗？这些东西余韬在生活中根本没有见过，在他心里甚至觉得使用这些东西就是一种低俗的表现。

　　屋里的男女猥琐地蜷在一起，用床单包裹着裸露的身体，战战兢兢好像一只只落水狗，浑身颤抖不已。余韬站累了，挑了一个床角坐下，他嫌床的其他部位脏。屋子里就剩他和一名警察，还有一对狗男女，可是他分明听见好像还有一个女人的喘息声，余韬环顾四周，他什么也没有发现。柜子门是打开的，窗帘后面也没有人，可是这声音怎么感觉就在身边啊。余韬在心里嘀咕，我的妈呀，玩午夜凶铃啊？

　　还是民警比较镇定，身手敏捷，拉开了床下的柜子门，哎呀，这个床还是个机关啊。居然是一个长方体的储藏柜，余韬再往里面一瞅，这不看还好，这仔细一看差点没有把余韬吓哭了。柜子里藏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身上就穿着那么多诱惑中的一种诱惑，女人被憋得满脸通红。余韬在想，这个女人和自己真是太有缘了，刚刚在几个多月前见到她，现在她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而且是以这种方式再次相遇。对，她就是子北。

　　没有人能想象余韬在看见子北如此装扮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样的纠结。他觉得好笑、蹊跷、气愤，更多的是无可奈何。警察不耐烦地发问了。

　　警察：“你赶紧出来，你还挺会躲的。”

　　子北：“我，我，我什么都没有干。”

　　警察：“什么都没有干？那你躲在这里干什么？捉迷藏啊？”

　　子北：“放了我？”

　　警察：“赶紧出来，跟我们回去再说。”

　　子北：“你们会怎么处理我？”

　　警察：“看你怎么交代了。”

　　余韬低头看着子北，两个人四目相对，就在相互凝视的时候，子北的心里就像被人划了一刀，然后再撒上辣椒面儿，死疼死疼的，疼到血液里了。余韬呢？他的感觉就像自己的姐姐被人打了，而且错的还是自己的姐姐，恨，同时带着同情。如果当时地上有条缝，我相信他们两人都会急不可待地钻进去。世间万般偶遇，谁能预知这样的偶遇。子北慢吞吞一点点地钻了出来，光滑的肌肤绽放在世人面前，那些所谓的衣服，连重要部位都挡不住，蜷曲在角落的狗男女还有一条床单，而子北仿佛在屋里什么也捞不到了。子北双手抱胸，刚捂好胸，又想起下面，然后右手横在胸前挡着乳房，左手竖在两腿之间，样子很僵硬。余韬看在眼里，在心里骂，叫你再犯贱，贱货，骚货，骂完了又后悔。余韬把外衣脱下来，披在子北的身上，然后让子北坐在床边，又拿了一个枕头递给子北，示意她可以挡在两腿之间。

　　余韬此时心里灰突突的，他想发泄，他想替子北发泄。他望着那个嫖客，他的心里无限的火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心里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余韬冲着嫖客问：“哎，傻B，你是不是玩的双飞？还SM呢？你不怕玩死啊？”

　　嫖客很无辜地看了看余韬，低下头什么也不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余韬上去照着嫖客屁股就是一脚。

　　余韬俯视着嫖客：“我问你话呢？你装哑巴啊？”

　　嫖客无奈：“她们是我女朋友，我们乐意一起玩，你管得着吗？”

　　余韬：“你大爷的，女朋友，你一下找两个女朋友啊？你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还两个女朋友？床头柜上的钱不是你的啊？还女朋友呢？你天天在出租房里和你女朋友干这个啊？”

　　余韬以前从来不会对嫌疑人发这么大的火，今天他连自己都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失控了，他找不出理由。难道是为了子北，不，不会，他在想我怎么会为了这样一个女人生气呢？她是我谁？这算吃醋吗？算难过吗？对，顶多算是同情，对，同情，余韬安慰自己。

　　经过现场搜查，警察在出租屋里，查获了大量的安全套、制服、丝袜、自慰工具，还有交易记录和大量现金，结合余韬进门时拍摄的龌龊录像和这几对狗男女，当然还包括子北，这个案子几乎清晰明了了。余韬不愿看着子北无辜、祈求同情和帮助的眼神，来到卫生间想抽支烟缓缓神。刚进卫生间的门，就看见洗手台边上有一条黑色蕾丝内裤，他能肯定是子北的，因为他知道在右屁股上方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洞，那是上次他和子北在床上时，他的指甲不小心刮的。而如今这个小小的洞正朝着他，让人震惊的是内裤底部竟然带着黏稠的鲜红。他沉思许久，直到烟在他指间燃烧尽，火心烫伤了他，他才缓过神，他马上打开水龙头用凉水冲洗着伤口，拿过一条浴巾反复擦着湿漉漉的双手，然后直奔子北面前。

　　屋里的警察在交流着，并做着现场记录和登记，没有注意到余韬反常的表情。子北看着余韬惊讶的样子，不知所措地看着余韬慢慢蹲下来，然后小声地问她。余韬这一连贯的动作，子北看着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她能感受到余韬的失望、无奈、愤怒，但是她更加恐惧。她知道，她在余韬心里的形象已经是一堆垃圾了，她恨自己，可是她除了恨，连一句我错了，或者对不起都无法找到理由说出来。她不知道在余韬的心里，余韬到底把她当什么，老乡、性伴侣、情人，还是什么，她不敢想，想都不敢想，甚至是奢望，余韬把她当成女朋友。可是如果余韬没有把她当什么，那么余韬今天为什么这么反常，这么气愤，她纳闷，可是她还是连问都不敢问，她只能呆呆地看着余韬，等待他对她说些什么。

　　余韬很小声地问子北：“你今天是不是例假还没有走？”

　　子北的泪水一下刷刷地落下，犹如盛满水的漏纸杯，如此泪如泉涌，根本没有前奏，没有循序渐进，就是突然，跳过了一切环节地落下。子北强硬地点了点头，泪水湿润了她的脸，流过下巴，滴在了披在子北身上的耐克外衣上，好像一片片樱花的花瓣。余韬用手上的浴巾为子北擦去泪水，然后把浴巾盖在子北的腿上，并且在她的身后打了一个结，算是一条裙子挡挡吧。这一系列动作进行中，两个人没有交谈一句话，甚至连声音都没有，但是我相信不光他们两人明白这里面的情意，我们所有人都应该明白吧？就是一个旁观者，知道了子北身体的情况，也应该会同情吧？就算她是在卖淫，但是她毕竟是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