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地》 (四幕五场话剧)
第二幕
景同上。
幕启时,壁钟刚好报七点。
蛙鸣断续可闻。
[刘宝军、小芸上。
刘宝军 这蜜蜂和人一样。有人劳动。有人享受。有工蜂、雄蜂、蜂后。那些工蜂,小小的工蜂。寿命也就一百天。飞呀,飞呀,吃的呢,也就那么一点。蜂后什么也不干,可大家都服从它。一窝蜂只能有一只蜂后。出现两只,就该分箱了。分箱时热闹着呢,有的工蜂跟那一只,有的跟这一只。弄不好,一窝蜂就跑了。
小 芸 别让它们跑呀。
刘宝军 这蜂跟人一样,都是有缘份的,看不上的,它不跟。
小 芸 (似有情意)它看上了,人家也不一定要啊!
刘宝军 (无语)
[藕花上。
藕 花 小芸,跟我们放蜂去吧。
小 芸 (天真)怎么放呢?
藕 花 花开到哪儿,我们的蜂就飞到哪儿。
小 芸 是吗?
藕 花 谁骗你谁是小狗。
小 芸 这么多的蜂箱怎么运呀?
刘宝军 用火车。租一辆大平板。
小 芸 你和藕花呢?
刘宝军 我们在大平板上搭一个帐篷。那可不是高铁。站站停。一停,蜜蜂就飞出去了,到站台附近采蜜。我们这种车白天不走,晚上走。下雨了,刮风了,吹得帐篷哗啦哗啦响。坐在帐篷里,看星星,看月亮,看黑压压的田野有一溜灯光,萤火虫一样,轻悠轻悠地浮,那是另一股道上跑的车。雨点打在帐篷上,“啪哒啪哒”,打在脸上,冰凉冰凉的。这时候可不能大意,它们安稳吗?
小 芸 真的?
藕 花 我可就想家了。我们的家在哪儿呀?
[张妈从楼上下来。
张 妈 别什么人都往这儿带!你快把阳台收拾收拾,一会总经理要上去喝茶。(指刘宝军、藕花)你们快走吧!这不是你们来的地方。去!
[小芸急忙跑上二楼。
[刘宝军、藕花下。
张 妈 (自语)今天总经理怎么啦?回来就不高兴。(摇头)那么大的公司,好几万人呢,难。住医院还想着公事。柴米油盐,要治污,还要反腐败。
[宜城上。
宜 城 张妈,你说什么呢?
张 妈 今天总经理不高兴,你躲着点。别把火都招到你头上。
宜 城 向我发火。我还向他发火呢!您说,有这样的吗?都是他的儿子,凭什么有厚有薄,我分一间半,大哥分三间半?
张 妈 (不相信)有这事?
宜 城 我为什么骗你?
张 妈 这不行。我找总经理说去。
宜 城 (轻蔑)您找他说理?您凭什么?
张 妈 (恼怒)我怎么不能说?凭什么?凭什么我不能说!
宜 城 (笑)您管不了。
[宜京上,与宜城耳语。
张 妈 快吃饭了,你们哥俩帮着收拾收拾。(下)
宜 城 (对着张妈的背影,笑)我们不吃,我们也不管。二哥,房子的事,你跟肖萌说了?
宜 京 哪有空儿啊。吃过饭再说。你不在家吃饭?
宜 城 我外面有个饭局。二哥,不是我说你,你在政府里混什么劲,跟老爸说一声,调到他们集团里谋个副总什么的,不比这儿强!
宜 京 (叹口气)咱爸干么?你说,我好歹也是个处长,怎么这么穷?一个月挣不到一壶醋钱,够干什么的?我就想不通,同样是处级,你们公司的什么“总”一个月至少三五万,年底还分红,分个二十万。我呢?才一万,论理还管你们!
宜 城 我们是企业,创收单位呀!
宜 京 创收?就你们!我还不知道?干银行的居然学平头百姓,一级一级地把钱存起来,下级银行存到上级银行,下级吃上级的利息,一级一级地吃。利息虽然不多,养活几个“总”也还够!丢不丢人?
