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登录投稿

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久久:写遥远的事,让更多人看见
来源:《中篇小说选刊》 | 久久  2024年02月18日09:16

2023年初,陈冲在微信上发来两张民国报纸的照片,是一篇写她外曾祖父史蛰夫先生的短文。直版繁体,翻拍的缘故,字迹颇为模糊。我随手打成简体文档发还。隔不久和她一起去M50看金宇澄画展,她说起那篇短文,曾和几个亲戚一起费力认了半天,仍有许多字认不出,“你怎么这么厉害?!”金老师在旁边笑,“她就是学这个的。”

硕士三年,我学的是古典文献学,毕业论文做的是《〈慈云楼藏书志〉考》。专业和研究对象都很冷门。以至于毕业后,我极少和别人提起自己的专业,因为很难对不了解文献学的人用一两句话解释清楚。于是就当那三年走了一段弯路,干脆从记忆中抹去。

但三年的训练形成的阅读本能,并不那么容易抹去。时间愈久,愈意识到这段经历于我的重要性。复旦古籍所的三年,曾经每日面对繁体字读物,常常还需要自己句读、分段,像是身陷时代之外的另一个异次元空间。直到写出《蟫》,我忽然意识到,这两个空间完全可以打通。

在《蟫》于《钟山》杂志刊出前一个月,《上海图书馆藏稿抄本书目书志丛刊》出版了,全套三十册,一共收录了十八种稿抄本书目书志,其中占篇幅最大的一部,就是《慈云楼藏书志》。仿佛有一只命运之手在冥冥中拨弄,我因为藏书志的无法出版而写了小说,结果藏书志和小说几乎同时面世,说不清是谁召唤了谁,又是谁成全了谁。

有朋友看过小说后讲,你学的这个专业,实在太寂寞了,古代藏书、版本目录这些事,外人根本不了解。

藏书(古籍)本应是公众认知度很高的事吧,只不过有了时间的阻隔,和我们离得远了,渐渐就看不清了。但文化的传统是不可能完全隔断的,即使在当下,也依然会有“不合时宜”的藏书人,各大拍卖行乃至网上的古籍拍卖,也依然有积极的参与者和看客。那些刻印精良的珍版古籍,并未失去身为美好之物的天然吸引力。也有文献学界的师友受邀远赴异国,为海外图书馆所藏汉籍编写书志。这些围绕古籍的工作,美妙而深邃,所缺的不过是表达。用一种亲和的方式写遥远的事,让更多人看见,也让这专业不那么寂寞。

小说发表后,获得来自文献学界的大量反馈,是我始料未及的。这当然源自我的老师吴格先生不遗余力地传播,每念至此便觉惭愧,也有一种离校多年后仍能在老师的羽翼之下获得关爱的幸福感。许多入学未久的年轻学子,因这小说,而对即将进入的陌生专业产生了情感上的亲近,这大概就是给予小说作者的莫大鼓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