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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微的颓然或无形的积极——关于《明日派对》
来源《十月》 | 黄德海  2022年03月04日09:02

熟悉周嘉宁小说的人,很快就能从《明日派对》里读出她一贯的清冽气息。对大部分人热衷的饤饾琐屑,周嘉宁似乎提不起兴趣,她始终致力的,永远是内心深处的某些什么。仿佛无论生活中的艰难还是困顿,一旦经过了内心之光的照耀,便拥有了清澈的质地。

不过,在周嘉宁的小说中,那些领受了内心之光照耀的人,并非卓越的天纵之才,相反,从世俗层面来衡量,他们几乎很难算得上出色,甚至可能会被看成失意者。即如《明日派对》里进进出出的人们,很难找出一个所谓的成功人士,他们往往游走在生存的边缘,奔波不宁才是他们的衣粮。

把《明日派对》中这群人聚在一起的,是对流行音乐的热爱。做电台音乐节目的张宙,是这场热爱的发起点,小说中所有人跟音乐结缘,都或多或少与他有关。当然,张宙并不是某种领袖式的人物,也没有号令天下的野心,因为他在小说中始终若隐若现,这群人并未形成稳固而目标明确的团体,只是营造了一个跟热爱相关的场域。

在这个场域里,年轻人不断地聚会、讨论、昂扬、失落,穿插着意料之中或意料之外的分分合合。他们满身青春的性光,对音乐包括这个世界充满好奇,精神抖擞地投身其中,全力以赴,尽心尽力,以各自的方式参与着流行音乐的发展和推广。与此同时,他们却对自身未来懵懵懂懂,也并不要求世界给予即刻的世俗回报。

或许正因为没有明确的目的,整个小说的氛围有一点轻微的颓然,年轻人似乎被动地在生活的大潮里升沉,百事无心,只是悠悠荡荡过着日子。不过,这样说并不全面,因为在轻微的颓然之外,这群年轻人又显然有着某种无形的积极,仿佛内在的眼睛睁开,看到了世界深处的独特活力,外在的任何羁绊都不足以缠缚住他们抵达彼处的脚步。

不妨把《明日派对》写到的任何一处地方,包括其间的热爱、颓然和积极,共同看做一块干净明亮的地方,足以安顿一群人茫然而又热切的青年时期,他们在这里憧憬和失落,振作和消沉,在这里低语,也在这里呼喊。于是,小说中那轻微的颓然感没有变成浑浊的消极,反而因为洗净了积极中通常内含的焦躁之气,显现出某种值得珍视的内在清澈。

有意思的是,组成这干净明亮地方的材料,完完全全来自真实世界。因而从小说中,我们能够意识到广播曾经产生的巨大的影响,能看到网络论坛在人的成长过程中扮演的重要角色,能发现那些看似散漫的聚会对人的思想以及命运的轻微改动。在不断的交流中,这块地方慢慢溢出了自己的边界,逐步显露出真实世界的坚实轮廓。置身其中的人,也在这里慢慢熟悉了自己的性情和局限,跟更广阔的世界建立了必要的关系。

就这样,作品在热爱和热爱的消散过程中,在轻微的颓然和无形的积极中,尝试理解每一个人物(包括叙事者甚且作者自身)的性情,描摹出青春深处的部分模样,有着混沌中的清晰,复杂里的准确——那场记忆中的明日派对早已结束,却无往而不参与着未来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