宜 城 那你说怎么办?不良贷款太多,收不回来,谁还敢贷?只能把钱上缴,吃点利息。你要是嫌穷,到我们这儿来好了。
宜 京 到你这儿?你们公司才是处级,我到你们这儿干什么?
宜 城 说真话了不是?还是有瘾。这官儿当久了,就跟扎吗啡似的,半天不扎都不行。你要是这么上瘾,让老爸给你疏通一下,再向上走走。
宜 京 走?熬吧!爸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宜 城 你说怪不怪?但凡什么事都有个子承父业。比方说,修皮鞋的儿子修皮鞋,卖大米的儿子卖大米,谁也不说什么。天经地义,很正常。可要是市长的儿子也当上市长,议论就多了。至少说你是官二代,裙带关系!他们不想想,这做市长就跟修皮鞋、卖大米、淘大粪、炒房子的一样,子承父业,有什么奇怪!官二代怎么啦?官二代是财富!
宜 京 (不耐烦)你说这个干什么?爸爸第一不是市长,第二不管我的事。生怕我沾了他什么,就说你二嫂,他管过吗?打架的时候,人们说,退一步海阔天高。可做官呢?进一步才海阔天高呢!咳,说这干什么,还是说房子吧。万一肖萌不管,还得想别的办法。
宜 城 你想办法呀!走,吃饭去!
宜 京 (迟疑)那房子的事,得抓紧同肖萌说。
宜 城 (推宜京向外走)不要总是只争朝夕,你呀,就是这个毛病!走,回来再说。
[宜京、宜城下。
[孙玉尊、孙玉爵上。
孙玉尊 玉爵,你最近接待过香港新报的采访?
孙玉爵 新报的主编,徐鸣。你也认识的。我中学同学。前几年,有十年了吧,跑到香港定居,有一位老板投资,搞了这张报纸。中右偏左,和大陆来往挺多。一个月前来咱们这儿,顺便看我。也想采访你。你当时在奥克兰休假。
孙玉尊 唔。那儿的花有这么大。(双手掬成一朵花的形状)那地方规矩大,花长得太多了,就得剪下来,到时候不剪。门口就贴上罚单了。咱们这儿不行,气候就不行。(转入正题)你跟他说了什么?
孙玉爵 随便说说。
孙玉尊 随便说说?你自己看看!(指茶几上报纸)你呀,你呀!
孙玉爵 (无语)
孙玉尊 你当时同他谈什么了?
孙玉爵 主要是谈工会与纪委如何发挥作用的问题。现在的问题是。工会、纪委都是在本单位的党委领导之下。做为下级部门怎么监督上级领导?更谈不上制约。资本主义讲三权分立,我们不能照搬。但,我们如何建立监督与制约机制,是我们必须考虑的。最简单的办法是让工会、纪委独立出来。比如某企业的工会由上级工会直接领导。不存在与本企业领导的上下级关系。纪委也是这样。比如某市的纪委由省里的纪委直接领导。这样,从总的体系看,依然保证了党的一元化领导,具体到部门,由于独立出领导关系,也就便于行使监督。其实,类似的做法,在中国的古代,早已有之。唐代的监军制,由中央派内官到各藩镇实行监督——
孙玉尊 你说得也太随便了吧?你是什么身份?“莫道书生空议论?”(指报纸)你自己读读!这样的话是你可以随便说的?还有,你再读读,(用手指戳点报纸)什么,你们协会的工作是“装孙子”?
孙玉爵 (吃惊)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我的原话是,我们协会不是行政机关,根据我们协会的特点,我做了两个比喻。一个是庄子哲学——无为而治;一个是孙子兵法——同行政部门打交道,要讲究点策略。这怎么成了“装孙子”?
孙玉尊 你不提供这样的比喻,他怎么会提炼出“装孙子”?省委的老田,田志清同志今早给我打来电话,很不高兴。玉爵,你也是老同志了,大器晚成,也该成熟点了吧。
孙玉爵 (一时无言。突然激动)这样的“器”我做不了!你知道,我原本是搞教学的,打不了这太极拳!
孙玉尊 你就这样对待批评?这是老田委托我同你谈话。
孙玉爵 让老田直接和我谈好了。共产党又不是家族统治!
