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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保林《在太阳深处》:诗意的光照与审美的力量
来源:文艺报 | 周纪鸿  2021年07月09日08:55
关键词:郭保林 散文

郭保林的散文集《在太阳深处》精选散文23篇,视域宏阔、题材广泛、气势磅礴、内涵丰赡、情感真挚、文采绚丽。他的散文不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不是日常生活的琐碎,他的散文内有一种强大的磁场:视觉听觉触觉通感的交响,雄浑中含有细微,豪放中不减婉约,给人提供繁复瑰丽的画面和丰富的审美享受。

郭保林自觉地探索散文的诗学建构,熔历史、现实于一炉,将知识、思想、情感和感觉贯通,使他的散文弥漫着浓郁的诗质与审美的力量。郭保林的散文创作有丰沛的家国情怀、哲思深度、史学厚度与美学温度,因而他的散文更突出地展露出对社会、历史、人生,乃至对大千世界理性的理解和价值判断。

《在太阳深处》集中体现出多元并蓄、摇曳多姿的特色:既有齐鲁大地的粗犷豪放,又有江南水乡的细腻婉约。上至西夏王朝变迁、世代更替,下至黎民百姓酸甜苦辣的生活,远至欧美大陆,多瑙河的波涛,近到长江沿岸,黄河之滨的乡音,或“在草原追逐落日”、或对山川纵唱“大江奔流”,观人生冷暖,叹慷慨悲歌。他扫描着这世界的一切,透视生活的五彩缤纷。他常把编辑的冷峻严苛与诗人的热情浪漫作适度的调和,创作出思想深邃、气势开阔、文笔雄放的散文,融哲理思辨与抒情于一体,形成与众不同的独特风格。如《一个丢失历史的王朝》,书写西夏王朝的故事,一段被人们忘却的历史,作者抽丝剥茧,烛幽抉微,从历史的夹缝中寻觅,补缺一个王朝的血泪史,苦难史、辉煌史,展示了绵长惨烈的生死故事。《西北望长安》则是一篇内涵丰富、气势磅礴的散文。作品以汉唐两朝的皇都建筑为题材,洋洋洒洒描绘、复原汉唐宫殿建筑的豪华典丽,这是时代记忆、民族记忆、人文记忆。这象征性的符号,是大地文化与“大地哲学”,展示了一个王朝的大气象、大风貌,有力量之美、崇高静穆之美,令人心驰神往。

《在太阳深处》中的散文是哲理与思辨的深度结合、历史与现实的审美观照,荟萃成诗意葱茏的水墨画卷。郭保林的散文有神韵,有灵魂,情理交融,韵味慰藉。《黄河狂飙曲》从奔腾的黄河壶口瀑布起笔,之后叙述1939年,冼星海去延安医院看望受伤的张光年,张光年兴奋地讲述两次横渡黄河,目击船夫老艄公搏风击浪的英勇气概。冼星海听了心情激动:“面对民族的灾难,我心里有着不可遏制的冲动,真想创作一部反映民族气派鼓舞民族士气的大作品。”张光年先写出了歌词,又开朗诵会,使冼星海热血沸腾,全身心地投入到创作中,后来几经修改,经受了时间的考验,终成红色经典。《黄河狂飙曲》并没有简单地写音乐家谱曲的过程,而是讲述冼星海不为人知的背后故事——他出身澳门渔家,父亲早亡,随母亲流浪,1929年去法国留学,历经苦难,艰苦钻研,学成回国后投入左翼文化阵营,来到延安,扎根民族音乐的沃土,六天六夜完成了气势恢宏《黄河大合唱》。郭保林慨叹:“《黄河大合唱》只能产生在黄土高原。大汉时代热烈的八部乐章,盛唐时代庞大的九部乐章,都诞生在这片高原厚土。伴着安塞腰鼓,威风锣鼓的强烈节奏,黄河的吼声已化作中华民族雄狮般的怒吼!这是岩浆的奔突!是天火的燃烧!这是震撼人心的神曲!”

郭保林的散文,字里行间充满了现代的美感,这是他的散文审美观所决定的。他在多年的散文实践中,始终认为好的散文就应该是美文。郭保林散文的美感,不仅可以靠眼睛来看,而且可以凭耳朵来听,鼻子来闻,甚至舌头来品尝……他的《解读凉州》既可以听到西部粗犷的声音,“凉州词、凉州乐、凉州伎舞,风靡全国。‘城头山鸡鸣角角,洛阳家家学胡乐。’”“闻君一曲古凉州,惊起黄云塞上愁。秦女树前花正发,北风吹落满城秋。”凉州曲调苍凉悲哀、深沉动人,与汉唐的编钟、编磬、箜篌、琵琶、横笛等多民族乐器的繁弦急响,雄风浩荡,蕴藏着多民族融合的英雄气概。而《徽州写意》篇,则富有来自古老徽州冲淡、舒缓的“音乐之声”。解读徽州首要的是欣赏徽派建筑。而建筑历来被看作空间的语言,是凝固的音乐,“是色彩和线条的交媾和分娩”。“深巷重门人不见,道旁犹自说程朱。”“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这市井声音来自古老徽州文化的珍藏,来自悠悠岁月的交响。《在太阳深处》的篇什,到处都有散文家耳朵和眼睛的新鲜感觉,新颖而神奇的通感,有效地传达了美妙深邃清幽的意境。

郭保林散文的语言是多变的,有绘画语言的绚烂,有音乐语言的迷人,有舞蹈语汇的多姿,有雕塑语言的生动深刻,也有诗歌语言的缤纷变幻……散文是语言文字的艺术,没有相当的文字功力,难以表述自己的思想意趣。郭保林的词汇量丰富,娴熟地使用叠字、叠句、对偶等修辞手法,自然抒怀与文化评说,融古今语言于一炉。他写《草原,一页绿天》:“草原是宁静的。这是气势磅礴的静,大度豁然的静。这静里蕴含着一种精神,一种囊括万千意蕴,襟怀风雨雷电而又沉默不语坚实的静。”“我喜欢草原,草原的寥廓,草原的舒朗,草原的纯净,草原的漫漶。那飞翔的云,那潇洒的风,那奔驰的马,那如云卷般的羊群,那闪灵跳跃的线条,那河流动荡的旋律,都展示着一种生机勃勃而又坦然自信的心态!再浮躁的人,再浅薄的人走进草原,也会变得雄沉和宁静。”一系列排比、比喻、夸张、拟人等修辞的运用,文辞飞动,诗情画意,盎然纸上。

“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郭保林这位年过七旬的散文家,始终保留着对现实生活和广大民众的独特言说,保持着对天地自然的感悟和体验,感受着人世间的喜怒哀乐。《在太阳深处》是他内心感情的自然流露,表现出散文家的气度和才华,学识和风范。