孙玉尊 (恼火)我搞家族统治?我保守?哪次历史转折的当口我不是冲在第一线!
孙玉爵 包括反右。你永远是对的,我永远是错的。
孙玉尊 我知道你对我有看法,难得今天把话说出来了。比如,你刚才说的反右,你一直对我有意见。但,你应该知道,右派是有指标的,总得有人当。我问你,表决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
孙玉爵 去厕所了。当右派与上厕所有什么关系?
孙玉尊 (震怒)你为什么这么幼稚?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上厕所?你要是不上厕所,谁好意思当你的面打你的右派!
孙玉爵 那么,在我的背后,你举手了没有?
孙玉尊 笑话!我不当左派,难道去当右派?
孙玉爵 你举手了没有?
孙玉尊 组织上决定,我为什么不举手!
孙玉爵 (无语)
孙玉尊 玉爵,我是你大哥,总比你大几岁。你的嘴啊。五七年,开除你的党籍,“文革”以后,恢复你的党籍,这本是好事,说明组织对你的关心,你却说什么,现在让你入党,令你啼笑皆非。这叫什么话!这是对组织的态度吗?
孙玉爵 造谣。我绝对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孙玉尊 你可能没有说过这种话,但我相信你会说出这种话。毛泽东批评有一种人“墙头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中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你的嘴呀,什么时候用胶带封上。
[于丽华上。
于丽华 二哥。他这个人在家里也发领导脾气。我现在都不愿意回家,省得和咱们这位总经理呕气。
孙玉尊 同我呕气,我同谁呕气?玉爵,在这儿吃饭。来来,先喝点儿爨底下的酸粥。张妈,张妈!
于丽华 别叫了,一天不叫张妈你就难受1
[张妈端粥上。
张 妈 (盛粥,放在茶几上)今天的粥——
孙玉尊 (喝粥)今天的粥,怎么酸中带苦?比原来的酸味多了一味?
孙玉爵 不错。
张 妈 二哥,别说了——
孙玉尊 (再喝一口)是不错。做什么事都得有点变化。譬如这煮粥,也是。哎,玉爵,清代的阮葵生《茶余客话》有一首“煮粥诗”你读过没有?(吟诵)
煮饭如何煮粥强? 好同儿女细商量。
一升可抵三升用,两日堪为六日粮。
有客只须添水火,无钱不必做羹汤。
莫嫌淡泊少滋味,淡泊之中滋味长。
于丽华 (撇嘴)玉爵,你看看,一碗煮糊的酸粥,引出半肚子酸诗来 (瞥一眼张妈),你去吧。
[张妈下。
孙玉爵 大哥、大嫂,我告辞了。
孙玉尊 你不要走。马上吃饭了。
孙玉爵 (心事重重)不吃了。(下)
于丽华 老孙,你立遗嘱了?
孙玉尊 (警惕)你怎么知道?
于丽华 应该是我问你。立遗嘱竟然瞒住你的妻子!我问你,为什么宜国三间半,比宜京、宜城多两间。要多也应该我多!
孙玉尊 宜国是残疾嘛。
于丽华 不仅是残疾吧?
孙玉尊 你这是什么意思?
于丽华 凡事要三思,不要弄巧成拙,我问你,我们报社的江副总为什么要调离?
孙玉尊 这事你不要问我。你知道应该找谁。
于丽华 我只找你!
孙玉尊 丽华,你们的事我不想管,我只是请你自重,注意你,也注意我的身份,
于丽华 笑话!你是“总”,我是什么?你有身份,我有什么?
孙玉尊 (抑制不住)你就不怕你的儿子——
于丽华 (伤心)儿子,我的儿子?哪一个儿子是我的!
孙玉尊 (意识到说走了嘴)
[张妈上。
张 妈 总经理,有一个叫邹文清的要见你。
孙玉尊 邹文清?(思索)你说的是那个作家?
于丽华 (瞥一眼张妈)哼。(下)
[张妈下。随即带邹文清上。
邹文清 (紧趋几步,老远的伸出手)孙总,您好!
孙玉尊 好。到书房谈。(与邹文清下)
[稍顷,张妈亦下。
[肖萌、叶如文上。
肖 萌 真快,一晃五年了。
叶如文 是啊。我第一次注意你是在学校的游泳池。有九年了吧?九年的时间不算短,可真正相聚的时间只有三年半,倒有五年半没有见面。我现在还记得,那一天你刚游完泳,坐在泳池边上。头发湿漉漉的,水珠那么大、那么黑、那么重。我突然感觉你看了我一眼,真有一种电击的晕眩。你知道,我本来对韩先生的课没有兴趣,后来听韩先生课的人突然多了,我也是其中一个。你知道吗?是因为你听他的课。对了,还有欧丽影。韩先生应该感谢你和小欧呀。肖 萌 应该感谢欧丽影。皮肤那么白,头发那么黑,我有时奇怪,黑与白,原本是对立的两极,放在一起,却是绝顶的美色。上帝也有意思,对这两种颜色的组合十分吝啬,亚洲人的头发黑,但皮肤黄。欧洲人,皮肤白,头发黄。非洲人呢,头发黑,皮肤也黑。埃及艳后克拉奥配特拉,好像是黑头发。我真羡慕那些白皮肤、黑头发的女孩子。有一年的冬天我去四川,在乐山长途汽车站,看见一个女孩子,颀长苗条,水红色的羽绒服,领子是乌黑的皮毛。那女孩子的头发秀丽地飘下来,先是溶入乌黑的皮毛,之后从皮毛的黑夜里挣脱出来,在水红色的映衬下,那么润泽、飘逸。我差点儿惊叫出来,大自然的调色板有多么神奇!
叶如文 上帝太偏心,为什么把女人塑造得那么美丽。我在美国,始终要寻找一个漂亮的女孩,有一天我突然明白了。我在黄头发的国土寻找黑头发的女孩,岂不是南辕北辙!
肖 萌 (有意识地转移话题)你准备住几天?
叶如文 (对肖萌转移话题感到苦恼)萌!
肖 萌 别这样。
叶如文 我不明白,为什么在大四的时候,你突然不辞而别,再也没有回来。原本说好,那一年的暑假一道去周庄的。萌,你还记得吗?大二的时候,那年夏天的雨特别多。有一天我们进城参加一个活动,突然电闪雷鸣,我们躲在一家遮檐底下,我记得遮檐是红色的。雨打在遮檐上,发出“卟卟”的声响。雨是银灰色的,飘落在头发上、眼睫上、肩膀上。今天,我突然醒悟,什么叫爱情。所谓爱情就是在红色的遮檐下躲雨,而且希望这雨地久天长地落下来。可惜,爱情总是提前我们半步,在我们不知不觉中来临,当我们意识到爱情的时候,她已然远离我们而去了。
肖 萌 (阻止叶如文再说下去)如文——
叶如文 突然听说你结婚了,我不敢相信。是欧丽影告诉我的,我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愣愣地盯着她,把她吓哭了。那是一种什么滋味?真是从九天之上坠到九渊之下呀!
肖 萌 (动情)如文!
[突然传来蛙鸣。
肖 萌 (自语)今天的蛙声怎么这样急?这么密?呱呱呱呱,象是机枪连射。(突然清醒)如文,不早了,我送你回饭店。
叶如文 萌!
肖 萌 (坚持)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叶如文 (无奈)好吧。(怅然而下)
[灯光转暗。
[众蛙上。
小青蛙 那小子是干什么的?
大青蛙 谁知道。怎么垂头丧气的?
中青蛙 好像是失恋了。
小青蛙 什么叫失恋?
中青蛙 会踢足球吗?一个拼命想进,一个拼命不让进。
小青蛙 (困惑)
大青蛙 过几年你就懂了。现在几点了?
小青蛙 (抬手腕看表)八点了。
大青蛙 快点找吧。一会领导就到了,找不到,他老人家要发脾气的!
[瘸蛙驾摩托车上。
瘸 蛙 (嘲笑)我都拉两趟活了,怎么还没有找到!
大青蛙 (恼火)快了,到楼上找!
[众蛙下。
[灯光转亮。
[孙玉尊、邹文清自二楼下,进入大厅。
孙玉尊 (边走边说)那天,月亮红红的,有那么大,(用手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圈)浮在地平线上。忽然起风了。呼,呼,呼,把房顶都要吹散了。冀中大平原的风,春天的风呀,喀喇喀喇地响。我那时才二十岁,三天三夜不睡觉也没事,哪像现在?要写,就从这儿写起,题目叫什么好?
邹文清 《冀中平原的风》。
孙玉尊 (徐徐摇头)太直白了。徐铸成,你们年轻人不知道。大公报的记者。光明日报好像是他创办的;三十年代,苏区反围剿,一个叫张辉瓒的国民党师长,毛主席有一首词;“齐声唤,前头捉了张辉瓒”的那位。被捉住,砍了头,装在竹筏上,顺孙而流,飘到国民党的驻地。徐铸成写了一篇报道,题目是“江流无语载元归。”“元”就是首级。不急,再想想。
邹文清 (身体向前伸,鼓掌)太精彩、太深刻、太有文化底蕴了。什么时候,您方便,给我们讲讲课。
孙玉尊 (摆手)你们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我哪里敢去?
邹文清 (恭敬)您一定要去,给我们讲讲文化,讲讲经济发展,讲讲江天化工集团对咱们市的贡献。
孙玉尊 (沉浸在回忆里)也就是在北京那几年读书的时候学了点东西。有时做梦都梦到那时的情景。北京啊,是个好地方。那地方和咱们这里不一样。城呢,方方正正:胡同呢,正东正西,正南正北。很少有斜街。北京人的方向感特强,老公母俩晚上在炕头睡觉,热天,老头嫌老婆靠得太近,热,推推老婆,“往北挪挪”。睡觉做梦都有方向。哪象咱们这儿,没有一条正南正北的路,给人指道只能说“左边”,“右边”,好像咱们这儿的人只知道“左”和“右”。听着都叫人烦。(突然不高兴)你刚才说江天化工集团对市的贡献,我可是听到了不同的声音,说市里环境变坏了是集团造成的,放眼世界,哪里的经济发展没有污染?经济发展是要有代价的!竟然有这样的蠢人。
邹文清 (对孙玉尊的议论十分佩服)我一定把您这个意思写进去。
孙玉尊 (漫不经心)好,好,喝茶。(突然发现一只青蛙蹲在茶几背后)哪来的蛤蟆?下去,下去!(挥手,青蛙下)张妈,张妈!、
[灯光转暗。
[众蛙上。
小青蛙 为什么一定要找那个叫“望”的小家伙?
中青蛙 领导说了,那小家伙,半人半蛙,找到了他,就找到了望。人的基因构造是什么,我们的基因构造是什么,为什么他们要制造污染?我们要被污染?找到那个傻孩子,分析他的基因,哪是人类的,哪是我们的,知道了人类的基因组合,就找到了对付人类的办法,也就找到了对付污染的办法,世界就没有污染了。这就是望!
大青蛙 (回想)是啊,当年是碧水蓝天,现在呢,水混了,黑了,臭了,你看看,你看看我脸上的疙瘩,都成癞蛤蟆了!
瘸 蛙 (嘻皮笑脸)你们还懂污染?一只母蛙和那么多公蛙干那事,爸爸和女儿,爷爷和孙女,干那事,这不是污染?这是道德污染。工业污染好治理,道德污染可就难喽!不治理道德,怎么治理环境?(模拟做哲人状)什么原因造成道德污染,你们懂吗!这是伦理问题,社会问题,GDP问题,基尼系数问题,房子问题,性欲问题,扒灰问题。你们什么时候解决了这个问题,什么时候就干净啦,进步啦,不长疙瘩啦,不是癞蛤蟆啦,没人说你们污染啦,傻帽!还有,SB!(摇头,故做无奈状)
大青蛙 (愤怒)你到底是人还是蛙?你为什么总是窝里斗,总是恶心我们?谁是SB?(追打瘸蛙)
[众蛙急下。
[灯光迅速转亮。
[张妈上。
孙玉尊 (端茶杯喝茶)今天怎么了,这么多蛤蟆!
张 妈 早晨更多,亏得宜京。宜城啊,指不上。小芸,小芸,小芸!
孙玉尊 有人说是环境污染造成的?江天集团造成的?笑话!污染和蛤蟆有什么关系!
邹文清 (连连摆手)没关系,没有关系!谁不知道江天集团是咱们市的纳税大户,占了税收的80% ,没有江天集团全市人民不得喝西北风?市里哪个人不感谢您!
[张妈上。
张 妈 (指邹文清)你还没走!
孙玉尊 (挥手)我和邹作家再说几句话。
张 妈 作家?(对邹文清)快走吧!总经理该休息了。
邹文清 (看一眼张妈)老妈妈,我再同孙总说一句话。(局促)我们中旬准备搞一个评奖活动,能不能以江天集团的名义——
孙玉尊 (笑)冠我们的名。(又笑)花钱买名。这样的事我不做。
邹文清 (失望)孙总——
孙玉尊 你明天去集团财务处找小杨,(写便条)杨义明。
邹文清 (偷觑孙玉尊写字的内容)谢谢,谢谢。
孙玉尊 搞活动总要花点钱嘛。
邹文清 (立起鞠躬)太感谢您了。
张 妈 (挥手)走吧。总经理要休息了。
邹文清 就走,就走。(立起来)回忆录,过两天再送过来给您过目。
孙玉尊 (话说多了,感到疲倦)好,好。看方便吧。
[邹文清与孙玉尊握手告别。下。
[孙玉尊坐在沙发上不动。
[众青蛙趴在落地窗向大厅里看,脸紧贴在玻璃上。
张 妈 你不要随便批给他们钱,什么专栏作家——
孙玉尊 (微笑)这个你不懂。
张 妈 我不懂,你懂。(突然看见小芸)小芸,你去书房把总经理的茶杯端来。(叮嘱)别拿错了,是那只红色有金点的,里面有西洋参。
孙玉尊 (叹息)我真是有些累了。
张 妈 你呀,要注意身体。听说你准备把房子分了?
孙玉尊 (警觉)谁说的?
张 妈 分也好,不分也好,不能亏待小三。
孙玉尊 亏待小三?
张 妈 亏待他我可不答应。
孙玉尊 (无语)
张 妈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告诉你,小三是我的儿子。我是他的妈妈。没有我们家,能有你的今天?
孙玉尊 (强忍住)老大是我的儿子,老二是我的儿子,老三虽然不是,这么多年,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我何尝亏待过他一丝一毫。这次老大多分两间半,还不是因为他没有工作能力?又有个傻儿子。
张 妈 那你把多分给他的两间分一半给小三。老二的事我不管,与我无关。
孙玉尊 (恼火)你!
张 妈 (同样恼火)为了资助你上大学,当年我爸爸花的那钱,买十间大瓦房也够了]
孙玉尊 五十年代你跑来找我,我那时刚工作,你们落魄了,每月发了工资,便往你们家跑,把一半工资给你们送去。后来,你丈夫死了,是谁收留了你和小三? 三十年了。我孙玉尊不是没有良心的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是牢记在心的。
张 妈 (一时语塞)
[从楼上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小芸从楼上跑下来。
小 芸 (慌张)总经理——
孙玉尊 出什么事了?
小 芸 主任发脾气了!
孙玉尊 为什么?
小 芸 主任说,她屋里少了一瓶什么东西。
[司机小谢从客厅外上。
小 谢 孙总。
孙玉尊 (奇怪)你——
小 谢 于主任让我来接她。
孙玉尊 她不是今天才回来吗?
小 谢 主任说报社有急稿要处理。
孙玉尊 我知道了。
[蛙声渐起,稍后传来于丽华的惊叫:“蛤蟆,这么多蛤蟆!蛤蟆怎么都上床了?
[孙玉尊、小芸、小谢急忙跑上楼。
张 妈 (怪笑)蛤蟆,蛤蟆,让蛤蟆跟你也亲热亲热。
[突然楼上传来一声巨响,于丽华摔东西的声音。
张 妈 (感情复杂地笑)摔,摔,摔吧!(下)
幕 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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